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雨,阳光明媚温暖,空气清新潮湿。
梅清雪一早就带着青萝去酒楼定雅座,安排膳食。至午时,梅家便在酒楼里招待解自熙。
用过午膳,梅父要去县衙处理事务,虽说很高兴要回京了,但梅父心里还牵挂着当地的百姓。
梅敏则是提议去踏青遛马,她欲让解自熙这个师傅检验自己如今驾轻就熟的骑术,正好还能带解自熙欣赏当地风景。
解自熙同意了。
随后梅敏睨向梅清雪:“母亲,你也来吧。”
昨夜梅敏就和梅清雪说好,她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让梅清雪出马说服解自熙。
盖因是女儿的请求,纵使百般不情愿,梅清雪也不得不点头,更何况梅清雪内心并不反感,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梅清雪应承。
听言梅敏高兴坏了,火急火燎要回家拿马,而解自熙闻得此音,眸光闪动,至于梅母,她没想去,就想回家侍弄花草。
一行人回家后,梅清雪留下青萝照顾梅母,遂同梅敏和解自熙去外头遛马游玩。
当梅敏将飞霜牵出来时,解自熙神色微微怔住,半晌道:“这是......飞霜?”他的语气蕴含了不确定。
出现在解自熙面前的是一匹白马,体型健壮,毛发光亮,极为漂亮,一看就是被人好生照料的。
梅敏道:“就是飞霜啊,母亲带着它来到这里后亲自照料,从来没亏待过飞霜,这不刚过了个冬日吗?母亲也没怎么骑它,解公子你瞧瞧,飞霜都比之前胖了。”
梅敏拍了拍飞霜的马头,对梅清雪说:“母亲,飞霜以后要拉出来溜溜了,不然太圆润了。”
“我倒是不觉着。”梅清雪靠近摸了摸飞霜的鬃毛,飞霜感受到主人的抚摸,立刻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梅清雪。
梅清雪浅笑,毫不掩饰对飞霜的喜爱与亲近。
解自熙目视着回过神,脸上不自禁露出淡淡的笑,当年他送梅清雪出京,心神系她一人,并未注意梅清雪带走了飞霜,后从属下的信笺中他得知梅清雪带飞霜离去,他思及梅清雪不愿再和她有牵扯的样子,一度以为飞霜是梅敏要带走的。
直到如今目睹梅清雪和飞霜的亲密无间,他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梅清雪是真的很喜欢飞霜,她喜欢着他送她的礼物,这也许说明梅清雪没有那么排斥他的。
念几次,荒芜贫瘠的心偷偷钻出了些许绿意,那些如沉疴般存在的焦躁不安得到少许安抚。
梅敏的目光扫过解自熙和梅清雪,想起昨夜解自熙的话,她到现在也觉得震惊,原来母亲曾经真的和解自熙短暂好过,难怪母亲那段日子状况不对劲,日日深思不属。
她的第六感没错,也幸好那时她问过了崔焰,不然这段隐秘的事恐怕
“解公子,你在想什么呢?我们该走了。”梅敏一句惊醒解自熙。
解自熙反应过来,弯眸一笑,翻身上马,尾随梅清雪二人。
城郊外,山峦流连,几人一路跑马,梅敏始终迎风策马在前,向解自熙展示自己的骑术,解自熙不吝啬夸奖,而梅清雪跟着。
直到梅敏剔除要和解自熙赛马,看谁跑得快,最先到达前面的山头,梅清雪说了两句注意安全,梅敏就先策马奔驰。
解自熙深吸一口气,继续克制住表情眼神,回头正正经经道:“夫人放心,我会看好梅小姐的。”说罢,他扬长而去,只剩下梅清雪。
他沉稳可靠的模样从未改变,依旧令人安心,梅清雪忽然想,虽然解自熙褪去青涩,样子变得成熟,可有几个方面他从未变过,他还是他,只是......
