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楚宴安的时候,是在市政府前的广场。
文屿兰坐在花圃边的椅子上,等着某人来载。
阳光倾洒,明明没什么烦心事的,但文屿兰却还是忍不住叹气。
等缪卿辰来找自己约会,这件事她并没有很想,甚至还有些愧疚。
不过也不令人讨厌罢了。
毕竟他很尊重自己,也并不让自己感到疲惫。
可不知为什么,在这等待的静寂里,她就不由焦躁起来,而且很想去死。
但死,怎么去死呢?
死了她就输了啊,虽然也不知道是输给谁,但就是很不甘心。
文屿兰闭着嘴抿唇,强自忍耐。
忽然,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呼唤,文屿兰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居然是久未见到的楚楚。
为什么仍叫楚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即使她已经故意忘记他好久了,但只要他出现在她面前,她仍还是会为他的楚楚动人而心生欢喜吧。
意识到这点,文屿兰更加厌恶起来。
眼眸缓慢眨了一下,文屿兰反应过来,“嗨”
“嗨”,楚宴安跑得有些狼狈,却掩不住他的晶亮。
“我今天去海边找你,他们说你到市政府这来了,幸好我没有错过”
他喘着气,然后在文屿兰的身边坐下。
他的侧向她的那边,眼睛弯了起来,“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棵绿意盎然的大树,房屋的背景则是之前文屿兰去过他家的那栋--很显然,这棵树就是之前他们一起种的那棵。
“你之前说不想回去,但我想你应该会想看到的,所以我就先回去了一趟.......”
楚宴安解释了这几天的去向,“怎么样,我们一起种的树很好看吧?”
“嗯”,文屿兰无意识地应了声,不禁坐直了身体,静静地看着那抹浓绿。
原来它长大后是这样啊!
真漂亮!漂亮得像是不属于自己这样。
它合该被种在那么漂亮的花园里的,而不是跟着自己在着居无定所的海边。
看着看着,不知为什么,文屿兰又很想哭了。
她觉得自己有病——明明想哭,却微笑起来。
“多谢了”,她说,目光眷恋地再看了一眼那浓绿后她垂眸,暗忖着要如何“不经意”间地说出自己不喜欢宋淳熙的话来。
但还没等文屿兰想好怎么措辞的时候,缪卿辰来了。
“亲爱的,可以走了吗?”
像天鹅一样的人站在车旁,撑着车门挥手,明媚而又亮眼。
不知为什么,文屿兰突然就不想同楚宴安再说了。
她也笑着朝那边挥了挥手,然后站起来向楚楚道别。
“我男朋友来找我了,我们到时候再聊吧”
“那我呢?”,楚宴安坐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以找你女朋友啊”,文屿兰道,“她这几天不是都在这筹备演唱会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楚楚不禁失声站了起来。
“因为有海报啊”,文屿兰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其实你们来这里的那天我就看到了,就是住酒店的时候,不过很抱歉,那时候因为有一些事没办法上前打招呼……嗯”,她停顿了一下抿唇,“那再见咯”
说着,文屿兰便朝车那边飞奔而去。
一步一步,她在远离。
影子也一点点的变短,最终容于树荫。
坐上车后,缪卿辰开动了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直视前方的人,又落在那紧攥着安全带的手,然后移开。
“你喜欢他”
文屿兰沉默了,半晌,她才开口,“你介意?”
“当然”,缪卿辰转动方向盘,似漫不经心。
“我说过,我最喜欢公平——我那么喜欢你,可你好像没有,所以,我要收回一点我的喜欢了”
“那为什么不分手呢?”
“因为我想要当你的星星啊——话说你很久都没叫过我星星了,好像就是在那个男人出现以后”
“OK,那你不要叫我……亲爱的,我就叫你星星”,刚刚不好反驳,此刻文屿兰倒是想纠正一下。
“那,文文?”,缪卿辰倒是随和,直接换了个称呼,然后询问。
“额,no”
“兰兰?我觉得屿屿不太好念,每次嘟唇想要索吻那样”,他解释道。
“就不能叫安娜吗?”,文屿兰忍无可忍。
“可我为什么要叫别人一样的称呼?”
