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与来时的仓皇疾驰不同,楚墨言将车开得极其平稳,甚至可以说是优雅。车内萦绕着舒缓的古典乐,暖气开得恰到好处,仿佛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夜间兜风,而非一场追捕逃犯的归途。
宋凌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上依旧穿着林薇那件略显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光着的双脚踩在柔软的车垫上,冰冷刺骨。楚墨言甚至体贴地为他系好了安全带,动作轻柔标准,如同最尽责的伴侣。
可这种过分的“正常”与“体贴”,在此刻的情境下,变成了最深的恐怖。它像一层光滑的油,覆盖在汹涌的恶意之上,让你明知道底下是致命的漩涡,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着力反抗的点。
宋凌云紧紧闭着眼,不敢看窗外飞速倒退的、代表着短暂自由的街景,更不敢看身边驾驶座上那个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男人。林薇最后那尴尬而闪躲的表情,像一根淬毒的针,反复刺扎着他的心脏。
连她也不行……
这个世界,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楚墨言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质问,没有斥责,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怒气。这种沉默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前压抑到极致的宁静,你不知道那雷霆一击何时会落下,会以何种形式降临。
车子最终驶回了那座如同蛰伏巨兽的别墅。铁艺大门无声滑开,庭院里的地灯将玫瑰花丛照得影影绰绰,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车停稳,楚墨言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替宋凌云打开车门,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握过他的画笔,抚摸过他的脸颊。此刻,在惨白的灯光下,却像死神递出的邀请。
宋凌云僵硬着,没有动。
楚墨言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伸着手,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形的压力,却比任何粗暴的拖拽更有效力。
最终,宋凌云颤抖着,将自己冰冷的手放入了那只等待的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楚墨言的手很暖,甚至有些烫,但这温度只让他感到恶心。
楚墨言轻轻握住他的手,力道不容拒绝,将他从车里带了出来。然后,那只手顺势揽住了他的腰,以一种看似亲密、实则完全控制的姿态,半扶半抱地将他带向了别墅主体建筑。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那些平日里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出现的佣人,此刻全都消失了踪影。厚重的窗帘全部拉上,将外界彻底隔绝。空气中,玫瑰香薰的味道似乎比之前更加浓烈,甜腻得让人头晕。
楚墨言没有带他回二楼那间熟悉的卧室,而是揽着他,走向了一楼一条他从未涉足过的、相对阴暗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门。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宋凌云,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楚墨言揽在他腰上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别怕,”楚墨言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贴在他的耳边,气息温热,内容却冰冷刺骨,“只是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帮你记住,哪里才是你的家。”
他推开那扇木门。门后是一段向下的台阶,通往地下室。一股阴冷、潮湿、混合着尘土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与楼上奢华精致的氛围格格不入。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功率不大的白炽灯散发着惨淡的光。借着灯光,宋凌云看清了这里的陈设——这里更像一个废弃的储藏间,堆放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杂物。但在房间中央,异常醒目地放着一张椅子,一把看起来像是牙医诊所用的、结构复杂的金属椅,椅子上连接着一些线缆和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收音机的小型设备。
那是……电击椅?
宋凌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他曾在一些资料上见过类似的东西!恐惧像一只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蹬着腿,试图向后缩。
“嘘……很快就好。”楚墨言的声音依旧温柔,动作却毫不留情。他轻而易举地将剧烈颤抖的宋凌云按在了那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然后用椅子上附带的皮质束带,将他的手腕、脚踝牢牢地固定在了扶手上和椅子腿上。
冰冷的皮革紧贴着皮肤,死亡的恐惧感前所未有的清晰。宋凌云终于崩溃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嘶哑地哀求:“不……墨言……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求求你……”
楚墨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求。他站在椅子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残忍,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审视,像是在调试一件出了故障的精密仪器。
他拿起连接着线缆的两个带有湿润海绵的电极,动作熟练地分别贴在宋凌云太阳穴两侧。
“第一次,强度不会太大。”楚墨言平静地陈述,像是在说明一项普通的操作流程,“主要是帮助你建立正确的认知关联。逃跑,等于痛苦。留下,等于安宁。很简单,不是吗?”
