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软起了个大早。
她现在风寒已经大好,按着规定是得去跟萧老夫人请安的。
老夫人是曾经先帝太傅之女,规矩教条克进了骨子里,每日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
江软到的时候,夫人陈氏和萧清璃都已经在了,至于小公子萧延还在国子监读书,只有休沐日才会回来。
陈氏出身于承恩伯府,原身的继母,萧清璃的亲生母亲,由姨娘抬上来的,只是当年一些隐晦之事算不得光彩。
听说,这陈氏当年本已经同表哥定了亲,她眼见着伯府已经日渐凋零,又是庶女,谈不上一门好亲事,不甘心,就使了手段跟萧国公勾搭上,怀上了萧清璃后跟表哥的亲事作废,被抬进了府,成了贵妾。
后来原配死了,又抬成了夫人。
江软正打量着人,突然听见一句冷哼。
萧清璃昨日在江软这里吃了个瘪,没讨到好处,现在看见她就来气。
江软没搭理她,走上前去,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见了她,脸上挂了和蔼的笑,忙招呼这江软坐她旁边去。
“快坐祖母身边来。”
待到江软坐过去后,她转而看了眼萧清璃,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句:“姐妹之间自有亲情在,别为了些不相干的人失了情分。”
昨日江软院里的事自然传进她耳朵里了。
原身姐妹俩的不睦她也清楚。
这个不相干的人,自然就是陆阔了。
萧清璃脸上表情还有些难看,陈氏轻轻碰了下她胳膊,脸上露出得体的笑。
“母亲说的是。”
众人聊了几句话,陈氏突然道:“母亲三日后寿宴,帖子该送的人家想必还是与往日一样,母亲您看?”
她执掌中馈多年,但老夫人寿宴这种事情,还是得知会一二。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用大操大办,就请几家姻亲关系的,其余你们小辈请些关系好的朋友即可。”
见重要的事已说完,江软又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才找了时机告退。
*
城中,人来人往间,不时地夹杂几句小贩的吆喝。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江软抬头看了看,牌匾上书了三个字——雁品楼,门口一左一右摆放着两尊石狮子。
还没等她提着裙摆进去,就被知夏拉了拉衣袖。
“小姐,是八皇子。”
江软扭头看去,果然是顾厌之。
只见他依旧穿着如往日一般的玄色阔袖锦袍,只袖口处绣着的金线给他多添了几分矜贵。
墨发整齐的被玉冠束起,干净利落,倒是衬得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愈发精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软欣赏的扫视过后,目露不解,有些惊喜,“殿下,你怎么来了?”
皇子也需要来买仆人吗?
嘤嘤嘤,又偶遇男神了,又是元气满满运气满满的一天。
顾厌之神情淡淡,声线里没什么温度,只道:“路过。”
江软虽然有点疑惑,但是也没多问,提着裙摆往里进,只是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住。
拦路的是个壮汉,江软瞅了一眼,只觉得就凭那个发达的肱二头肌,估计一拳捶过来能要她半条命。
“小姐。”
那汉子见她打扮不像普通富人家的丫鬟,身后又跟着个婢女模样的知夏,想了想就叫了声小姐。
“小姐可是府上要买人,敢问是哪家府上,明日管事会带人去贵府上门挑选。”
雁品楼是京城最大的伢行,客源几乎都是高门贵府或富豪商贾,很少有主顾直接来选人的。
江软软声解释:“我准备上门来亲自挑一挑。”
她还是可以理解的,这个时代仆人等于物品,花钱可以直接买身契,就跟现代高端定制一样嘛,顺便附带送货上门。
不过让人上门的话肯定会被阖府上下所知,江软只想低调过来买。
见人没回应,她又问:“不可以吗?”
壮汉还未答话,突听身后的男子轻咳了声。
江软没想到顾厌之也跟了进来,顿时关心地看向他,“你受寒了吗?”
“秋日以后天气越来越凉,记得披个大氅,前几日你不是披了披风吗?”怕他不听,江软又补了句,“别怕别人笑你,穿什么是自己的事,身体不好受罪的也是自己。”
少女叽叽歪歪的话响在耳旁,顾厌之却难得的不觉得聒噪,甚至还觉得有些悦耳。
江软说完,正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眸,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
明明是如往常一般的眼神,她却觉得里头有些东西好像变了。
“咕咚。”江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怎……怎么了?”
顾厌之眼眸低垂,遮下其中暗沉,他摇头,“无碍。”
两人谈话间,壮汉悄不可查地看了眼,他低头道:“小姐请随我来。”
江软没注意到他刚才的眼神,跟着人就往里走了。
走在路上,壮汉介绍了下自己叫陈平,又同江软说起话来。
“小姐是想买丫鬟嬷嬷还是?”
“我想买几个护卫,就买四个吧。”
“敢问小姐有何要求?”
