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绵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太好闻了。
她怕再这样闻下去话,心脏会不受控制,直接冲破胸口那层薄薄的皮肤,直接撞出来,飞上天空,炸成一簇又一簇的烟花。他一定会诧异。
胡同路口那个老头儿的骂声打断了以绵的绮思。
他在用方言骂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之恶臭,之下流,庄以绵在黑暗里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吓得不怎么敢出声。
Curitis似乎回了下头,“嗯?”了一声。声音温柔醇厚。
庄以绵摇了摇头,又想起了Curitis可能看不见。
可是拥挤狭窄的门板之外,那个老头还在骂人,电击棒敲在地上的声音发出令人胆寒的金属敲击声。
庄以绵感觉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下。
她抬起头。
温柔的旋律入耳。
视觉被剥夺,耳朵里被Curitis戴上了耳机,音乐声温柔地覆盖周围的空气。
“…最茂盛的恋爱静静盖满地
是否这样的韵律 也算自然定理…”
以绵静静地站着。
此刻,她的耳朵里只能听得见陈奕迅的《热带雨林》。
鼻尖是Curitis身上那股说不清楚的香味,淡漠的,优雅的,绅士的。
庄以绵在黑暗里忍不住舔了舔并不干涸的嘴唇,像只呆呆的木头小人一样,任由Curitis微微弯腰,靠近她。
仿佛在她的耳边,“闭眼。”
以绵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一遍一遍地听着Curitis的有线耳机里的旋律。像是递来的一根潜水管。
以绵不再惊恐,得以悄悄地喘息。
TEEKS的《Red Light》:“Would you notice if I stared too long
(若我凝望你太久你可会察觉)”
Curitis和庄以绵之间的距离暧昧而游离,在寂静中,皮肉的温度隐秘地,相互试探。
TEEKS在唱:“…With you the temperature’s rising
(温度渐升情愫暗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绵的耳机被轻轻地拿掉。
庄以绵睁开了眼,看到Curitis手里吊着那根耳机线,正在往外推开门板。
高大的身影,胡同口的灯光照在Curitis的背影上。
庄以绵仍旧站在黑暗里,似乎忘记了走到光亮里,只是那样安静地,在他身后凝视着。
“还好吗?”Curitis抱着猫,回过头,望向庄以绵。
庄以绵点点头,往外走着。太阳穴和耳后涌上一股潮热的气息。
Curitis回头看深色的巷尾,安抚庄以绵:“已经没事了。他跑得慢,追不上我们。做得好,我们做得好。”
庄以绵跑了一晚上,整张脸都是红扑扑的,丸子头已经歪了,眼睛和嘴唇因为奔跑而变得亮晶晶而湿润的。
她仰起脸,看着Curitis:“谢谢,如果不是你拉我,我都没反应过来……那个人简直太恐怖了…。”
“不客气。”Curitis说,他眼底似乎有一点儿很淡的微笑,再次夸赞道,“做得好——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庄以绵没拒绝,告诉Curitis:“我在这附近读大学。”
“正好,顺路。”两个人往胡同口有光的地方走。
走了一会儿,Curitis和庄以绵停了下来,站在路口徘徊,对视——
这儿的胡同太深太旧了,刚刚跑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记路,现在有点迷路了。
庄以绵:“怎么办?要不问问人?”隐约还是能看到有些许光亮的,也许有人还没睡。
Curitis拿出手机,“或者我们先看看导航。”
“没问题。”
在复杂迷绕的胡同巷子里,他们正在迷路,又好像被命运拖入了胡同巷子里某个隐秘的隙缝。
在长长的寂静的巷子里,没有外人,没有嘈杂的声音,没有必须赶着去做的事。
一对男女在月光下开始漫无目的地聊天,庄以绵说她毕业以后也想养一只小猫,说第一次看到Curitis站在路口的时候像影片男主,帅得惊为天人,说其实她来这里上四年的学校,没怎么逛过这个城市,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Curitis话很少,不过绅士而温和,亦不作故意的冷漠,他说他家里养了一只小猫,不过脾气很坏,说他因为工作的原因常年在世界各地的城市游荡,却始终没有机会像今夜这样用双腿去感受着某个城市的地板和月亮。
他们的聊天散漫而随意,像一团被打乱的毛线团,可是并不尴尬和冷硬。
因为毛线团是柔软的。
聊天一直在进行,缠绵而软和的毛线团不间断地铺满整个深夜的胡同小巷。
庄以绵聊到自己专业课上看过的一部电影,
说起电影的男主角跟Curitis有一双同样的灰蓝色的眼睛,说这个男主角的眼睛长得太好了。
每当镜头给到他的时候,因为那抹令人难以忘怀的灰蓝色,电影总有一种迷幻绚丽感, Fantasy.原来真有人天生就适合拍电影。
Curitis说,适不适合拍电影,并不因为颜色奇异的眼珠子,不然美瞳公司的老板会垄断整个世界的电影资源。
庄以绵问:那什么人才适合拍电影?