他转身,手指按向了那个小型设备上的一个旋钮。
“不——!”宋凌云发出绝望的尖叫。
下一秒,一股强烈的、无法形容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全身!那不是简单的疼痛,而是一种对神经系统的粗暴践踏,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视野瞬间变得雪白,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和意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痛苦彻底撕碎!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只是一两秒,也许是永恒。当电流停止时,宋凌云像一滩烂泥般瘫在椅子上,只剩下本能的、剧烈的喘息,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是尖锐的耳鸣。
“记住这种感觉了吗?”楚墨言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依旧平稳。
宋凌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墨言没有继续。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宋凌云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身体不再剧烈颤抖。然后,他解开了束带,将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宋凌云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完全无法站立,只能依靠楚墨言的支撑。楚墨言半抱着他,像是搂着一个喝醉的人,一步步走上台阶,离开这个阴冷恐怖的地下室,回到了二楼那间华丽的主卧。
他将宋凌云放在柔软的大床上,动作轻柔。然后,他打来温水,用柔软的毛巾,仔细地、一点点地擦拭宋凌云脸上未干的泪痕、冷汗,甚至还有失禁后弄脏的衣裤和腿间。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没有丝毫的嫌弃或不耐。
这种极致的羞辱与极致的“温柔”交织在一起,比单纯的殴打和电击更让宋凌云崩溃。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楚墨言摆布,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灵魂仿佛已经飘离了这具备受摧残的躯壳。
楚墨言为他换上干净的睡衣,盖好被子。然后,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宋凌云汗湿的额发,低声说:“睡吧。以后,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你乖乖的,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他的语气充满了怜爱,仿佛刚才施加酷刑的是另一个人。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丝质睡袍、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憔悴的女人探进头来。是谭雅君,楚墨言的母亲。她的眼神有些涣散,带着一种惊惶不安的神色。
“墨言……”她怯怯地叫了一声,声音细微。
楚墨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和(尽管依旧疏离):“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谭雅君没有回答他,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眼神空洞、如同破碎娃娃般的宋凌云身上。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和感同身受的痛苦表情。
她突然挣脱了身后似乎想拦住她的佣人(宋凌云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佣),踉跄着扑到床边,一把抓住宋凌云冰凉的手!
她的手也在颤抖,力气却出奇地大。
“快逃!”她凑近宋凌云,压低了声音,用气声急促地说道,眼神里是一种癫狂的清醒,“他是疯子!跟他爸爸一样!都是疯子!你会死的!快逃!一定要逃出去!”
她的声音尖锐而凄厉,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母亲!”楚墨言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站起身,看似轻柔实则强硬地分开了谭雅君抓着宋凌云的手,对门口的女佣吩咐道,“带夫人回房休息。她需要静养。”
“是,少爷。”女佣连忙上前,半扶半拽地将还在不断回头、用口型对宋凌云说着“快逃”的谭雅君带离了房间。
门被关上,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楚墨言转过身,看着床上依旧毫无反应的宋凌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小闹剧。他重新坐回床边,理了理宋凌云的被角。
“别听她胡说。”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手指轻轻拂过宋凌云的脸颊,“母亲她……精神一直不太稳定,受了刺激就会说些疯话。吓到你了吧?”
宋凌云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眼睛依旧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谭雅君的话是疯话吗?
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那抓住他时冰冷的、颤抖的手……那真的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吗?
还是说……那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最真实的警告?
楚墨言看着他这副样子,似乎很满意。他俯下身,在宋凌云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睡吧,我的凌云。”他低语,“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事情来打扰我们了。”
不会再有了。
因为所有的反抗意志,似乎都在刚才那场极致的痛苦与随后的极致羞辱中,被暂时击碎了。希望被背叛扑灭,身体被痛苦征服,连唯一可能的警告,也被贴上了“疯话”的标签。
宋凌云闭上眼,将自己沉入无边的黑暗。
逃跑的念头,像一颗被冰封的种子,暂时蛰伏了起来。但谭雅君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睛,却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疯话?
或许吧。
但在这个疯狂的地狱里,疯话可能是唯一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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