手机屏幕幽冷的光，映着那条短信预览，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元奉倾的眼底。
宋少爷好手段。动我儿子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元奉倾那小子的摊子不错，明天我亲自去‘照顾照顾’。
陈富义。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上头顶。
元奉倾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压不住那灭顶的恐惧和汹涌的愤怒。
陈富义。
他要亲自来。
他不仅要报复宋尧茂，还要彻底毁掉他刚刚抓住的、唯一一点赖以生存的微光。
那小小的摊子，是他熬夜熬紫米、小心计算成本、一点点攒下希望的基石。
他霍然抬头，目光死死盯向病床上昏迷的宋尧茂。
惨白的灯光下，宋尧茂眉头紧蹙，即使在昏睡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是因为他。
陈富义报复的根源，是他为了保护自己打了陈慕的人。宋尧茂此刻的脆弱和危险，甚至这冰冷的病床，都是因为自己。
强烈的自责和滔天的愤怒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元奉倾撕裂。
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声冲到喉咙口的嘶吼。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李格文拿着缴费单和一小袋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跑腿后的疲惫。“手续办好了，押金交了不少，这小子……”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元奉倾煞白的脸和眼中翻腾的、近乎绝望的火焰。
“元奉倾？你怎么了？”李格文吓了一跳，快步走过来。
元奉倾没有说话，只是颤抖着手指，将床头柜上宋尧茂的手机屏幕转向李格文。
李格文凑近一看，脸色“唰”地变了，爆了句粗口：“我操他妈的陈富义！老畜生！他敢？！”
“他明天要来砸摊子……”元奉倾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颤音，“他要亲自来！”
“他敢！”李格文眼睛瞪得溜圆，一股市井里摸爬滚打磨砺出的狠劲冒了出来，“老子跟他拼了！真当我们是泥捏的？我叫我爸喊人！看谁砸得过谁！”他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格文！”元奉倾一把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看着李格文愤怒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旧紧绷，“不能硬碰硬！陈富义那种人……阴险狡诈，我们玩不过他的。而且……不能把你和你爸牵扯进来。”他不能连累唯一的朋友。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砸了你的摊子？那可是你吃饭的家伙！”李格文急了。
元奉倾的目光重新落回宋尧茂苍白的脸上，又缓缓移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在这绝望的冰层之下，一股从未有过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正艰难地破土而出。他不能逃，也不能躲。逃了，陈富义只会变本加厉，甚至可能直接找到这间病房来。
躲了，他辛苦建立的一切就真的完了，他只能重新跌回任人宰割的泥潭。
他需要一个地方。
一个陈富义想不到，也不敢轻易造次的地方。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学校。”元奉倾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
“学校？”李格文一愣。
“对，学校。”元奉倾的眼神锐利起来，“嘉和中学，临近国庆不上晚自习。明天下午放学后，就在……就在靠近篮球场那边的围墙外面，不是有条小路吗？平时没什么人走，但还在学校范围内。”他快速地说着，思路越来越清晰，“陈富义再横，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学校门口明目张胆地打砸学生的摊位！他儿子还在嘉和读书！他敢来硬的，学校不会坐视不理！”
李格文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学校门口，他姓陈的多少得顾忌点！而且那条小路我知道，离保安室不远！”
“嗯！”元奉倾用力点头，心脏还在狂跳，但思路已经清晰，“明天……明天我就把摊子摆到那里去！就在放学时间！学生多，老师也可能路过！”
“好！就这么干！”李格文一拍大腿，“明天我让我爸摊子上早点收，我过去给你压阵！妈的，看他陈富义敢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耍横！”
两人迅速敲定了细节，紧绷的气氛稍稍缓解。
李格文看着元奉倾依旧苍白的脸和眼底的血丝，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的宋尧茂，叹了口气：“你今晚……在这守着？”
“嗯。”元奉倾没有犹豫。
他不能把昏迷的宋尧茂一个人丢在这里。陈富义的威胁短信还在宋尧茂的手机里，像一颗定时炸弹。他不知道宋尧茂醒来看到会怎样，更不敢想如果陈富义的人找到医院……
“行，那我先回去，明天一早给你带点吃的过来。”李格文拍了拍元奉倾的肩膀，“撑住啊，兄弟。”
李格文离开了。病房里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宋尧茂微弱却滚烫的呼吸。
元奉倾重新坐回椅子，身体疲惫得像散了架，神经却绷紧如弦。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
他点开通讯录，指尖悬停在“赵姨”的名字上，犹豫片刻，还是拨了过去。他需要请假，也需要一个能让赵姨安心的理由。
电话很快接通，赵姨关切的声音传来：“小奉？这么晚了，收摊了没？累坏了吧？”
“赵姨……”元奉倾的声音带着强装的平静，“我……我今晚不回去了。同学……宋尧茂，他生病住院了，身边没人，我……我在这陪护一晚。”
“住院了？严重吗？”赵姨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担忧。
“发高烧，晕倒了，医生说……需要观察。”元奉倾避重就轻，“您别担心，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唉，你这孩子……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啊！别硬撑！明天早上姨给你送点粥和包子过去！”赵姨心疼地叮嘱。
“不用了赵姨，太麻烦您了……”
“麻烦什么！就这么定了！在哪家医院？”
元奉倾只好告诉了赵姨地址。
挂断电话，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睛。
赵姨的温暖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无法真正驱散病房里刺骨的寒意和对明天的恐惧。
后半夜，元奉倾几乎没合眼。
他守着宋尧茂，隔一会儿就用浸湿的毛巾小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宋尧茂的高热时起时伏，有时会陷入不安的呓语，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破碎的词：“……别走……”“……药……”“……向日葵……”每一次，都让元奉倾的心揪紧几分。
天快亮时，宋尧茂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但依旧没有醒来。元奉倾累极了，趴在床边，意识模糊地陷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眷恋？
元奉倾猛地惊醒，抬起头。
宋尧茂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再空洞，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脆弱的茫然。他半靠在床头，输液管连着的手微微抬起，指尖还停留在元奉倾的发梢。
看到元奉倾惊醒，他的手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缩了回去，藏进被子里。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狼狈和慌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元奉倾对视。
空气瞬间凝固了。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
元奉倾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下意识收回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看着他紧抿的唇角和眼底深藏的脆弱……昨晚的恐惧、愤怒、决心，还有那条毒蛇般的短信，都暂时被一种更汹涌的、酸涩的心疼取代。
他张了张嘴，想说“你醒了”，想说“感觉怎么样”，想说“陈富义发短信威胁我们”……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干涩的：
“……你渴不渴？”
宋尧茂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依旧没有看元奉倾，只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自己藏在被子里的手上，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东西。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疏离。
那道厚重的墙，在经历了生死边缘的昏迷和病床边的守护后，不仅没有坍塌，反而似乎变得更加冰冷坚固。
仿佛昨夜那个在昏迷中呓语、无意识触碰他发梢的脆弱少年，只是一个幻觉。
元奉倾看着他紧抿的唇线，看着他拒绝交流的姿态，心里像被塞进了一把冰碴，又冷又涩。
他默默站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我去打点温水。”
他转身走出病房，轻轻带上门。
靠在冰冷的走廊墙壁上，他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属于他的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这两天更新有点慢，家里有点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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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照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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