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屿兰提着面包和鞋子从海边走回林荫道上。
回到酒店的时候,还没进电梯前台就叫住了她。
“安娜小姐,卡尔顿先生说他在您办公室里等你”
“好,谢谢”
文屿兰回了一句,便打算上去换身衣服再去办公大楼。
“小屿?”,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楚楚”,文屿兰回过身来只觉恍若隔世。
但照面只不过一瞬,她就反应过来,神色淡然,“嗨,你怎么在这?”
“你……”,楚宴安的衣服仍是早上那套,只不过却有些皱皱巴巴的。
他的神情很是受伤,似乎为她如此的平静感到不解。
楚宴安上前了一步,还未抬起手,文屿兰就退后一步。
“我是来找你的……”,楚宴安的手垂了下去。
“有什么事需要这么大老远来找我吗?”
文屿兰不解,且故意如此生疏。
楚宴安一下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皱起眉头,几欲开口,却最后缄默,一整个无措。
叹了口气,文屿兰蓦然不忍起来。
她定了定,突然扬起笑脸,眼也弯了起来,“哈,我跟你开玩笑的……”
文屿兰说着,也感伤起来。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我很抱歉,当年的不辞而别”
“你千万别这么说”,楚宴安也反应过来,一派温和。
“我能够理解,如果是我,我也想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嗯......”,文屿兰点头,沉吟了下抬眸看他,“所以你来这是有事吗?”
这边属于不甚多繁华的开发区,除了施工和来附近旅游,根本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
“我来找你呀”,楚宴安道。
“找我?”,文屿兰震惊,“额,这么多年怎么突然找我?你是要结婚了吗?那我可要包个大红包……”
文屿兰尽量显得生动,不想去刻薄。
可芥蒂这种东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所以只好垂下了眸,放缓语调。
“当然不是,说起来可能很难让人相信,但我连女朋友都没有”,楚宴安微笑道,温润的目光只看着她。
“我是来找你吃饭的——你还记得那次期末,我们约好你回去后一起吃饭的事吗?”
文屿兰记得,却感到更加疑惑。
“嗯,那倒不用……虽说是那样,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为什么突然要现在兑现呢?”
“因为老师现在才肯告诉我你的地址……”,楚宴安憷着眉头,“抱歉,我来迟了”
“那倒没什么……额,你一个人来的吗?”,文屿兰也拧眉,“有别人的话我们一起吃也可以……”
“当然没有”,许是怕文屿兰像以往那样觉得狼狈逃跑,楚宴安认真保证,“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文屿兰反倒难受起来。
她想问宋淳熙呢?可一瞬间又觉得没有必要。
因为他和宋淳熙真的很合适。
虽然很是不甘,但如果爱的人能得到那么好的对象,那么自己也应该感到幸福的才是。
这么一想,文屿兰就讽刺地发现自己为何如此善良起来。
但不得不说,她的确就没那么嫉妒了,所以还算平和。
这么老站着也不是回事,文屿兰正想去酒店大堂那边坐下的时候,不经意瞥见前台,她陡然想起缪卿辰还在办公室等着自己,顿时为难起来。
“抱歉”,她抬起手打断了一下,“办公室里有一个人等我,我可以先过去处理一下再回来找你吗?”
“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吧?”,楚宴安担心。
“怎么会,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好”,楚宴安点了点头。
文屿兰倒是愣住,但话已出口,也只好应下。
走过去的路上,文屿兰本不欲多谈,楚宴安却不然。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种的树吗?”,楚宴安问道,“它现在长得好大,要不要找时间一起回去看看呢?”
“我不是很想……”
“可是你家不是在那吗?回去的时候顺便看一眼应该也很方便”,楚宴安碎念。
“很久以前我就没回去了”
文屿兰顿了一下继续。
“我爸妈在我手废了的时候就生了个弟弟,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回去”
若文屿兰对楚宴安还有奢望的时候,她是万万不会这样说的。
但正因为有宋淳熙的存在,她可以真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话让人难以应对,楚宴安只能道歉,“对不起,我……”
“啊,没有啦,我现在讲话比较直接,是我不好意思”
文屿兰宽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了,毕竟人要往前看不是吗?”