缪卿辰的果断拒绝反倒让文屿兰失语,她不知该说什么反驳,只好塌了肩膀。
“你还是叫我亲爱的吧”
“好啊亲爱的”,缪卿辰从顺如流,然后将车拐了个方向。
文屿兰的眉头轻皱了一下,“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为什么左拐……”
“因为”,缪卿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我决定要吃你更划算噢”
文屿兰最开始以为缪卿辰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停下车后,却发现事情的确有些超乎她的意料。
他们的车停在文屿兰曾来过的房子前面。
在她还有些呆愣的时候,缪卿辰已经走到副驾驶旁,将门打开,然后拉着文屿兰的手就往里走。
“哎……你等一下,到底要干嘛啦?”
被拉着跌跌撞撞往二楼房间走的时候,文屿兰终于反应过来,试图挣开。
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后,缪卿辰握着她的手转头看去。
“我说了,我想吃你啊”
“我们不是要吃饭吗?”,文屿兰强调。
“拜托,吃饭要吃——可其他该有的享受也要有啊”
缪卿辰的眼眸深沉,声音也很是轻柔。
“我想和你做一些喜欢做的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只做快乐的事情吗?什么也不想地那样,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那样的”
像炎热的夏日里喝一杯冰爽快乐水、即使不考虑那之后可能会带来胃痛的那样不计后果?
好吧,这奇怪的说法又一次成功地说服了文屿兰。
她想开口答应,可是那么简单地妥协——或者说这种堕落沉沦来得如此轻易,总令人感到极为不爽,于是文屿兰倨傲地开口。
“好,我答应——你跪下求我就可以了”
她冷淡地看着,以为他们会不欢而散的。
不曾想,缪卿辰居然真的跪下了!
不是单膝跪地,而且双膝都跪了下去。
他的身子挺得笔直,因为身高傲人的缘故,即使跪下,他的视线也大概在她肩膀那处。
他将脑袋扬起,虔诚地望着,然后开口。
“求你……”
文屿兰低头看着,缪卿辰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汪汪清泉潺潺流淌。
文屿兰看的痴了。
可是这样的居高临下却并没有使她觉得自己高贵起来,她只感到惶恐,然后连忙拉着缪卿辰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
“抱歉,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跪,我只是……”
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真实所想,因为那样的羞辱倒是真的羞辱了,“对不起”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所以我才跪下的”
缪卿辰笑着,却并没有起身。
文屿兰感到更愧疚了点,却也无法。
她实在说不出话来,只能在他的手扶住她的腰时沉默。
而后他的手伸进衣角,然后一寸一寸往上。
文屿兰也不明白那是愧疚亦或是心生向往,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又浑身发软,简直让人想要晕倒。
承受不住那样眷视的眼神,文屿兰握住他手臂的手一下子收紧,只好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作乱的手……
文屿兰是想履行着和缪卿辰的约定——见到他就开心的那样,但她就是控制不住。
她控制不住地会想起楚宴安、她的人生,亦或是这世界上宽泛而又让人无力的一切,然后她又会觉得苦闷,苦闷到想死的地步。
而那尝过一次“禁果”般死亡的美妙经历,对她来说又简直如同沙漠里伸手可及的甘霖——很多时候,她都很想伸手,可却又像偷窃一般莫名感到羞愧,反而更加痛苦。
她尝试尽量不去想这些东西……
可是鼻头总是时不时地沉重,然后她就忍受不住那种酸楚,整个头脑都要炸裂。
越得不到楚宴安,文屿兰对缪卿辰就越感到愧疚。
越想放弃对楚楚的喜欢,就却越会蒸腾爱意的人--她这样一个恶心的人,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坦然地接受另一个人无条件付出的好呢?
这对高傲的天鹅来说,堪称羞辱。
难以忍受,文屿兰向缪卿辰提了分手。
“你知道那种爱也没用,没用也爱的感觉吗?像是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爱情……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却始终觉得对不起你,既得不到他,又贪图你的温暖,这样真的很不公平——所以我要向你坦白,然后分手,我怕你会厌恶我,但如果你厌恶我,或许我就可以毫无负担了”
她并不打算向他乞求原谅。
缪卿辰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片阴影,他出乎意料地风轻云淡。
“我知道,但我不想你毫无负担,我想你愧疚,就会对我好一点——你对他的心情,正如我对你的心情一样,所以我很心疼你”
文屿兰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边掉眼泪,边无力摇头。
“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好得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似的”
她真的感到无比愧疚,可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又能怎么办呢?
