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申偏头看方乐乐一眼，随即默不作声地将头转正，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孟子常对方乐乐假笑一下，也没有更多交谈的想法。
“季少爷今天怎么全副武装了，室内也不摘墨镜？”方乐乐像是察觉不到侦探们的冷淡一样，照常闲谈着。
季春申没有想回答的意愿，孟子常抢过话头，“托您的福。”可不是托她的的福吗，如果没有她下的委托，季春申可不会遭这几拳。
方乐乐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方女士，演出快要开始了，您还是安静等待吧。”季春申冷淡又不失礼节地催促。他现在对这个戏耍了他们的人没有什么好脸色。
观众席的灯在这个时候暗了下去。一个人打着手电摸黑坐到了季春申的前面。
幕布缓缓拉开，柔和的光打在了舞台的中央。唱和声的歌者们站在舞台的正后方，舞台前方是纸板制作的小山和树木花草。伊拜卡斯唱着轻快的歌谣从左侧登场了，她正赶去参加十年一次的庆典，她要在盛会上一展歌喉。
“是克高月。”孟子常认出了台上的扮演者，对季春申小声说。坐在前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侧目。孟子常赶紧住了嘴。
少女在舞台上热情歌颂着春天的美好，歌颂赐予她完美歌喉的天神阿波罗。她赞颂她周围的一切。
克高月清澈如流水的嗓音流动于剧场的每一个角落，歌者的和声在后面恰到好处的配合着。伊拜卡斯翻过山越过河，向目的地行进。
观众们被这场盛大的演出吸引。罗老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方乐乐目不转睛地看着，本来对演出没有多大期待的侦探们也逐渐沉浸到歌剧的表演中。
少女一路载歌载舞。这里有处凉亭，她要在这里歇会儿。
和声变了腔调，由欢快变得沉静，又逐渐转入一种祥和。白松出场了，她打扮成了白鹤的样子。
白鹤虽然出场却始终没有歌唱，她只是对歇脚的旅人打了招呼。旅人又开始歌唱，她欢迎着这过路的朋友。
随着歌曲的结束，白鹤也很快下场。作为歌剧的改编人，白松好像没有给自己很多的戏份。
伊拜卡斯再次启程，赶赴庆典。和声却在这个时候变调，整个氛围变得诡谲异常。一个蒙面的山贼出现了在她的面前。少女悲鸣般的吟唱没有换来恶徒的仁慈，歹徒高声歌唱，一把抓住了可怜的伊拜卡斯。
小松对灯光和舞台的设计都格外出奇，不少观众都在暗自啜泣。
孟子常看见左手边的方乐乐用手擦拭着眼角的泪珠，他还以为对方对今天会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以此同时，吹鼻子的声音从他的右边传来。季春申居然早已经潸然泪下，他正在小心地扯出老乌准备的纸巾擦拭眼泪和鼻涕。
大少爷居然是一个那么感性的人，孟子常惊叹。
舞台的灯光全暗下来，幕布也被拉了起来，歌者们模拟出翅膀煽动的声音。
漆黑的剧场中只听见伊拜卡斯无力的语句和唱词。她在对来者歌唱，她感谢白鹤能来陪伴自己最后的时光，同时也悲叹于自己的命运。
“无人会知晓，无人能伸冤。”她的音调逐渐低沉，最后消失在舞台上。
幕布后的参与者们忙着布置下一个场景。幕前则斜着打出一束光，是伊拜卡斯的朋友发现了对方的尸体，他是如此的惊慌和悲痛。落座在观众席的音乐教室的学员这时纷纷化身为民众，开始齐声歌唱，声讨那位可恨的凶手。
声音充斥着剧场的每一个角落，把侦探们包裹其中。整个剧场都成了表演的舞台。
这个时候，台上的歌者们开始咏唱庆典的欢乐曲调。幕布随之拉开，整个剧场的灯又亮了起来。
孟子常注意到周边落座的观众都趁着刚刚的关灯，将身上的外衣脱去，露出里面的戏服。这里已经俨然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庆典现场。
舞台上站了很多合唱班的学员，他们化身为庆典司仪，表演着庆典的开幕仪式，一切都是如此的欢乐和热烈。
他们井然有序地介绍着庆典的活动和流程。突然，音乐全部停止，灯光也骤然一灭，他们转变语调，向所有人隆重地介绍着今天的特别嘉宾。
侦探们所在的位置亮起灯，他们一排四个人被隆重介绍为庆典上到场的复仇女神。
看来这就是克高月说的小松安排的特别环节，刚好选中他们也太巧了。
季春申维持着墨镜和口罩的酷哥形象，一言不发，孟子常有些手足无措的不敢动弹，方乐乐则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挑眉。他们之中最从容的只有罗老师。
罗老师从座位上站起，对全场的观众挥手鞠躬，周围人鼓励的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灯光重新亮起全场，被选中的“复仇女神”们受邀登上舞台。