梅清雪思绪游离了一瞬。
梅清雪拉动缰绳追上去,彼时解自熙和梅敏的身影被茂密的树木遮住,不多时,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梅清雪眼中。
年轻人着实有活力。
走了一阵,梅清雪下马让飞霜喝水,歇息的间隙,梅敏和解自熙依次回来了,梅敏先到,只见她红光满面,下马开心道:“母亲,我赢了。”
梅清雪拿出帕子给梅敏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称赞道:“真厉害。”
“解公子也快到了,母亲,接下来就拜托你了。”梅敏说。
梅清雪抿了下唇:“好。”
“那我再去那边看看。”
言闭,梅敏上马,往另一头走了。
解自熙策马过来,目及梅敏离开的背影,拉住缰绳放缓骏马脚步。
马匹放缓脚步后前进,好巧不巧停在梅清雪面前,梅清雪仰头可见解自熙。
解自熙疑惑道:“梅小姐要去哪?”
解自熙其实是明知故问,方才梅敏已经和他通过信,梅敏给他创造机会和梅清雪独处,她鼓励他主动。
那夜长谈,梅敏知道他和梅清雪的事后就一直鼓励他,她说梅清雪并不讨厌他,她作为女儿能感受到梅清雪心里是记挂着他的。
梅清雪说:“她去玩了,解公子你要一道吗?”
收拢思绪,解自熙鼓起勇气才说:“不了,我下来休息休息,马也渴了。”
梅清雪颔首,解自熙下马至溪边喝了水,周围安静,二人皆一言不发,气氛莫名别扭尴尬。
过了一会儿,解自熙回来将马栓好,对梅清雪道:“夫人,我可否和飞霜叙叙旧?很久没见它了,看它被夫人养得很好,我很高兴。”
平静终于被打破。
梅清雪微微愣了片刻:“可以。”
解自熙上前,来到另一侧马边,说:“飞霜,还记得我吗?”
飞霜没有排斥的反应,解自熙试着伸出手抚摸飞霜的脑袋,飞霜乖巧安静地哼了哼气,接着用脑袋拱了拱解自熙,这些反应俱说明飞霜并未忘记解自熙。
解自熙微笑:“夫人,它没有给您惹出什么麻烦吧?”
“怎会?飞霜很乖。”梅清雪低头说。
气氛从尴尬变得不上不下。
“那就好......”解自熙看向梅清雪,深吸一口气,缓声道,“夫人,好久不见,这一年多来你过得还好吗?”
闻言,梅清雪抬眸,隔着半臂的距离和解自熙目光交接,这是二人重逢以来第一次近距离对视,近到清晰看到对方眸色和根根睫毛。
此时此刻,在解自熙的脸上看不到昨日的冷淡疏离,关心一点点露出来,昔日熟悉的解自熙在渐渐走入梅清雪的眼中。
除此外,她清晰瞧见解自熙眼睑下的青色。
清凉的春风拂来,梅清雪挽了下鬓角的发丝,平和道:“很好。”
虽然在书信里知晓梅清雪很好,可从她嘴里听着,这感觉不同。
解自熙默默端量眼前的梅清雪,气色红润,目光有神,他由衷感到愉悦,那颗忐忑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在生息丸和其他珍贵药材的滋补下,夫人的身体安康,加之有亲人相伴,精神气极好,那些可怕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那些犯下大错的人才要接受命运对他们的惩罚。
解自熙想,虽然自己的事尚未完成,但好在至少他保护好了夫人和她的家人。
这边梅清雪想了想,补充:“开始来时有些水土不服,适应了一段日子便好了,此地景色独特壮丽,风土人情亦是丰富多样,听敏姐儿说你过几天就走,其实我想何必走得那么急,你才刚来,多逗留几天也无妨的,你在京城可还有正事?”
解自熙收敛思绪。
“暂时没有。”他抿了抿唇,掩饰颤抖的动作。
“那不正好,你就在这里多待会,我让敏姐儿带你四处逛逛放松心情,届时同我们一道回京如何?”