缪卿辰拥住了她,轻拍她背。
“我以前也同你这样,一模一样,所以你不需要愧疚,因为我喜欢你就像喜欢我自己那样……以前我是世界上最想杀死我自己的人,但现在我想爱他,我想变成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然后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只要也像我这样爱自己就好了,其他我什么也不要”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一个吻虔诚地落在额上。
爱,也生根发芽。
纵使文屿兰非常努力地想要爱上星星,可惜她却无法抵抗那种生理性的喜欢。
爱着的东西,大抵就是掉落污泥也还是不会放弃的。
或者也可以说,是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反正大概就是这样吧!
而且她也累了,在天鹅旁边跟着一起朝向阳光的日子……
她只是一只老鼠啊,本来就是阴暗的。
这么努力地想要积极向上,只会让她更加难受而已。
像是蒸腾在云端之上,再一次在公园里漫步的时候,文屿兰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分手。
远远看到一个手枪射击木板,墙上是五颜六色的气球,旁边还有牌子标着--十美元二十次。
文屿兰于是笑着开口。
“看到那面气球了吗?如果玩一次就全部打破,我们结婚好吗,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们就分手吧”
缪卿辰很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第一次略带淡淡的嘲讽询问,“用你的手来打?”
如果是那双连吃饭吃得久了都会手抖的手来打,怕是一辈子也打不灭全部吧?那他们就注定分手了。
缪卿辰的喉头滚了一下。
但就在文屿兰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他却答应了下来。
“好,那你要说话算话”
这种万无一失的赌约,文屿兰自然会认。
“嗯”,她点了下头,然后朝木板那边走了过去。
文屿兰刚想付钱,缪卿辰却将十美元先递给老板,然后转头看她,“我出钱你出力——这很公平”
文屿兰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接过老板拿过来的□□,对准墙壁上的气球——她甚至连瞄准也没瞄地直接开射。
果不其然,她打到了木板外面好多,而木板上的气球,只零星打破几个。
结果显然易见。
文屿兰放下□□,正想转头说些什么,缪卿辰却睁大眼睛地看着那块木板旁的一角。
文屿兰也看了过去,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她打到外面的几枪居然打到了绑住木条的左边绳子,而那绳子绷地一下断开,横在木板上的木条便逆时针甩下,直接把木板上的气球一扫而灭。
嗯?
旁边的所有人都震惊了,简直难以置信这也能够成功……虽然,只是某种另类的“成功”。
缪卿辰最先反应了过来,他看向文屿兰,眼眸里有悲伤,却还是微笑。
“看来我们要结婚了噢”
结婚?只要一想到这个字眼就感到喘不过气来的文屿兰只想逃避。
却无处可逃。
索性不久后,许久未见的楚宴安发来邀请。
他和宋淳熙要去海上航行,希望她能一起。
依照文屿兰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跟不喜欢的人一起去不喜欢的地方的。
但比起那样的难受,此刻她更不想煎熬的,是和缪卿辰的赌约--偏偏那还是她先提的,就更加让人头疼了。
依照缪卿辰的性格,这个赌约肯定是会生效的,但她又不是很想,也无法拒绝.......
最终,抉择无果的她留下一张纸条后可耻地逃了。
登上船的第一天,文屿兰就吐得昏天黑地。
好容易止住后,因为怕水--尤其是站在甲板上看着那几乎成黑色的无底深渊,文屿兰简直僵硬,便也没怎么出房间门了。
只不过文屿兰没有出门,宋淳熙却找上了她。
距离她们上一次单独相处,已经过去将近十年。
原以为时间会改变一切,但宋淳熙一开口还是一样恶心。
“随便问问的,你还真的来了啊”,她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微笑。
文屿兰坐在床边,放在袖子下的手不由攥紧。
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很尴尬,垂了下眸,不知该说什么的人只是缄默。
“呵”,宋淳熙轻笑一声,走进了房间。
倨傲的靠近,美艳的人居高临下俯视,“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和阿宴在一起的吗?”
