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疲倦以及心里的失落让梅清雪面露憔悴,她想若是追不上了那该如何?
回京后再说吗?
天色昏暗,夜凉如水,屋檐下的灯笼摇晃,梅清雪下马,正要和梅敏一道进去时,旁边冷不防响起梅敏吃惊的声线:“解公子,你去哪里了?”
梅清雪立刻循声望去,她只见不远处略显昏暗的街道上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片刻后,身影踩过青砖地面的落叶,缓缓步入灯火照耀下,浑身冷意弥漫。
是解自熙,他正牵着马往她这边走,神色不明,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的油纸包。
乍闻梅敏的话,他仰头,露出一张半明半昧的脸庞,轮廓分明,俊美异常。
与此同时,解自熙抬眸的瞬间,梅清雪无法抑制住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欣喜,压抑的情绪爆发,脑子一热,下意识松开缰绳奔跑过去,伸手抱住了解自熙。
解自熙猝不及防,脑海空白,耳朵嗡嗡响,手指猛地脱离,油纸包掉在地上。
梅清雪紧紧抱着解自熙,须臾,解自熙终于回过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瞳仁颤抖。
她为何要抱他?
也许是他太累了,出现幻觉了,夫人怎会在大庭广众下抱他?
对着梅敏的视线,解自熙深吸一口气,自嘲一下,然后抬手给自己脑门一下,好让自己清醒。
给了脑门一下,幻觉没有散去......
为什么?
因为这是真实发生了,夫人真的抱了他——
幸福来得太快,砸得解自熙天灵盖生疼,尽管脑子里一团浆糊,解自熙还记得掐自己手心,感受到疼痛,他这才从恍惚迷蒙中醒来,意识到这不是幻觉,不是梦。
解自熙突然一阵惶恐。
他想起梅清雪的意愿,干巴巴提醒道:“夫人,他们都在看着。”
“嗯,我知道。”梅清雪松开了他,收敛澎湃的情绪,抬头难掩激动地询问道,“你去哪了?我、以为你走了。”
嗓音发抖。
解自熙下意识回答:“我去隔壁县城买绿豆糕——对了,绿豆糕。”
说着,解自熙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他登时急了,“绿豆糕呢?我分明方才还提着的。”
“在这里。”梅清雪弯腰勾起捆住油纸包的绳子。
“掉地上了?都怪我,也不知道里面碎了没。”说罢,解自熙就自顾自打开油纸包,里面有几块绿豆糕碎了。
解自熙顿时懊恼,皱眉道:“对不住,夫人,绿豆糕碎了。”
梅清雪道:“这是送给我的?”
解自熙低头涩声解释:“嗯,你不是还生气吗?想着你喜欢吃绿豆糕,我便去隔壁县城最好的铺子买了绿豆糕,听说她家的绿豆糕远近闻名,我试过,味道确实不错,但......对不住,我现在、我明日再去买一份给你。”
梅清雪压住情绪,问道:“你没走,只是去买绿豆糕了?”
“嗯,夫人为何这么说?”解自熙懵了懵。
梅清雪没有回答:“你为何要给我买绿豆糕?”
“......想你不再生我的气,愿意见我。”解自熙语气携着几分委屈。
一阵酸涩滚烫的感动与愉悦进入她的心尖,梅清雪眼眶略微湿润,忽地莞尔,她小心接下解自熙手里的油纸包。
“欸,夫人,它碎了。”
“不用,碎了也没关心,还是福记铺子的,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绿豆糕,自熙,你有心了,所以我接受你的赔礼,不会再生你气了,更何况......”梅清雪有些心虚,“那是个误会,是我误会你了。”
梅清雪的话对解自熙而言云里雾里,他不甚理解,但他精准捕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他不在乎,满脑子俱是欢喜,她原谅他了,真是太好了!
解自熙的脸上重新焕发出灿烂的笑容。
“听府里人说,你很早就走了,为何买绿豆糕用了一日?”梅清雪手里的绿豆糕还有余温。
解自熙:“我去时那里的绿豆糕已经卖完,我求老板花了些功夫,一来二去就是日落时分了,抱歉,我回来晚了。”
“没事,回来就好。”梅清雪柔声道。
“我们先进去吧。”梅清雪拉住解自熙的手,霎时间解自熙身躯一震,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以为自己踏足桃花源,一时忘了反应,只眼神牢牢盯着他和她相互贴合的手。
牵手,这般亲密的行为对解自熙来说委实久违了。
他的心神在不住战栗。
梅清雪拉着如提线木偶般的解自熙进府,彼时门口已然没有人,梅敏早就带着护卫进去了,没有人会来叨扰她和解自熙。
至门口,解自熙停下脚步,梅清雪回眸:“怎么了?”
解自熙没说话,犹豫再三抬起头直视梅清雪,发现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温柔,犹如一汪盛满柔情的水将他整个人包裹,源源不断的暖意传过来。
解自熙滚了滚喉结,哑声:“没事。”
到了梅清雪的院子,她吩咐青萝去准备晚膳,紧接着就拉着解自熙进了屋里。
放好油纸包,梅清雪道:“坐吧。”
见梅清雪要松手,解自熙不欲错过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亲近机会,不禁道:“我不坐。”
他尝试着回握住梅清雪的手,见她不排斥,他不由问道:“夫人,你真的不生气了?”