解自熙摇摇头,委婉道:“不敢太麻烦梅小姐。”
“这不算麻烦,敏姐儿很愿意的。”
解自熙点点头,沉吟道:“可是我更想麻烦夫人你。”
听言,梅清雪下意识微笑,笑得有些恍惚。
不安袭来,解自熙恐惧被拒绝,勉强冷静下来后他转移话题:“既然夫人出言挽留,我便奉言留下,正好也能尽一份力量护送夫人一家人回京。”
梅清雪:“好。”
三息的死寂之后,梅清雪开口:“听敏姐儿说,你预备回边疆了?”
解自熙:“是,太子册封大典那日叔父也会归京,届时我便随叔父回去了。”
“太子册封大典是何时?”
“约莫一个月后。”
“一路平安。”
“承夫人吉言。”
二人说着客套话。
冷不丁间,解自熙道:“可我并不是很想回去,但......”解自熙注视梅清雪,神色黯然,“但这里已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刹那间梅清雪心口一跳,不禁避开解自熙的视线,有什么不受控制死灰复燃。
是吗?不是?
思绪紊乱,如一锅搅来搅去的粥。
梅清雪岔开话题,视线扫过他疲惫的双眼:“你呢?你还好吗?”
解自熙说:“夫人,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那好,我告诉夫人,我过得不好,糟糕透顶了,因为夫人离开了我,如今又对我如此生疏,连‘自熙’也不叫了。”他自嘲,眼神悲伤。
梅清雪猝不及防,心口无端慌张:“我......我......”
“夫人,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吗?我让你等我两年,但我没有用两年就解决好所有事,然后昼夜不休来到夫人身边,可夫人为何如此对我?”青年声音困扰而沙哑。
闻声,梅清雪没由来一阵气,是她先疏离冷漠的吗?明明是他这样的,承诺的人是他,结果重逢后冷淡的人也是他,如今先发制人的还是他。
她别过脸:“你说这些作甚?这些俱是陈年旧事,何必提及?当年的约定只不过你一厢情愿,我并未回复。”
解自熙垂眸,落魄至极:“是,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死缠烂打,可我没办法,我真的很喜欢你,当年欺骗你的事我道歉,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
“不必,解公子,我不想听。”梅清雪侧过身,嗓音冷淡,但她的心里却不是冷淡的,生出了一份诡异的、卑劣的欢喜。
他原来还喜欢她。
再一次从解自熙口中听到“喜欢”二字,过往梅清雪所有冷静常理的猜测化作泡影消弭,感觉强烈。
但这一瞬的欢喜没有吞没梅清雪的冷静,她始终牢记她和解自熙的天堑之别,是以她拒绝。
一瞬间,解自熙红了眼睛,刚树立的信心和勇气岌岌可危,心口堵塞,如溺水般不能呼吸,只能露出一个苍白的、难看的笑容。
尽管梅清雪看不到解自熙,却意外能感知到身边青年的情绪,她不忍心看,于是说:“我去找敏姐儿。”
话音委地,就有人从背后抱住她,顷刻间,鼻腔毫无征兆涌入青年清冽的气息。
后背紧贴一堵墙般的胸膛,温度烫得吓人,梅清雪一惊:“解公子,你失礼了,放开。”
“对不住,夫人,是我冒犯你了,可我暂时不想放。”解自熙紧紧搂抱住梅清雪,此时此刻,荒芜的灵魂终于得到真正的慰藉,他像是重新活过来的人一般。
梅清雪没有心软:“你放手。”
解自熙固执道:“我不放,放的话你又要走,夫人求你别走。”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恳求可怜。
青年贴得紧,呼吸一如既往灼热,热得人呼吸不畅。
梅清雪久未与他亲近,很是不自在,耳根都有些发热,她抿抿唇,正要说话,解自熙将头靠在她的颈窝,什么也没做,只是又低声说:“夫人,求求你了,我就抱会儿,不然的话我真的会死。”
他疲倦地乞求,脸上俱是痛苦的色彩,他流露出的情绪是如此的真实。
“夫人,梅小姐暂时不会回来的,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你就当施舍一条可怜的狗好了。”
“我真的好累。”他脱力般地说。
梅清雪的脖颈处满是解自熙喷洒的气息,气息不重,反而有些微弱,如病入膏肓的伤患的呼吸。
