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见微两步迈上前,“啪”地关了火。
“我惹你生气了?”孟厌修放下手中的骨瓷碟,垂眼看着她。
她一言不发,一把拽住孟厌修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出厨房,径直扯进浴室,抵在瓷砖墙上。
冰凉的瓷砖触感穿过薄薄的衬衫,渗进孟厌修的背脊,而她的手仍紧扣在孟厌修肩膀上。
孟厌修低下头,那双总是含情的深邃眼眸,此刻透着全然的困惑。
“你怎么了?姑奶奶呢?”
“把裤子脱了。”雾见微突然开口,声音绷得像根弦。
“嗯?”孟厌修怔怔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现在就要二夜情了?”
他试图缓解这诡异的气氛,但眼尾刚扬起就被雾见微凌厉的眼神冻住。
雾见微一直是个天马行空的人,对于心里横空冒出的荒诞想法,她没有依据,只有一种直觉。
“废什么话,你脱不脱?”
说完,只等了一秒,她看孟厌修站着未动,便等不及了,直接上手抽掉他的皮带,拉下他的裤子拉链,接着蹲下身把他裤子扒了下来。
“阿雾,你……”孟厌修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垂眼看着她俯身紧盯着自己的下半身,“你想看什么,你直说,我难道还不让你看吗?”
雾见微没理会他的话,发丝扫过他的腿,目光如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臀侧那片隐现的肌肤上,接着抬起手指压下他的内裤边缘。
她记得孟厌修身上也有一块印记,而当那块拇指大小的褐色云形印记真的闯入视线时,她的呼吸骤然停滞。这枚印记,与姑奶奶腰际那枚胎记,连边缘的弧度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我都脱了让你看?”孟厌修说着,就开始动作。
“你下流。”她猛地起身,按下孟厌修的手,心里乱作一团,声音发颤,“把裤子穿上。”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冲出浴室,孟厌修僵在原地,伸手拉住她。
“阿雾,你到底怎么了?”
她强作镇定,犹疑着开口:“你……还有谁看过你的……”
“嗯?”孟厌修声音沉下去,“你想问什么?这么紧张?”
她避开孟厌修的视线,语速极快地吐出后半句话:“还有谁看过你的**……”
她问完后,又忍不住回过头,却看见孟厌修在笑。
“笑什么?”她瞪了孟厌修一眼,“不说算了。”
“诶。”孟厌修又低声笑了,把她拉回身前,思忖一番后说,“那就太多人看过了。”
“你……”雾见微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滚。”
孟厌修拉上裤子,手按住浴室门:“我出生的时候,医生、护士都看过啊。”
他说完,又眼含笑意地问:“你是在吃醋吗?”
“……”雾见微忽略掉他的话,缓声开口,“其他人呢,还有谁看过?你外公?你妈妈?”
“这我不清楚,我出生后半年都在医院,由专人照料,看过的人自然不少。至于后来嘛,当然只有你看过。”孟厌修早就察觉到她的反常,眉头压低,对上她闪躲的目光,“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了?”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从小到大检不检点,我怕得病……”
说完,她就心绪不宁地出了浴室。
孟厌修自然不信她的话,但暂时没追问,随即回厨房继续做早餐。
她整个人窝进沙发里,眼前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又一个怪异想法。胎记会遗传吗?或许是隔代遗传呢?但姑奶奶和方幽澜同龄,她们又在同一年怀孕,这也太巧合了……
她思绪纷乱,就连姑奶奶出来了她都没注意到,这种心不在焉的状态持续了整个早上。
吃过早餐后,姑奶奶要回去了,孟厌修也要回老宅,便准备开车和姑奶奶同行。
临出门前,孟厌修仗着姑奶奶在场,将她揽入怀中。
雾见微身体一僵,余光瞥见姑奶奶正含笑看着,只得压下心头的烦闷,靠在他胸前,甚至抬起手回抱住他。姑奶奶这才欣慰地点点头,先行转身去了车上。
孟厌修预知到她就要推开自己,倏地收紧了手臂,指腹贴着她颈侧的脉搏。
“阿雾,等我回来。”他声音低哑,像在呼吸又像在叹息,“你不要走,就在这里等我。”
那触碰太过滚烫,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雾见微猛地推开他,用尽了力气:“我不会等你,我要回家了。”
“等我一次。”孟厌修手撑在她身侧的墙上,眼里是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会处理好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选你。”
