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李子一关掉花洒。浴室镜面蒙着厚重的水雾,他伸手擦了擦,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挂着水珠,像哭过一样。
新手机放在洗手台边缘,屏幕亮着,显示傅景深两小时前发的朋友圈——一张会议室的照片,配文"项目落地"。他盯着那个模糊的侧影看了很久,指腹悬在点赞按钮上方,最终只是锁了屏。
毛巾擦到手腕内侧时,他停顿了一下。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是上周在会所被客人用烟头烫的。现在它正在愈合,新生的皮肤微微发痒,像某种恶毒的提醒。
李子一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已经七分钟。
对话框里躺着编辑了又删的第三版消息:
【您明天还来吗?】太卑微,删掉。
【公寓的绿萝长新叶了】太刻意,删掉。
最后只留下一个圆滚滚的猫咪表情包,爪子扒拉着"晚安"二字。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李子一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枕头上,像是怕被什么烫着。五秒后又抓回来,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傅景深的头像——是张商务照,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傅氏大厦前,连影子都比普通人规整。
浴室镜面蒙着厚重的水雾,他伸手擦了擦,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挂着水珠,像哭过一样。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他差点滑落。
【FJS】:还没睡?
简单的三个字让李子一咬住了下唇。他蜷起膝盖,把手机屏幕贴在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的声音更近些。打字时手指在发抖:
【李子一】:马上睡了!
发送完才惊觉语气太生硬,慌忙补了个月亮表情。这次傅景深回得很快:
【FJS】:绿萝别浇太多水
李子一盯着这行字,突然把脸埋进膝盖里。上周傅景深来时随口提过一句"这植物挺精神",他居然记到现在。枕边的玻璃珠硌着脸颊,他想起十四岁那年,傅景深也是这样,总能记住他那些自己都不在意的喜好。
花洒的水流声盖过了呜咽。李子一拼命搓洗着手腕内侧的烟疤,新生的皮肤被搓得发红发热。热水渐渐变凉,就像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最终都沉在了无人知晓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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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深来时带了早餐,纸袋上印着某家高级酒店的logo。李子一接过豆浆,小心避开对方的指尖。
"烫吗?"傅景深问。
李子一摇头,捧着纸杯慢慢喝。太甜了,甜得发腻,但他一口一口咽得很认真,仿佛这是什么需要完成的任务。
傅景深的手突然伸过来,拂过他额前半干的头发:"怎么又洗头?"
这个触碰让李子一僵住了。他盯着对方袖口露出的腕表——表盘在晨光中泛着冷蓝色的光泽,和会所走廊的霓虹灯是同一个颜色。
"脏了。"他轻声说,声音比羽毛还轻。
傅景深似乎没听见,转身去拿公文包里的文件。李子一趁机把脸埋进毛巾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嗅到上面残留的洗发水味道——廉价的水果香精,和傅景深身上那种带着雪松气息的古龙水截然不同。
"日记本拿回来了。"傅景深从公文包取出个牛皮纸袋放在桌上,没注意到被子里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今天要去趟市政厅,晚上..."
"您忙!我、我哪儿都不去!"李子一急忙表态,声音闷在被子里。直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敢扑向那个纸袋——封口处有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血迹还是印泥。
翻开第一页,日记本的记录已经晕染开:
「存钱罐第三次被撬开了。」
「李叔带着借条来,数走四千整。他说爸的赌债还剩八万三,下月十五号前要见到钱。」
「剩下的六百二十块藏在《成语词典》里,加上之前攒的,统共三千八百零六元。」
「王总今天发火时皮带扣飞了,砸在镜子上。他往我流血的后腰塞了钱:"去买条新的。"」
「新皮带花掉两百,剩的钱够买张机场大巴票。」
「京都的枫叶季还有四十三天…」
字迹在最后几个词变得歪歪扭扭,纸面有可疑的皱褶。李子一猛地合上本子,发现傅景深的西装外套还挂在衣帽架上——大概是今早换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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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子一发现傅景深的外套还挂在玄关。他站在衣架前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袖口。
羊绒面料柔软冰凉,像触摸一片雪。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摸雪,傅景深抓着他的手腕说"别太久,会冻伤"。
现在他的指尖确实开始发冷,但已经没人会来阻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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