思及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梅清雪心肠软了,脑子里充满矛盾,天人交战。
过了一会儿,见解自熙没有动作,她提醒:“好了。”
解自熙没反应,梅清雪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青年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神色安详而放松,眼睫毛略微湿润,眼尾洇红,脆弱可怜,仿佛睡着了一般,让人不忍心叨扰。
梅清雪怔愣。
实观瘦了好多。
两人之间彻底没了距离感。
如解自熙所言,他只抱了三息功夫,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僭越的举止惹梅清雪生气。
梅敏折返后,梅清雪和解自熙各占一边,梅敏转了转眼珠。回家后,她就去询问梅清雪情况,得知解自熙会留下来,梅敏很是开心。
“多谢母亲帮忙。”
梅清雪莞尔。
梅敏接着又道:“母亲,您瞧,您出马,解公子就立刻答应了,他果真听您的话。”
“什么叫听我的话?胡言乱语。”
“好好,我错了,是解公子爱重您,解公子这点倒是一直未变。”
“好了。”梅清雪不想提及这敏感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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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青萝在窗台发现一束扎得很好的梅花,花朵鲜红美丽,赏心悦目,“夫人,外窗台上不知谁放了一束梅花。”
梅清雪:“窗台?”她打量花束,梅敏时不时会给她制造几个惊喜,梅清雪同梅母一样,俱好弄花草。
“应当是敏姐儿放的,装起来吧。”
接下来几日,梅清雪忙着打理庄子,为归京做准备,和解自熙基本没打过照面,招待解自熙的时她全权交给梅敏去办了。
毕竟当初是梅敏希望解自熙留下来的。
与此同时,梅清雪接连几日都在窗台收到梅花,她问过梅敏才知不是梅敏所为,那一瞬,梅清雪想到一个人。
掐灭想法,梅清雪意欲让青萝将花扔掉,可她又有些心疼这么好看的红桃花,动摇之际,鬼使神差留了下来。
在城头里,并没有这么好看的赤红梅花,得去山里头采摘,而送到梅清雪面前的梅花全都新鲜,花瓣上还有露水,差不多是刚采撷的,香气怡人,用来装饰最好不过。
窗台的红梅花始终日复一日地送,就像是在讨人欢心似的,除了亲人,这里并没有人知晓梅清雪最喜爱的花是红梅......不,有一个人知道。
梅清雪想让人不要再送,可到底只是猜测。
从母亲屋里出来,途经庭院,闻得姑娘们嬉笑声,梅清雪仰头望去,便见梅敏和两个年轻姑娘在院里头在玩射覆游戏。
梅清雪认得那两个姑娘,是梅敏认识的朋友。
梅敏在院里玩耍,那解自熙呢?
正疑惑间,解自熙就出现在梅清雪的视角里,他拿着一把弓递给梅敏,道:“梅小姐,这柄弓我稍加改良,你应当可以用了。”
梅敏:“有劳解公子了。”
解自熙颔首,一袭乌青劲装,束高马尾,金相玉质,身量修长挺拔,负手站定,如同一颗青松,气质出众。
那两个小姑娘一边看梅敏射箭,一边偷偷瞄旁边的解自熙,脸蛋绯红,其中一个胆子大的忍不住靠近解自熙,大大方方开口:“那个解公子,你能不能教我射箭?我也想玩射覆游戏。”
小姑娘落落大方,语气真诚,纵是铁石心肠之人未免不会心软答应。
这一幕落到梅清雪眼里,俊美的青年和年轻朝气的姑娘站在一起,如同一副鲜活的画卷,何其般配,何其刺眼。
梅清雪收回眼神,没有叨扰年轻人玩耍的念头,轻手轻脚离开。
然未走几步,身后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夫人,请留步。”
梅清雪:“何事?”
“我有话想对夫人说。”
梅清雪说:“我还有事要处理,没有太多时间。”说完,梅清雪意识到自己语气里带有情绪,不过解自熙并未察觉。
解自熙:“不会耽误夫人太多时间。”
至凉亭,解自熙:“夫人,上回的事是我冒犯了,在此郑重给夫人赔个不是。”
说罢,解自熙行礼。
梅清雪:“仅此一次。”
“是我的错,多谢夫人原谅。”
梅清雪想了想,犹疑开口:“那梅花是你送的吗?”