Curitis说:火花一样的人。
庄以绵问:什么意思?
Curitis说:像火花一样,温暖明亮,有生命力,生长的形态肆意,遇到汽油会燃爆,遇到水会隐灭,对这个世界有反应。
庄以绵问:那段寻就是这样的人吗?
Curitis好像笑了笑:曾经是。
庄以绵:后来呢?
Curitis:后来,也许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谁知道呢。这是一种模糊而微妙的情感。
庄以绵迷茫:那什么时候是?段寻自己能知道吗?
Curitis眯了眯眼睛:也许。
Curitis继续道:那是很突然的一瞬间。比如,或许正好是这一刻。
灰蓝色的眼睛不经意间在庄以绵的脸上划过。那是轻淡,慵懒而缓慢的一个眼神。
庄以绵错过了这个眼神,她正思考着Curitis的话,跟Curitis一起看导航。
闻到Curitis身上那股很淡的冷杉木气息,庄以绵才发现他们靠得很近。说话的时候仿佛就在耳边。
Curitis笑了笑:“我们好像快走到出口了。”
庄以绵:“嗯。”
不舍。
胡同口可以根据导航,花一晚上可以绕出来。
可是庄以绵知道,这个胡同里缠络的毛线团,她接下来可能要花一周,或者一个月才能理清,放下,把自己从毛线团里抽出身来。
上帝并没有给凡人以“导航”一样的心脏使用手册。
当心脏被蛛丝般黏糊梦幻的情感缠住的时候,人是没有办法自救的。
只有靠时间去平复。
再抬起头,已经走到了胡同口出口边。
夜晚的街道霓虹闪烁,人来人往,好像方才寂静而灰蓝色的胡同真的就是只是一场幻觉。
该回到现实世界了。
Curitis陪庄以绵一起去7-11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送她到校门口,抱着猫,跟庄以绵告别。
庄以绵很克制地点点头,对男人挥了挥手,笑着对Curitis说:“再见。”
然后转身进了学校。
似乎谁没有提起交换联系方式的想法。默契而克制。
只是,当走入高大杉树的阴影下以后,庄以绵回过了头,遥远地凝视着校门口Curitis的身影——
她一定可以认出来。
也的确认了出来。
Curitis还没有走,他个子高,穿着黑色长风衣,英俊而有些冷刻,站在路边似乎在跟谁打电话,怀里托着小猫,神色有点儿漫不经心。
庄以绵好想上去跟他握握手——就当做是一个礼貌的告别。
或许可以抱一抱?
毕竟他们在某一瞬间里是亲密而必须紧紧依靠的逃亡男女。
这辈子也许只有这一次机会。从此他们不会再见面。
可是庄以绵没有动。
始终,始终只是站在树的阴影下,一直看着Curitis。
就让故事停在这一刻吧。
只有一瓶沉甸甸的7-11的矿泉水可以证明某个暧昧的,很美的,却注定成为回忆的瞬间也真实存在过。
她曾经跟一个绅士,高个子,灰蓝色眼睛的帅男人一起在胡同口里徘徊了长久的时间,站在霓虹灯的虚幻阴影里没有拥抱也没有交换联系方式,而后平静地笑着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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