梅清雪摇头。
“真的吗?”他不厌其烦地询问,似乎要要得到好几次确切的答案才放心。
梅清雪:“是,我不生你气了,其实我也不该动气了,当时我以为你把我给你做的桂花糕送给旁人。”
解自熙想了一阵:“没有,我没送,我知道是夫人亲手给我做的桂花糕,所以我全部吃完了,清甜可口,很好吃。我那时来找你,是想告诉夫人我很喜欢——”
等等,夫人为何会因为一个误会而生气?
她为何生气?因为她——在意他。
思及此,解自熙脑子轰然明亮,他控制不住瞪大眼睛,怔怔地凝视梅清雪,漆黑的眼珠被梅清雪填满。
即便有了线索,解自熙仍旧不确实,也许夫人是吃味了。
吃味。
解自熙的唇角情不自禁勾起,紧接着又放下,长期的不安令他觉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他怀疑自己,否定自己的想法。
却在这时,梅清雪的声音如清泉般流入他的耳朵:“自熙。”
“嗯。”解自熙轻轻回应,有些心不在焉,盖因脑子里在天人交战。
“自熙,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啊?”解自熙懵得彻底,以为自己听错。
“夫人,你在说什么?”解自熙嘴巴微微张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尽管对梅清雪一个妇人而言,诉说直白的情意存在困难,但为传递自己的心意,她可以克服那羞耻。
梅清雪低吁一口气,耐心地、认认真真地道:“我喜欢你,不论是作为晚辈,还是作为一个男人,我都喜欢你。”
曾经面对解自熙直白炙热的情意,梅清雪有数不清的犹豫,从来没有在正面给予他回应,喜欢这两个词与她而言煞是难以启齿。
可现在她不欲在犹豫动摇下去,她要一遍遍告诉解自熙,她心悦他。
是的,她也心悦他。
解自熙眼神恍惚迷离,张口,一句话也吐不出来,唇瓣干燥,喉咙堵塞,舔了舔唇,直直望着梅清雪。
忽而,解自熙别眼笑了一下,松开她的手,退后半步,用轻松戏谑的语调说:“夫人,你在哄我吗?”
从前是梅清雪避开他的视线,如今本末倒置,变成解自熙躲避了。
梅清雪忍不住微笑,上前半步靠近他,然后踮起脚尖捧住解自熙的脸:“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住,自熙。”
话落,梅清雪抻长优美的脖颈,扬起头,用美好的嘴唇封住解自熙冰凉的薄唇。
一个柔软的吻印在解自熙的嘴唇上。
解自熙呆住了,浑身发麻,只有唇瓣上的余温在提醒他,梅清雪亲了他。
她亲了他。
而梅清雪瞧见他的模样,一时猜不透他的念头,她忐忑地想,她的这种方式会不会太直接了?她应当慢慢来的,不然他未必适应得了。
二人心思各异,房间里落针可闻,气氛说不上暧昧。
惊惶,紧张,无措,疑惑、迷茫,各种各样的情绪交叠,冲击着解自熙的精神,勉强清醒过来,解自熙的话不经大脑,问出一个很傻很傻的问题:“夫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如此直白,竟惹得梅清雪有了两分羞涩。
纠结片刻,梅清雪目不转睛说:“你不是看到了么?”
梅清雪又亲了一下他的唇,举止满是正经,做完这些她耳根发红,面皮生热,如娇美的桃花:“我,对你这样了。”
后知后觉,解自熙梗着脖子,身体迅速升温,不过眨眼工夫,解自熙的脖颈、耳根、脸庞俱是通红,如同煮熟的螃蟹,隐约看到袅袅升起的热气。
他吓得捂住了嘴巴,情绪激昂,眼里溢出明显的、闪烁的光,结结巴巴道:“夫人,你、你、你......”
“你亲了我。”解自熙组织好言辞,用迟缓的速度笃定道。
“你还说喜欢我。”被天上掉下来的巨大馅饼砸中,他在剧烈发抖,迟钝地道出这个真相。
“是。”说多了,梅清雪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佩服从前一次次对她说喜欢的解自熙。
解自熙用掌心捂住了自己滴血般绯红的脸,许久,他略微抬头,透过湿润的指缝偷看梅清雪。
他屏住呼吸祈求道:“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夫人可以抱一抱我吗?”
梅清雪不假思索抱住解自熙。
解自熙全身发热,抻手回抱她,强烈的喜悦和满足让他极为亢奋,手指战栗到痉挛,恨不得把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吸了吸气,解自熙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脸紧紧贴着她的皮肤,贪恋急促地嗅闻梅清雪的气息,心口满是甜蜜,喉咙舌尖也尝到甜到发昏的味道。
太美妙了。
解自熙激动狂喜,喉咙里溢出来粗重的呼吸声,原来不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终于两情相悦了。
终于——
心口骨碌骨碌冒出甜蜜的泡,他等得太久了。
有温热的泪水落到梅清雪皮肤上,并迅速滑下,没入她的衣襟。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像解自熙这般人,给人印象断然是不会轻易落泪之人,可他在梅清雪面前就是个爱哭的青年。
梅清雪失笑,正想给他顺顺气,安抚他,身体的重量骤然增加,解自熙倒在她的身上。
他昏过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