这句话像穿了线的针,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钻心的刺痛后是长久的余痛。
雾见微紧抿着唇,将翻涌的疑问与情绪死死封住,她脑子太乱了,乱得像被狂风席卷的蛛网。
最终,她暂时坐回沙发上,只留给孟厌修一个背影。
门扉轻轻合拢,孟厌修和姑奶奶走了。偌大的空间瞬间陷入沉寂,雾见微像身处一片真空之中,而眼前挥之不去的,是两块遥相呼应、形状一致的胎记。
她不知呆坐了多久,手机在渐暗的暮色中突兀响起。
她恍惚着按下接听键,口吻冷淡:“干嘛。”
“你吃午饭没有。”孟厌修的声音传来。
雾见微这才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早已偏移,若不是孟厌修这样问,她都不知道已经傍晚了。
“吃了。”她随口一答。
“你没吃。”孟厌修一听就知道她又在敷衍自己,沉声说,“厨房里有我出门前炖的苹果牛排骨,你开火煮沸就能吃。”
“你很啰嗦,没事我挂了。”她根本没心思吃什么牛排骨。
“有事。”孟厌修沉吸一口气,“我现在在机场。”
“哦。”她下意识应声,随即愣住,“嗯?”
孟厌修站在登机口,收起护照迈入廊桥:“我现在要去美国,处理我在境外的资产,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你不要走,等我。”
电话里,雾见微沉默不语。
孟厌修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阿雾,我会给我们的未来一个保障。”
又是一阵空寂后,她才缓缓开口:“你和你外公……闹得很僵吗?”
孟厌修最敬重的人就是他外公,可他现在才知道,最反对他和雾见微在一起的,也是他外公。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再怎么样,那也是我外公。”
“孟厌修,你不要装作无所谓。”雾见微低垂下头,盯着冰凉的地板,心都揪紧了,“不要再互相折磨了,我们的纠缠只会让彼此痛苦。”
“等我回来。”孟厌修什么也不想说,只想确定她会等自己,“三年前,我去美国,你走了。这一次,你等我回来,我们重新谈一次,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雾见微冷下声。
“那你帮我照顾饼干一个月,它不能一直单独在家,这样能答应我吗?”孟厌修握紧了手机,余光扫过腕表,“阿雾,回答我。”
飞机开始滑行,耳边响起即将起飞的机上广播。
在最后一刻,他终于听到雾见微极轻地“嗯”了一声,他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弛下来。
但雾见微却再也无法平静。
那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埋下一颗种子,每分每秒都在疯狂生长。
而孟厌修虽然和她隔着半个地球,却每晚都会按照国内时间督促她吃药,无孔不入地浸入她的生活。
孟厌修离开前,还选了一辆适合她驾驶的车,方便她往返于家里和工作室。4S店次日就送车上门,只是雾见微在第一次启动引擎时,就发现孟厌修已经绑定了这辆车的行车轨迹。
“你在监视我?”她一个电话拨过去质问。
孟厌修坐在会议室里签署文件,沉默片刻,没有否认:“嗯,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你经常在工作室忙到深夜,我不放心。”
“你还挺会为你的极端掌控欲找借口。”说完,她径直掐断电话。
这段日子,孟厌修一天至少三个电话,每次都是以她的挂断结束。
到了复诊日那天,孟厌修比她记得更清楚,提前四十八小时替她挂了号,提醒她准时去医院。
在孟厌修一遍遍的催促下,雾见微熟门熟路地推开诊室门,她算是来得最勤的病人了,这都因为锦周不肯一次给她开够三个月的药量,坚持只开半个月,最多一个月。
锦周说她作息混乱,还偶尔因为贪杯喝酒而断药,只能用这种方式逼她定期复诊。
但用雾见微自己的话说:“人都病了,连熬夜、喝酒、喝咖啡的自由都没有,还活个什么劲。”
她一心遵循着自己的逻辑,反正孟厌修的话她是不听的,锦周的劝诫更是左耳进右耳出。
此刻,面对锦周略带严厉的目光,她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你比周医生还严苛,周医生都说心态愉快最重要,细枝末节就不要斤斤计较了,你放宽心吧。”
“……”锦周被她这番歪理说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你还开导起我来了,哎,多遇上几个你这样的病人,真不知道是我的福还是孽。”
“是你的绩效。”她面无表情地接话,拿起药单正欲起身,又忽然坐定,“锦周,我能咨询你个事吗?”
