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碾过青石镇坑洼的路面时,傅景深正在看拆迁评估报告。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像一卷褪色的老胶片——杂货店招牌还是十年前那块,只是"王记"的"王"字缺了角。
"少爷,到了。"司机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傅景深抬眼,十四岁的自己曾在这条路的尽头,对追车的少年喊过一句"等我回来"。记忆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摔在尘土里,膝盖擦出血痕,却还死死盯着车尾。
钢笔在文件上洇出个墨点。他忽然合上文件夹:"先去纺织厂仓库。"
——
仓库比记忆中更破败。傅景深踩着碎玻璃走进去,阳光从铁皮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角落里两个歪斜的石人,石人的棱角似乎已经被磨平了,墙上新刻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凹痕。那代表李子一的那尊胸口嵌着颗褪色的玻璃珠——是他六岁那年送出去的。
手机震动起来,林叙发来消息:「柏林设计院的资料已收到,订婚请柬样板等你回来看」
他正要回复,拆迁办主任的电话插了进来:"傅总,青石镇37户的搬迁协议就差李强家没签...就是当年那个..."
"按标准补偿。"傅景深用鞋尖拨了拨石人旁的碎酒瓶,"再派个人查查他儿子下落。"
挂断电话时,他发现自己正无意识转着左手尾戒——林家给的订婚信物,但还没向媒体公开。这个动作让秘书多看了两眼,但他没解释。
——
回程的飞机上,傅景深翻看刚送到的调查报告。第一页就让他皱眉——"李软软,25岁,蓝夜会所从业人员"。照片上的青年画着浓妆,锁骨处的月牙疤却和记忆重叠。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问调查员。
"十九岁。登记信息显示是被生父抵押给王成海,后因..."
傅景深抬手打断。舷窗外云海翻涌,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见李子一——十四岁的少年追着车跑,校服灌满风像张鼓起的帆。他降下车窗喊"等我回来",却从后视镜看见对方摔在扬尘里。
当时为什么不叫停司机?
"傅总,要安排见面吗?"
"不必。"他把文件塞进公文包,"把王成海的税务问题整理出来。"
——
深夜的傅宅书房,林叙端着红茶进来时,傅景深正在看青石镇卫星图。
"这么认真?"她俯身看他标注的拆迁范围,发梢扫过他脸颊,"听说你今天去了童年故居?"
傅景深圈出纺织厂的位置:"有个儿时玩伴。"
"那个叫子一的?"林叙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小王子》——扉页写着"To 子一 From JS 2005","你每年都让我找同款钢笔补写日期,却从不寄出去。"
他握住未婚妻的手轻笑:"怀旧是种软弱。"
林叙挑眉看他:"那你为什么突然找人?"
"拆迁流程需要。"傅景深关掉电脑,没提下午收到的消息——李子一二十岁曾想去京都,被打断了腿。
——
淋浴时热水冲刷过背部疤痕,那是小叔给他的"成年礼"。傅景深想起白天看到的会所消费记录——王成海去年还点过"李软软"。
他默默的想着,自己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次遗忘。第一次是大学迎新会,第二次是拿到傅氏股权那天,第三次是和林叙确定关系时...那个雪夜里递出玻璃珠的承诺,总在更重要的事情面前溃散。
擦头发时手机亮起,助理发来王成海的犯罪证据链。傅景深回复「移交检察院」,顺手点开林叙发来的婚纱设计稿。
床头柜最底层,那张写着"你要永远对你的玫瑰负责"的纸条已经泛黄——十四岁的他随手抄下的《小王子》句子,却让那个傻孩子当了真。傅景深拉开抽屉取雪茄剪时,纸条被带出来飘到地毯上。
他俯身捡起,突然想起林叙昨晚的调侃:"你书房那排《小王子》收藏版,倒像在等什么人。"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驯养过太多狐狸,早分不清了。"
轻笑着把纸条揉成团,准确定投进垃圾桶。纸团在金属桶内壁弹了一下,最终落在一张请柬上——那是明天要签的,收购王成海公司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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