“那倒是”,楚宴安点头,并没有再提。
匆匆踏进办公室的时候,缪卿辰已经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听见入内的声音,还没转过来头来,缪卿辰就皱着眉头沉声,“安娜,我实在不喜欢你这样不告而别,你知道我……”
转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文屿兰身旁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缪卿辰消了声音。
他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看向文屿兰,挑眉疑惑。
文屿兰只好为两人介绍了下,“卡尔顿先生,这是我大学时期的好朋友,亨利.楚”
而后她看向楚宴安介绍,“楚楚,这是卡尔顿先生,是我现在负责工作的……老板”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还是礼貌地打了招呼。
而后楚宴安在小沙发上坐下,文屿兰则走向缪卿辰问候。
“你怎么会来?我不是留了字条说我先回来了,你可以打电话到酒店的”
“你有留字条?”,缪卿辰震惊,而后醒悟,“噢,我还以为……没事”
“你来这有什么事吗?”,文屿兰也有些明了,猜测那字条估计不知道掉哪了,缪卿辰找不到自己,才会到这里来等。
高傲的天鹅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并不坐下的文屿兰,和另一旁等待的人,莫名不爽起来。
他微笑看向安静等待自己开口的文屿兰,很是温柔,“我想和你讨论一下婚房的事?”
“我们不是讨论过了吗”,文屿兰不解。
“婚房,什么婚房?”,楚宴安忍不住插入话题。
“额,是卡尔顿先生的婚房”,文屿兰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坐到了办公桌里面。
楚宴安这才又坐了下去,“抱歉……你们谈”
文屿兰转回视线。
缪卿辰道,“就是风格问题,我觉得也不要太复古了,就极简风,那种动线流畅的就好,这样方便,我想完工的时间更快些”
“当然可以”,因为后来身体不便的缘故,文屿兰也是极崇尚极简风的。
又大致讨论了下颜色和材料等,文屿兰感觉设计的风格大概类似于希腊白色建筑和田园风的混合。
“嗯,这样的话,大概六到八个月就会完工了”,文屿兰在纸上边记录边说,而后顿了一下抬眸。
她微微一笑,“这样的话,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呀”
“当然”,缪卿辰挑眉,也笑了起来。
缪卿辰走后,文屿兰看向坐在沙发那边的楚宴安.
虽然很想让他也走,但毕竟人家大老远过来,她也只能打起精神。
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文屿兰朝他走了过去,“嗨,你吃完饭了吗?”
“还没呢,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有一家店意面很好吃,要送过来这边吃还是去店里吃呢?不过因为这边人口较少,店不会开到很晚噢……”
这意思是建议送过来了。
楚宴安闻言点头,“好呀,那就送过来吧”
文屿兰便去办公桌那边打电话,定了份意面上门,然后又拿了两瓶饮料才坐回来。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文屿兰问道,“你现在变成一位金融……额,相关工作者吗”
“你的措辞真可爱”,楚宴安笑了起来。
“嘿,你有必要用可爱来代指愚蠢吗?”
这么一反驳,文屿兰找回了点以往同楚宴安在一起的感觉,倒是放松下来。
“原本我是要去金融街工作的,但毕业那年爸爸身体不好,所以我就回家帮忙了……嗯,勉强算个金融相关工作者吧”,楚宴安道。
“那你爸爸现在身体还好吗?”
“还好”,楚宴安打开饮料喝了一口,“那你呢,一直都在做工程监督员吗?”
“没有啊,之前我都在当老师,英文和中文老师”,文屿兰回道。
“英文?中文!”,楚宴安震惊,“英文我能理解,中文你也会吗?”
“小学很简单的,随便教一下就可以了”,文屿兰道,然后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又解释了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觉得那些内容很简单,而且小孩子都很聪明的,只要提起他们的兴趣就可以了”
“这样,那你怎么提起他们兴趣的呢?”
“也不光是提取兴趣啦,还有目标,就……我每次接新班级,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要开始一起认真了——因为认真后,读书好了,我得到现在,你们得到未来,如果不想,那么你现在就会过的不好,就像你的未来一样”
文屿兰娓娓道来,“然后提起兴趣嘛,可能性是人类共同话题吧?英文我就说,要读的懂,以后才懂看那些文章噢,中文的话,那就更厉害了,可以躺在爸爸妈妈中间看,还会被夸认真读书呢”
“那有成效吗?”
