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一踮着脚尖趴在窗台上，鼻尖几乎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七岁的他已经学会通过脚步声分辨父亲是否回家——沉重的皮鞋声意味着危险，而轻快的运动鞋声则代表安全。
今天下午是安全的。
他听到熟悉的"哒哒"声从楼道传来，像一串欢快的密码。傅景深总是用这种方式敲门：三长两短，然后是两下轻叩。
"景深！"李子一拉开门的瞬间就被塞了满怀的温暖。傅景深摘下自己的围巾裹在他脖子上，羊毛还带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傅景深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层层揭开后露出两个金黄的蛋挞，"学校下午茶，我偷偷藏起来的。"
蛋挞皮已经有些软了，但李子一的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他小心地掰开，把大的一半递给傅景深："我们一起吃。"
他们猫着腰溜出居民楼，穿过满是落叶的小巷，来到废弃的纺织厂仓库。这是他们的秘密基地，傅景深用旧木板搭了张小桌子，上面铺着从垃圾堆捡来的蓝格子桌布。
"今天学什么？"李子一舔掉指尖的酥皮碎屑，从墙缝里取出珍藏的铅笔头和小本子。本子是用傅景深学校发的练习册背面装订的，每一页都工整地写着字。
傅景深盘腿坐在垫了旧毛衣的地上，变魔术般从书包里取出一本童话书："今天读《小王子》。"书页有些泛黄，但保存完好，扉页上印着"傅景深三年级三班"的字样。
夕阳从破败的玻璃窗斜射进来，给两个男孩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傅景深的声音清澈又温柔，李子一跟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的人记得..."
当读到小王子为玫瑰浇水时，李子一突然伸手摸了摸傅景深的睫毛："你的睫毛好长啊，像书里画的星星。"傅景深愣了一下，耳尖微微发红，却任由那只带着细小伤痕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探索。
"你看！"傅景深突然指向天花板。李子一仰头，发现仓库破洞处垂下一串风铃，是用啤酒瓶碎片和鱼线做的，每片玻璃都被耐心打磨过，在风中叮当作响。
"上次你说喜欢彩色的光..."傅景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捡了玻璃，苏雯帮我钻孔的。"
李子一的笑容僵了一瞬："苏雯是谁？"
"班上新转来的，她爸爸是工程师，家里有好多工具。"傅景深兴奋地比划着，"她懂得可多了，连显微镜都会用！"
暮色渐浓时，傅景深从书包里摸出蜡烛，插在捡来的瓶盖上点燃。摇曳的烛光里，他教李子一写今天的生词："玫瑰、驯服、独一无二。"
李子一写得很认真，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突然他停下笔："景深，你以后也会驯服别人吗？像小王子驯服狐狸那样？"
傅景深笑着揉乱他的头发："笨蛋，那叫建立羁绊。"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在李子一后颈停留的时间比必要长了那么半秒，"不过就算我驯服一百只狐狸，你永远是我的玫瑰。"
仓库外开始飘雪，里面却暖意融融。傅景深变出半个烤红薯，两人分着吃，糖汁粘在嘴角。李子一鼓起勇气，用拇指擦掉傅景深唇边的焦糖，然后迅速缩回手，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
"冷吗？"傅景深突然问。不等回答，他就解开棉衣扣子，把李子一冰凉的手塞进自己腋下。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错，睫毛几乎要碰在一起。
"景深..."
"嗯？"
李子一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却被仓库门突然的响动打断。傅景深迅速吹灭蜡烛，把李子一护在身后。月光下，他们看到一只瘸腿的流浪猫警惕地望着他们。
"没事了。"傅景深长舒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小鱼干。小猫犹豫片刻，慢慢走过来蹭他的裤脚。
李子一看着傅景深温柔抚摸猫咪的样子，胸口泛起酸涩的甜蜜。这个会为流浪猫带食物、会为他做风铃、会教他认字的男孩，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
回家路上，傅景深突然蹲下："上来，你鞋都湿了。"李子一趴上他的背，脸颊贴着他后颈的皮肤。雪花落在他们交叠的身影上，像撒了一层糖霜。
"景深，我重吗？"
"轻得像片羽毛。"傅景深把他往上托了托，"以后每天都要多吃点，知道吗？"
李子一把脸埋在他肩窝里点头，偷偷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的气息。这一刻，他不再是妓女的儿子，不再是父亲发泄怒气的沙包，他只是被傅景深背在背上的、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在分别的路灯下，傅景深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珠："给，今天在学校赢的。"玻璃珠在灯光下流转着银河般的光彩，"像你的眼睛。"
李子一攥紧玻璃珠，看傅景深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他知道，明天、后天、大后天，这个男孩都会带着新的故事、新的知识和新的小礼物出现，像准时升起的太阳。
回到家，他把玻璃珠藏进墙缝的"宝盒"里——那里已经有彩色纽扣、糖纸折的千纸鹤、傅景深第一次教他写自己名字的纸片。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是他全部的幸福。
那晚，父亲醉醺醺地踹开房门时，李子一正梦见和傅景深在星空下奔跑。拳头落在身上的疼痛变得遥远，因为他心里装着整个银河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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