解自熙:“是,不知夫人可喜欢?那是我的赔礼。”
“以后无须再送。”
“夫人不喜欢吗?”
梅清雪按按眉头:“做事当有分寸。”
“夫人,我一直很有分寸,但那是在以前,现在也没有人愿意管我了,夫人连一句‘自熙’也不肯叫,生疏冷淡,就这么急得和我划清界限,我哪里还懂什么分寸不分寸的。”他轻牵唇,唇含讥讽。
梅清雪:“......”
“若夫人叫我‘自熙’,那我以后就不再送花了。”
梅清雪看着解自熙,解自熙说:“若夫人不喜欢叫‘自熙’,那叫‘阿照’也行,夫人还记得吗?那是我小名儿。”
阿照。
两个字一出来,就勾起梅清雪久远的回忆,上元节那夜,有一个叫阿照的少年闯进她的世界,带给她温暖和关心,若非他的陪伴,那一夜对梅清雪而言会非常漫长煎熬。
其实“自熙”并不难以脱口,只是梅清雪迈不过心里那道自己设下的坎儿。
自熙,自熙。
曾是长辈对晚辈的亲近称谓,也是她作为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亲昵称谓。
而今她和解自熙毫无干系,她该以长辈身份叫,可他对她心存爱慕之心,她没办法毫无芥蒂去呼喊解自熙的名字。
但眼前青年,大有不叫他就不放弃送花的架势,他说一不二,固执己见,只有抛出甜头,他才会改变想法。
梅清雪思绪嘈杂,无奈道:“好了,自熙,你赶快回去吧,敏姐儿和她的朋友应当都在等你。”
得到满意的回答,解自熙笑了,眼里露出满足的光,他应声:“嗯。”
没有要走的迹象。
梅清雪不解。
解自熙:“夫人,那边不需要我,技巧我已经告诉梅小姐,夫人不是要忙吗?我正好无事,不知需不需要我帮忙?”
梅清雪:“没有。”
谁知刚拒绝完,青萝就跑过来说:“夫人,那边仓库的箱子太重,我们几个搬不过来,得再找几个人手。”
听言,解自熙对梅清雪微笑。
梅清雪闭了闭眼睛。
有解自熙这个劳力帮助,很快仓库里的重物就一件件被运出来,看到这一幕,没清雪不由想起从明家离开那一天,解自熙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搬运东西布置新家。
那个家里到处都是解自熙的痕迹。
梅清雪收回眼神,在旁边清点东西,突然仓库里一声巨响,意外发生了。
仓库里堆上去的箱子掉下来,当时在箱子下面的就是青萝,幸好解自熙反应及时将人推开,两人都倒在地上,但安然无恙,青萝受了点惊吓,而解自熙的手却被周围的箱子割到了。
伤的是右手手背,流了些血,好在伤口不是很深。
梅清雪让人去拿了纱布和金疮药过来,解自熙用清水清洗了伤口,便接过梅清雪递来的药撒伤口。
看着解自熙笨拙的动作,梅清雪柔声道:“我帮你。”
解自熙仿佛不可置信地停下动作,直到梅清雪接下药瓶他才堪堪回神。
梅清雪给他撒药粉时问:“疼不疼?”
勉强克制住脑子里的飘飘然,解自熙吱声:“比起我以前受过的刀山剑伤,这点伤口不算什么,但是它就是很疼,疼得我无法呼吸。”
他意有所指。
梅清雪是聪明人,会意他的言辞,一声不吭给他包扎好伤口,期间解自熙直直望着她。
“忍着点,当心不要沾水了。”
解自熙看着包扎好的手,偷偷勾了勾唇角,旋即期待道:“夫人明日还会给我换药吗?”