“当然,而且上课也很轻松”
“那如果很轻松的话,为什么要换工作呢?”
文屿兰一下哽住,不想说出那经济和人际关系的窘迫,但他并不是需要掩盖的对象,所以她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我签的合同不是很好,加上那个学校里的老师关系有些乱,所以就想换一份工作”
“待遇的话我也理解,但是关系有些乱是什么意思呢?抱歉,我只是好奇”
文屿兰有些惊讶楚宴安这样好奇,正想说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如果认真讲的话,那样的话题会很尴尬,是以她只是随便说了一下。
“嗯,大概就是老师之间,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吧,我离开那个学校的时候,有个老师和他刚毕业的学生谈恋爱了,嗯.......他女儿还比那个学生大两岁呢”
“哈?没有人管吗?”
“那女孩自己愿意啊”,文屿兰默了一下,心里顿时很难受地站了起来。
“抱歉噢,我去下卫生间,你在这等一下外送可以吗?”
“OK”,虽然有些突然,但楚宴安还是很好脾气地点头,眼神温润。
文屿兰的喉头不禁滚了一下,莫名纠结又不耐烦的情绪便不由泄了。
算了,不就是装吗,再努努力就好了。
“嗯”,文屿兰也温和地看去,而后向外走出。
在靠近卫生间的空会议室里坐下,文屿兰趴在桌上安静。
放在桌上的手指关节横纹上每个都有一条竖着的白色伤疤,刀刀伤痕绵绵地发痒,让人无时无刻都很烦躁。
那些伤口是小时候在外婆家的孩子们弄的。
他们抓住,而那个被领养的人用刀来割……噢,不对,那是在玩,他们只是在一起玩玩而已。
但为什么呢?
他们随心所欲地做了一次想做的事,她就得一辈子都要受那苦楚?更别提在伤口愈合时每次十指弯曲又会反复裂开的崩溃,简直让人想死。
文屿兰的眉头皱起,一时间更不想回去面对她办公室里的人了。
依照她不低的智商来看,楚宴安这么莫名其妙找来,就算最开始没说原因,但不久之后肯定也会……说不定还会说些似是而非、甚至暧昧的话。
如果她没见过他和宋淳熙那般亲密有爱的模样,她的确可能会接茬的,说不定还会傻傻地脸红。
但……明明最开始她会和他成为朋友,也是宋淳熙的“功劳”啊!
啊,真烦!怎么老是逃不开呢?
很小的时候她总是想过死没错,但也只是想想。
可现在呢,都怪那一次差点成功的自杀,令她有了退路。
于是,在感觉快要撑不下去、或是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就又老是想要自杀。
毕竟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会比往常轻易一些。
像她这样,天天吃不饱饿不死,如一个废人般又得掩饰地活,还得处理这些那些自卑自伤又或是他人眼光的事。
死亡于她来说,还真是如同触手可及的天堂呢!
犹自烦闷着,感觉时间有些久了,文屿兰也只好回去。
走回办公室的时候,楚宴安已经吃上了。
“果真很美味呢”,听见声音的人转过头道,“谢谢你的款待”
“不客气”,文屿兰微微笑了一下,在他对面坐下。
“嗯……”,吃着吃着,楚宴安动作不禁迟缓下来,然后用叉子卷着意面,而后抿唇,“我感觉你变了很多呢”
“噢,怎么说?”
“总觉得待会你会问我住哪里,什么时候走的样子”,楚宴安笑着,却又像是试探的样子。
文屿兰一愣,原本纠结的心倒的确定了下来,于是眼睛都弯了起来。
“是啊,因为我发现委婉的话只会自己麻烦,而且容易造成误解,所以还不如直接一点好”
顿了一下,她看向他。
“那你晚上住哪?还是我们再聊聊呢?”