肯定是在毕业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的呗!
文屿兰心中这般想着,但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只不过一瞬,文屿兰就感到自己心里的嫉妒。
若不是毕业那年遭受重创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她会和楚楚走到一起的........
“你猜错了哦”
宋淳熙在一旁的沙发坐下,靠在扶手那侧。
她单手撑在下巴上,然后微笑着揭晓了答案。
“我十六岁就和他在一起咯,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对方”
文屿兰闻言简直愣住,半晌后,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可又觉得绝无可能。
“你在说什么啊,那时候你找人堵我的时候,不还只是暗恋他的吗,所以才会在我拒绝和他做朋友的时候帮他出气.........”
“你还真是天真耶”,宋淳熙只是失笑,显然颇为无语。
“要不是你拒绝和他做朋友的话,我也没必要那样,不过你这人可真听话,让你跟他做朋友你还真爱上了他--怎么样?被捅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在说什么啊?”,越说越被混乱了的文屿兰隐约有个可怕的想法,潜意识却拼命想要否认,整个人显得很是苍白。
“就是你在最后一场比赛前被捅的那次啊?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被捅经历吗?”,宋淳熙的眼睛弯弯。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你出去”,文屿兰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狼狈至极地只能维持暂时的体面。
智商不低的她有些勾勒出了全貌,只是那样的真相太过残酷,以至于她宁可糊涂的好。
宋淳熙却决意撕破那残存的伪装。
“你应该不知道你外婆家的历史吧?他们在远渡重洋的时候将最贵重的一艘船沉在了海底--只有直系的后人才能打开.......”
“可是我不是直系的后人啊,我表哥那些才是”,文屿兰反驳。
“你是你妈生的,你妈是你外婆生的,所以你是绝对有血缘关系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外婆家是以女性传承的吗?”,宋淳熙反倒笑了起来。
“所以,你和楚楚......楚宴安是为了那艘船才出现在我面前的?”,文屿兰憷着眉头。
“对啊,我和阿宴就是以此为生的”,宋淳熙倒是爽快承认。
“做完你这最后一笔,我们就要去结婚生子了”
密密麻麻的酸楚涌上心头,文屿兰只得勉强稳住心神,“我不明白,那你们为什么不当初找我,而是时隔这么多年才来?”
“谁叫你那时候突然去参加比赛了--要是你变得那么耀眼的话,再带你来这里,就不是个秘密”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才找人捅我?”,文屿兰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啊”,宋淳熙思考了一下。
“额,当然这部分的考虑也有,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那时候你要挑战的最后那个人是财政部长的公子,他放话,谁能够让他不战而胜,就给谁财政部的海外经销代理权,这么好的东西自然谁都想要啊--之前我们都在海外忙着--而你现在这样,这么多年过去无人知晓,就算死在这也没人知道吧?所以这么计算,时间刚好,希望你不要让我们白等一场噢”
这近乎威胁的话并没有令文屿兰感到恐惧,她陡然想起缪卿辰,心下有些安定起来,然后开口。
“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进入你所说的那个海底船只,没有任何人告诉我这些事情”
“你绝对知道”,宋淳熙却非常笃定,“我们已经了解过了,只要你下去,就肯定会知道如何进入的--所以麻烦你现在做好准备,然后出来吧”
美艳的人这么施施然一句,然后起身。
“给你十分钟时间”
文屿兰静静地坐着,像失去了知觉。
她难以想象自己这一生都过得像个笑话--凄苦、悲惨、孤独。
就连生命中唯一救赎的光也只是虚假的幻象。
一想起自己那次从水里被救出来后的萌生的爱意感动,她就想要呕吐。
这世界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公平的事情?
她那么努力地活着,最后却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跳梁小丑的存在。
一只丑陋的老鼠,以为凭借自己的付出,就会得到回报.......
没用的,没用的,谁让她只是一只老鼠呢?