梅清雪:“你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那我肯定不方便。”他如是说。
梅清雪:“抱歉,让你受伤了。”
解自熙正经道:“夫人无须说抱歉,是我自愿帮忙,况且我伤得值当,我为此荣幸。”
言闭,解自熙起身。
“你作甚?”
“仓库里的东西不是没搬运完吗?”
“不用了,明儿再来,你好生坐着。”
解自熙一腔热心肠:“小伤,我还能搬的。”
“不用了,你不是说疼吗?”
听言,解自熙注梅清雪,顺从坐下后,他胸腔起伏,缓缓道:“夫人是在关心我吗?”
梅清雪沉默片刻,说:“你这些日子都没睡好么?总是很憔悴的样子,床不习惯?”
解自熙:“没有,就是睡不着,不是大事。”
“为何?你一日能睡几个时辰?”
“夫人这么关心我?”解自熙忽然侧伏在桌上,斜斜看着梅清雪,眼睛一直眨。
梅清雪:“一直睡不好,身体会出问题,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过往梅清雪有一段时日也睡不好,才碰了水烟,她清楚睡不好的后果,是以很重视。
解自熙低头,用包扎的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鼻尖嗅到淡淡的药味。
脑子里“不要紧”的回话憋了下去,他闷声说:“没用。”
“什么叫没用?”
“大夫也没辙的,我这是老毛病了。”
“总会有大夫可以治的。”
解自熙抬首:“夫人就这么想治好我的病?”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请人。”梅清雪起身。
解自熙一把拉住梅清雪的手腕:“别走,夫人,我这病是绝症,老爷子都对它没办法,它几乎无药可解。”
此言一出,梅清雪惊愕不已,心中莫名惶恐,解自熙年纪轻轻,为何会染上睡不着的怪病?
梅清雪再控制不住情绪,眼里的关切如同实质,像温暖的水包裹住解自熙,“自熙,你还好吗?为何你突然就染了这样的病?”
她的嗓音有微不可查的颤抖。
解自熙抑制住身体的抖动:“夫人想知道吗?”
梅清雪着急道:“你说。”
“很久以前就有这个毛病了,夜里会时不时梦魇,但症状不是很严重,一年多前,症状就变严重了,几乎一夜都睡不着。”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年多,那便是说在她离开后解自熙的情况就危险起来了。
“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么?老先生也束手无策?”梅清雪猝不及防,喉咙发紧。
解自熙淡淡说:“嗯,他说我再这样下去,可能就折寿,活不长了。”
梅清雪脸色有些泛白。
目及梅清雪流露的紧张担忧,解自熙确定她是担心他的,心口欢喜,梦寐以求的画面一次次发生,他简直狂喜。
可欢喜之余又心疼不舍,不舍梅清雪难受,就像心被掰成了两半,一半鲜红,一半淤青。
“呵呵。”轻轻的笑声打破紧张的氛围,解自熙说:“夫人,对不住,我说笑的,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提起的嗓子眼略微下来,梅清雪没有生气,而是说:“真的?”
“真的。”
梅清雪打量解自熙的面色,她很冷静,就算没那么严重,长期睡不着对身躯定有影响。
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梅清雪说:“那可真有找老先生看过了?”
“嗯。”
“他给你开了药吗?”
“开了,只是我不喜欢喝药。”
梅清雪眨眨眼,以前她见解自熙喝药并不排斥啊。
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解自熙直言道:“那是因为以前有夫人在。”
梅清雪愣住。
解自熙:“况且我这病靠吃药没多少用处,因为这病是心病所致,心病还得心药医。”
说着,他直直望着梅清雪。
梅清雪语塞,许久她艰涩道:“那该如何帮你?”
解自熙:“真的可以说吗?”
梅清雪:“你的身体要紧。”
“夫人要给我治病?”解自熙展颜道。
“你说。”
解自熙斟酌道:“只求夫人勿要赶我走就好,让我多陪在你身边,倘若夫人偶尔能施舍我一个拥抱,我想我定会睡得很好。”
“这话是无耻了些。”
梅清雪没说话,睨他一眼。
解自熙解释道:“那日我唐突了夫人......抱了你后,夜里睡得很踏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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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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