楚宴安似乎一下子辨别不出文屿兰是真心提问,亦或是送客的意味,登时愣在那里。
“嗯?”,文屿兰单音催促了下。
楚宴安垂眸,“我在市里住,待会开车回去”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文屿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目光瞥到那红滟的唇,和早上等待的身心俱疲,她点了点头。
“OK,待会我送你出去”
“多谢”,楚宴安应道。
原本还算融洽的氛围一下荡然无存。
送走楚宴安后,文屿兰回到酒店。
没有约定下次见面,也没有要电话号码,但她就是莫名觉得,楚宴安到时还会来找她——而她也不能提前拒绝,简直让人心烦。
搭电梯上去时,文屿兰已经皱着眉头,等电梯门一开,她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无他,只因缪卿辰居然就站在她的门前。
实在很累,她慢吞吞地靠近,也像对楚宴安那般冷冽起来。
“嗨,怎么了吗?”,文屿兰实在不想不是很敢叫他星星,只好这样略过。
“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安全回来”
缪卿辰转过身来,浅浅地笑了一下,“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心里一丝怪异升起,文屿兰可以含混而过的,毕竟她也的确累了。
但不晓得为什么,她很不喜欢这样被蒙在鼓里、而他又好像在意图什么的感觉。
像被戏弄的耻辱,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抬眸,“你为什么要确认我的安全呢?”
这句话已然有些大胆,因为这仿佛在暗示缪卿辰对她是有企图、或是关心太过的意味。
而这是一向自贬的人绝不会做出的举动。
话一出口,文屿兰有些后悔,想要转移话题,又一下子想不出来地沉默。
缪卿辰顿了一下,也垂眸看她。
“你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很是低沉。
犹豫了下,文屿兰点头。
“你想要委婉一点的说法,还是直接一点的?”
“额,你的委婉和直接是多委婉还有多直接?”
看着缪卿辰郑重的模样,文屿兰突然有些忐忑起来。
她想要稍微判断一下再做抉择,既能知道真相而又不至于把场面搞到难以收场。
“你听说过鸿门宴吗?”,缪卿辰解释道,“委婉一点的解释就是,我对你的好是不怀好意,而直接一点的解释就是——我请你吃饭是想杀你”
文屿兰知晓了这两者的准则,于是果断选择后者,“那麻烦你直接点说吧!”
缪卿辰闻言笑了起来,他的手臂翻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掌心传来阵阵温度,他的眼眸认真注视。
“明天你要交最新的工程简图到市区政府对吧?那之后到我办公室,我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什么啊?就这!文屿兰颇感无语。
她原先还以为他对她有什么企图呢,才会这么晚还在她房门前等。
那看来应该是工程的问题,估计是在留底后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吧?还是他的婚房?
头疼。
不过有钱的便是老大,文屿兰自然点头答应。
“好,那我明天去市政府后拜访你”,说着,她收回自己被拉住的手。
缪卿辰却又拉了回去,“你一定要记得”,他郑重道,随后才轻巧地放开离开。
文屿兰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莫名感到奇怪。
但却因为太过困顿,难以思考的人只摇了摇头,而后进门休息。
第二天一早,文屿兰交完工程图后就到缪卿辰的办公室外等候。
这次的图纸较少,她装在包里就可以拿走。
过来的路也很顺畅,她一下就到市政府那边存放好了。
而现在在这边等待的时候,她也没等很久就被助理迎了进去。
总体来说,文屿兰还是很满意的出行,而且看样子今天很快就可以回去休息。
因着心情不错,是以一进门,文屿兰就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
“坐”,缪卿辰也抬头微笑,然后边批复文件,边抬头同文屿兰询问。
“来的路上还好吧?”
“你昨晚睡得好吗?”
“待会直接回去吗”
……
诸如此类的问题蜂拥而至,文屿兰一一回答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很想问,可是以往都失误以为缪卿辰喜欢自己很多次了,再要这么想真的很奇怪啊。
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寒暄的吧?文屿兰思忖着,所以又压下想法,同缪卿辰回复。
再问了两个问题,一下无话。
文屿兰顿了顿,正想主动开口问让她这次来是什么事的时候,缪卿辰却突然看向墙上挂的时钟——刚刚说话的时候他也看了几眼。
文屿兰看了过去,马上到中午下班时间了。
她本来想开口的,见状又缄默起来。
下一步,应该是去吃饭吧?他会邀自己吗?