“唔,胖的不要,太矮的不要,长得太丑的不要,我喜欢好看的,当然,身手要好点的。”毕竟还得保护她。
若是不听最后一个要求,顾厌之还以为她是来买小倌的。
“几位请歇歇,待小的去领了人过来。”穿过回廊,陈平领着人去了院子里坐着,又让人上了茶,这才走。
江软环顾四周扫视了一番,许是因为上门来买人的主顾不多,这院子不算大,既不奢华也不朴素,不过布置都以黑白两色为主,倒是有些清雅素净。
见顾厌之也坐下了,江软把头凑过去小声搭话。
“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等了会儿,见顾厌之没跟她搭话,她又继续自言自语。
“我刚才想了想只觉得熟悉,想了半天,才发现这里像你府里的院子。”除了黑就是白。
后面又说了几句话,都是江软在说,他只负责听,至于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单口相声持续的时间不是很久,陈平就回来了。
他身后还领着四个人。
“小姐您看,这四个可还满意?”
江软看过去,人确实都符合她的要求,最左边的那个有种糙汉挂,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线条分明,最右边的那个棱角分明,倒是有满满的少年感。
中间的两个中规中矩,倒也不算难看,只是没长在她审美点上。
江软满意点头,不过这几个人武功如何她没有内力看不出来,“你们武艺如何,会打拳或者舞剑吗,要不给我展示一套?”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要求。
暗卫学的都是一击致命的杀招,那些花拳绣腿的招式确实不太熟练。
就在四人面面相觑时,顾厌之指骨轻扣着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
四人俱是面色一肃,接着就打了套拳法,拳若炮响,拳风凛冽,扫腿时带起了股劲风,风声呼呼作响。
江软再是没有内力也能感受到凛冽的拳风擦过她身旁时,秋风刺地脸颊生疼。
她摸了摸脸,又问:“你们可有名字?”
四人齐声答:“请主子赐名。”
这声音震天响,江软被震得掏了掏耳朵。
“没事,小声点小声点。”
“没名字就跟我姓江吧,从左到右,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怎么样?”
江软是个取名废,梅兰竹菊吧只适合姑娘,甲乙丙丁、上下左右吧又太简单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刚好。
这名字一出来,一旁的陈平嘴角抽了抽。
她说完,却见顾厌之俯下/身,一双墨眸微微眯着。
男子气息扑面而来,江软似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儿。
“跟你姓江?”
他声音清冽,仿如玉石相撞。
江软看着他,微愣片刻,费劲巴拉的找补道:“呃……就是……那个,我,我幼时外祖母给我取有小字,第一个字是江。”
“是吗?”知夏也歪头疑惑。
江软肯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是假的。
原身的外祖母十五年前就病故了。
江软在心里默默道了句对不住。
她又抬头看向顾厌之,嗓音软糯。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小名,我小名软软。”
软软。
顾厌之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处的褶皱,将两个字在唇齿间默了两遍。
江大抵就是“她”以前的姓,软软应该是“她”的名。
“她”的真名。
先是作为云画出现在他身边,又是作为萧清瑶再度出现。
既是云画,也是萧清瑶。
顾厌之眸色渐暗。
江软转头问陈平:“就这四个人,多少钱?”
陈平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院中男子的背影,“是小姐您就不用……”
话还没说完,又收到了道暗含警告的视线。
不收钱的话最嘴里拐了个弯儿。
“是您就不用按市场价了,一个二十两,他们四个八十两,您看如何?”他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
江软没想到这人这么会做生意,外头样貌好些的丫头一个都要二十两,护卫难得,武艺高强的更难得,这价钱稳赚不赔。
“您没亏吧?”
“那是自然,没亏没亏。”
江软听完,半点没犹豫,生怕他耍赖,“八十两一口价,我买了,知夏,去结账。”
带着几人从雁品楼出来时,江软还有些没回过神。
毕竟这四个帅哥侍卫光看样貌都不值八十两。
顾厌之见她发愣,薄唇抿了抿,“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太便宜了,不会有诈吧,刚才那个管事没骗我吧?”
顾厌之眉梢微挑,他淡声道:“不会。”
江软也觉得自己是多虑了,要分别时,突然想到老夫人三日后的寿宴。
“那个,你三日后有空吗?”她略带踌躇地问。
顾厌之没答话,但江软从他眼神里看出询问之意。
她解释:“三日后我家祖母寿宴,殿下有空来吗?”
“祖母说请的宾客不多,只有几家姻亲关系的,其余的让我们小辈请些关系好的。”
江软开口后才想起顾厌之和萧家的关系并不算好,但她刚才只是想着找个话题跟他搭话,一时默了默,又想不到其他话来缓解尴尬。
气氛突然变得沉寂。
就在江软以为他不会有回应的时候,听到了句低沉暗哑的男声——
“若是有空,会来。”
直至男子挺拔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江软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檀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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