登上舞台之前，他们的身上都被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厚斗篷。斗篷的帽子也被在后台的小松仔细地帮他们戴了起来。
舞台的高度不低，站在上面的侦探们可以把观众席看得很清楚。
向下一看，孟子常一瞬间就看到了一个大熟人。那个被揍到医院呆了一晚上的克拂秋，刚刚坐在他们前一排的人也是他。他在一众服装整齐的居民中非常显眼。
真是冤家路窄，孟子常吐槽着。他余光朝旁边的季春申看去，对方目光直直地盯着前面看，整个人站得笔直，看起来很紧张。
他没有看到克拂秋。克拂秋好像也没看出被斗篷裹得掩盖了身形的他们。
音乐接着响起，站在台上的他们被近距离的歌声包围。孟子常眼尖地认出了下一个节目方队中混着伊拜卡斯的朋友。
朋友从方队中冲出，对着台上和台下的所有人倾诉朋友所遇到的不公。他绕着舞台跑了一圈，最后停在罗老师饰演的复仇女神面前，祈求女神帮朋友伸冤。
罗老师也开始唱起歌来。她的歌声深厚婉转。她表达了自己对于伊拜卡斯不幸命运的同情，表示出希望有谁能揭穿凶手的身份。
朋友低落地跪伏在地上，他又开始为可怜的伊拜卡斯歌唱，为她不公的命运，为可恨的凶手。
歌者们突然开始吟唱一段激烈的旋律，司仪们让出了一条通道，将舞台的中央空了出来。白鹤上场了。
台下早化身为居民的观众也开始合唱，“那是伊拜卡斯的白鹤！是白鹤来了！凶手无处可逃！凶手无所遁形！。”
孟子常透过镜片同时看着台上和台下的表演。
站在舞台上的他产生了一种很强的割裂感。复仇女神的角色让他们脱离了观众的身份，成为剧中人。同时却又维持了他们剧外人的看客身份。
先前的观众席早已沦为了另一个舞台，而登上舞台的他们却借助角色继续维持着观众的视角。他们还在旁观，见证庆典的进行。
小松化成的白鹤终于开口歌唱了，她高唱着伊拜卡斯这个无辜少女的身世。台下的民众也用对应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加强对凶手的谴责。
整个剧场都被这恢弘的歌声填充，没有人不被这样的场景感触。
白鹤如泣如诉的歌声渐渐变得凝重，她终于要在所有人面前揭开杀害伊拜卡斯的凶手的真实身份了。
舞台的灯光由明亮变得不停闪烁。最终“啪嗒”一身，随着白鹤的响指，整个现场的漆黑一片。
演员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整个现场寂静又黑暗。季春申朝孟子常的方向靠了靠。
等了一会儿，现场突然雷声大作。灯光和音效相互配合，电闪雷鸣的效果非常逼真。演员们终于开始齐声歌唱，“凶手在这里，凶手在这里！复仇女神面前，凶手无处可逃，凶手无所遁形！”
黑暗的剧场中打下一束光，光芒直直地照到了凶手身上，连带着照亮了凶手附近的区域。季春申墨镜下的眼睛瞪大了。
光束照亮的人是克拂秋。他被台下的居民们趁着剧场黑灯的时候围了起来。他们站在他的周围，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这个蜷缩在椅子上的人。
克拂秋在椅子上蜷缩着，同时不停地颤抖。
居民们一个接一个歌唱起来，“凶手就是你，凶手就是你！凶手逃不掉了！”从围着克拂秋的人开始唱，一直到舞台上的演员，所有剧场中的人都开始唱起来。数不清的轮唱声环绕着所有的角落。
他们把克拂秋从椅子上架起来，一个接一个地举着他，将他逐步搬运到舞台中央。搬运的过程中他们仍然在自顾自地歌唱。
克拂秋的身体则一直保持僵硬，只能做着一些无力又轻微的反抗。
被放到舞台上时，他还在细细地说着他不是凶手的话。
孟子常皱起眉头，他轻轻叩击季春申的手腕，“克拂秋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啊。”在舞台上的他仍然保持着抱膝的动作，他把头埋了起来。
“他好像被吓坏了。”季春申仔细看着克拂秋的姿态，他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他对雷电怕得很厉害。”他看起来陷入到巨大的恐慌当中了。
白鹤慢慢地走到了克拂秋的身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低下了头，居高临下地直指地上的克拂秋。
“你就是凶手。”
她做出审判。
*本章歌剧情节化用古希腊神话故事《白鹤复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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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白鹤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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