她的怯懦、胆小,早已注定了她的人生。
不知何时,楚宴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模糊的泪眼里,文屿兰居然还是觉得他很美好,但下一秒她又觉得恶心起来。
这两种情绪的交织,使她掐紧了自己的手心,竭力忍住想要吐出来的感觉。
楚宴安慢慢走了进来,单膝跪在了床沿旁边,然后伸手覆住她的。
“对不起”,楚宴安低低地道。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有些事我也身不由己,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会救你出去的,只要等到........”
“你不要再说了”,文屿兰嫌恶地甩开那手。
“不要再对我使什么美人计了,我曾经是很喜欢你,但现在我有更爱的人,就不要再这么恶心我了”
“不,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楚宴安却不相信似的,又捏紧了她放在被上的手,然后吻了上来。
文屿兰一个不察,呆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情感上她很想相信他说的一切,但无论怎样的理智都告诉她。
永远永远,再相信一次这所谓的真诚,她一定会精神错乱,然后疯掉的,她的整个灵魂自我都将彻底消失。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文屿兰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滚”
文屿兰被逼着下过海里几次。
他们停泊的海底倒真有一艘沉在海底的船体。
但基于她的怕水和身体不适,勘测的进程极为缓慢。
能够进入的方法其实很多,但最主要是船体里面有珍贵的字画,所以绝大部分方法便已淘汰。
因为在一打开密闭空间的时候,巨大的压强就会彻底将它们粉碎,而底部与海沟的嵌入,也使得将船只打捞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如果真的需要进入,只能等文屿兰找到所谓直系后人的方法解决。
无事的间隙,文屿兰会在甲板上边吃面包休息。
有的时候,她还会将面包撕出一些碎屑来喂鸟儿。
可能是之前就有在学校喂鸟儿的习惯,在这点上,楚宴安和宋淳熙倒没有管她。
而文屿兰也在无人在意的时候,偷摸将一些字条绑在鸟儿的腿上,希望能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这天,船上突然忙碌起来——据说是宋淳熙的干爹要来亲自督促一下进程。
不过这与文屿兰无关,照旧在抚摸鸟儿时弄好字条,轻拍小鸟的尾羽放飞,一转身,楚宴安却喊住了她。
文屿兰吓了一跳,不知他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冷淡。
不曾想这沉默却像给他带来巨大的折磨一般。
“他不会来救你的”,楚宴安轻声道,眼神只是痛苦。
就是这么一句,令文屿兰知道他肯定看到了一切。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还是缄默。
“他抛下你了”,楚宴安继续道。
“他也不想的,但在你消失后,他在到处找你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对不起,你爱的人,他死了”
楚宴安一步步靠近,眼里的悲伤清晰可见。
“我不信,你在骗我”,像是天灵盖被重击一番,文屿兰整个人都无力起来。
她的眼泪滴滴滚落,只觉恍惚。
“我会照顾你的”,楚宴安试图拥她入怀,向她伸出了手,“等我们回岸上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一想起这个早上才从宋淳熙房里出来的人,即使只是他的手,不,是一根汗毛,她也不想触碰!
无路可退的地步,文屿兰顿时生出一股勇气。
她猛地转身往后,一向孱弱的身体却在此刻变得敏捷。
或许是勇气给予了她力量,爬上台子的她张开双臂,像鸟儿一样向下飞翔。
文屿兰以为自己会死的,不曾想一睁开眼,却又活着,只是身上插满了管子。
一个据说自己是政府机构的人坐在她的面前。
“楚是我们派出的卧底”,他先是这样表明身份,然后继续。
“他把救生圈套在你身上后,带着你漂流,直到没有力气为止……他的葬礼将在明天举行,但你摔进水里摔得很重,没办法到场的话,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毕竟他很爱你”
躺在床上的文屿兰不想听,却根本无法阻止。
天呐!为什么又在骗她?
明明他就是和宋淳熙在一起了,还要扯谎说他爱她!