这罕见的郑重让锦周收敛了笑意:“你说。”
她字斟句酌:“人在受到巨大创伤时,有可能会选择性失忆,对吗?”
“医学上确实存在这种案例。”锦周点头,“大脑的防御机制有时会封存过于痛苦的记忆。”
“那……”雾见微声音轻了下来,“有没有可能……会忘记自己生过孩子呢?”
“什么?”锦周拢了拢白大褂,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严肃起来:“见微,难道你现在有失忆的症状了?”
“我没有。”她急忙否认,指尖将药单攥出褶皱,“这只是我的一个假设。”
“好吧,你说的这种情况是极小概率事件,但理论上不排除可能性。”锦周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谨慎地回答。
她沉吟片刻,又接着问:“那……如果要做DNA鉴定,不是本人可以申请检测吗?用什么样本可以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拿到?”
“你要做亲子鉴定?”锦周瞳孔微震,压低声音,“你该不会是怀疑你丈夫有私生子吧?”
“丈夫?谁是我丈夫?”雾见微愣住。
锦周紧张起来:“见微……你连你丈夫都不记得了?”
“啊?”雾见微随即恍然大悟,看来是孟厌修私下找过锦周,她无奈地轻笑一声,“你该不会是说孟厌修吧?我没失忆,他也没私生子。”
“吓我一跳。”锦周长舒一口气,“那你到底要鉴定谁和谁的关系?”
她抬起眼:“可以不问吗?”
“行,这是你的私事。”锦周不再追问,详细解释道,“做亲子鉴定的常规样本是血液、头发或者口腔拭子。但你要注意,头发必须是带毛囊的,自然脱落的不行。”
“这些不容易拿到呀。”她低声自语,从孟厌修头上拔根头发或者取别的样本都很简单,难的是要在不惊动姑奶奶、不搅动孟家浑水的情况下拿到姑奶奶的样本。
锦周思索片刻,补充道:“还有一些特殊样本,比如长期使用的牙刷、剪下的指甲。不过这些DNA含量少,检测难度大,费用也更高。”
回家的路上,这个难题仍在她脑中盘旋。姑奶奶刚染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拔白头发的方法用不上,也不可能去老宅偷姑奶奶的牙刷。至于指甲,孟厌修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干干净净,她从没见过孟厌修手指上有一毫米多余的指甲。
思前想后,还是只能取血样。她决定以针灸治腰痛为由头,取姑奶奶一滴血。至于孟厌修,那就很好办了,让他把手伸出来扎一下,他应该不会拒绝。
计划初定,她在心里数着日子,还有三天,孟厌修就回来了。
而到了那天时,飞机一落地,孟厌修片刻也不耽误地径直回家。但推开门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只有满室漆黑。
她不在,饼干也不在。
手机贴在耳边,传来的只有冰冷而重复的关机提示音,孟厌修垂下手,屏幕的光在黯淡的车内一次又一次地熄灭。
他一路疾驰到了雾见微家楼下,没耐心等电梯,便踏着楼梯上了八楼。他不安地站在那扇门前,敲门声从急促到沉重,回应他的,唯有走廊里的漫漫死寂。
直到手机在掌心振动,他几乎瞬间接起:“阿雾,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接着响起吴则迟疑的声音:“厌修?你回来了?”
孟厌修动作顿住,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疲惫:“嗯。”
吴则叹了口气:“姜禾让我转告你,你家饼干在她那儿。你看是让她给你送过去,还是你去接?”
“我去接。”
孟厌修按照吴则给的地址找过去,姜禾已等在楼下,她一手抱着饼干,另一只手拎着满满的宠物包,里面装着玩具、零食、狗粮……雾见微将饼干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得细致周全。
孟厌修沉默地接过东西放进后座,又将饼干捞进怀里,饼干温热的身子搭在他手臂上,却暖不了他眉间的冷霜。
“她呢?”孟厌修声音极沉。
姜禾不知该说什么,轻叹一声:“她……走了。”
孟厌修喉间溢出低哑的轻笑,声音里浸满了无力与自嘲:“她又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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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再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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