文屿兰的眼泪掉了出来,却只能闭上眼睛。
那个胖胖的男人见此没再多说,只是将一个信封放在了床边的柜上。
“这是楚给你的”
顿了顿,他想继续说些什么,但还是沉默,然后起身离去。
文屿兰在病床上一直躺了很久。
她也曾想过找缪卿辰的,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哑巴了,所以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春天来了,在文屿兰的手能动的时候,她打开了楚宴安留给她的信封。
“我不止一次想过,若要审判我的罪的话,那就惩罚我变成一棵树好了,那样我就可以被你种下,然后在你生活的地方,陪你度过一生”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选择,无父无母却不想游荡在街头,我只有做些别人不愿意做的事——宋淳熙喜欢漂亮男生,所以他们选我接近了她”
“她的干爹是个很有名的人物,拥有巨大的财富和头脑,国际上有很多大案都是他主导的,而我的目标是他”
“在遇上你之前,我和她都是这样合作的,遇到女的我上,遇到男的她上……不过她的干爹有很多养子养女,即使我和她什么钱都赚,但因为数目不多,还是没办法得到他的青睐”
“直到你的出现,不,或许该说是那艘珍宝的出现,才带给我们一线希望”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应该来说,我是对你一见钟情,你那么聪明、认真,谁都会喜欢上你的”
“原本只要能够吸引到她干爹来就可以的,可你那时候却参加了比赛,还一路赢到了最后……财政部的海外经销代理权她干爹想要,所以她才会找人对你动手”
“那之后我尽力想引开注意的,但他们还是想要,所以我才只好回来找你……抱歉,原谅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后,还大言不惭地口说爱你,可我真的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知道我的爱,而你身边也好像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想要在这件事结束后用余生向你赎罪,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和我再在一起了,除非那个人抛弃你,或者他死去……正是因为那样,所以我会说他死了,因为卑劣地想要和你一起——只要这次行动结束后,我就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和你在一起了,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喜欢你”
“但,如果我没活下来的话,那你还是和他一起生活吧!他会一直在原地等你的,而我,而我会变成海上的星星,永远不会再打扰你”
恍惚的间隙,文屿兰攥紧了放在桌上的手。
信封里有一串钥匙,是有着绿树庭院的那栋。
收好钥匙,在去找缪卿辰之前,她去见了宋淳熙一面。
监狱里的女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即使狼狈也还是非常漂亮。
“你到底想出来怎么进去了没?”
再没想到一见面宋淳熙问的竟是这个,文屿兰很明显愣住了。
顿了一下,她只是抿唇,“我不知道,或许和我的遗传的特殊脚骨有关吧,它只会在女性身上遗传,不过……你不想知道楚楚的事吗?”
“知道又有什么用,他那种傻瓜”
宋淳熙的眼看了过来,非常冷漠又悲伤地。
“他要是真和你在一起也就算了,死也就死了,居然还输给一个不存在的人……”
“不存在的人?”,文屿兰闻言有些生气,“你在说什么,他明明……”
“指责我之前先好好看看你自己好吧?”,宋淳熙站起来上下扫视了眼。
“去找你所谓的卡尔顿先生前,先去精神病院里看一看吧!你以为真会有那么完美的人爱上你吗?简直可笑!”
说罢,她便冷地一笑,又走进监狱。
如遭电彻,像游荡般蒸腾的迷雾终于散去。
文屿兰的头低了下来,眼泪也一瞬间落下。
是了,卡尔顿是在她最想死的时候出现的……
她这人可真是,明明想死,却又生出一个人来保护自己。
看来,即使就算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世界也跟别人的不一样吧!
在她的世界里,天鹅会爱上小老鼠,星星也永远闪耀。
而现实的世界里,天鹅永远不会在她的身边逗留,而她也永远都会错过星星。
文屿兰这般想道,然后缓步起身。
跌跌撞撞地走出监狱大门,往左是去往海边的海滨大道,往右是前往市区的笔直道路。
文屿兰知道,她知道,只要一回到有人群的地方,她的卡尔顿先生就会来保护她的。
可,可她也向往海边的星星啊!
如若她这条命不是献祭了楚楚才又换来的,她肯定按照自己心里所想的走。
可是,她别无选择。
在日头下的马路上边哭边走着,文屿兰难掩心中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最后转身倒地的瞬间,她捂着心脏,一只手向来时的路爬着。
海上的星星会在日暮还未落的时候升起。
幸运的话,在死之前,或许她还能见到她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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