啊,是要拒绝,还是不拒绝好呢?
还是先说一下原因,请他谅解自己可能的手抖?
文屿兰有些纠结,然后果真看到缪卿辰在发现下一刻已是下班时间后,将桌上文件合上,笔也推到一边。
他应该要开口邀自己吃饭了吧?
文屿兰有些紧张,也有些懵,然后在他开口说完第一句话后,就直接应了声“好”。
时间倒回三秒钟,具体是这样的:
缪卿辰推开桌上的东西,双手交握放在桌前,然后抬头。
“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他说。
听到声音根本没听内容的文屿兰一脸严肃地点头,“好”
时间仿佛停顿了几秒,然后文屿兰有些反应过来,她坐直起来,身体前倾,“哈,你刚刚说什么?”
缪卿辰也伏着身子前倾。
“我刚刚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然后你答应我了”,他的眼尾都染上点点笑意。
“啊……”,文屿兰抿唇,“我以为你要请我吃午饭的.......”
她有些尴尬,垂下眸,艰难想了想,又顿了下,然后才抬头扬起笑脸。
“你是打赌输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能够理解……”
“不”,缪卿辰断然否决,“我的确喜欢你,如果说你觉得我说的不够委婉,也不够直接的话,那——我想和你一辈子待在一起?还是我想上你……”
“嘿!”,文屿兰奋然打断,“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缪卿辰道。
“可是,为什么?”,文屿兰感觉脑容量超负荷运转。
天鹅和老鼠?
他肯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却不会想要她这个累赘--而且他们之间还有生殖隔离呢!
文屿兰打定,无论对面的人怎么说,她都不会有一丝动摇的。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怎么能那么说呢?
在文屿兰发出疑问,不知所措的时候,缪卿辰开口了。
“你说为什么喜欢你?”
他也疑惑,只沉吟着。
“好吧,我感觉无论我说出什么理由,你都会拒绝我的——所以为了公平,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你哭了,你就要答应和我在一起,好吗?”
“哈?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拜托,如果我说出喜欢你的原因,又被拒绝,还要承担把柄被你捏在手里的风险,那我不是亏太多了吗?”
缪卿辰笑了一下,“不过,这样被逼着打赌,你又可能觉得很亏对吧,那我再加一个条件,如果你没哭,那我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向你谈起这个话题,当然--我们先讲好,如果你耍赖的话,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噢”
文屿兰倍感无语,这么幼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你这么怕,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哭而不敢比吗?”,缪卿辰微笑。
纵然知道那是激将,文屿兰还是不由笑了。
“呵!真是,不是我说,自从十七年前,大概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再也没哭过了,最多是被气哭而已,如果要比的话你输定了,所以……”
“所以我们是比咯?”,他确认道。
“额……嗯”
文屿兰原本还是想拒绝的,但看着那样直视的眼忍不住就点了点头,然后不禁抿唇,视线稍稍移开。
对面的人瞬间绽开了笑容。
“感谢你的自信,请原谅我必须要利用这点,才能赢取一点成功的几率——因为我实在不想,在开口的一瞬间、甚至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无语的文屿兰只想赶紧了结,直接开口催促,“你说吧”
缪卿辰被打断也没有动色,只是轻声道。
“我需要你的手”,说着,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
文屿兰顿了一下,然后将手放了上去。
他拉过她的手,然后注视着她的眼眸。
不知为什么,文屿兰躲不开那视线。
她静静地看着,不用任何言语,她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认真。
“我喜欢你”,他微微笑着,眼里全是温柔。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坐在我的面前,我就会喜欢你了”
文屿兰是想嗤之以鼻的,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早已不由自主地落下。
她哑口无言。
等情绪稍缓,文屿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那手却被紧紧捏着,无法动弹。
不由感到心慌,文屿兰着急起来,“你干嘛........”
“我说真的”,缪卿辰道。
“你不需要讨好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用什么理由,就只要静静地坐在这里,我就会喜欢你,就会爱你--你只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就喜欢你”
心脏又像被猛猛一击,文屿兰即使咬唇也没办法止住眼泪。
“谁知道你的爱是真是假,还是在开我玩笑”,她想随口说些什么,然后拒绝。
“可我并没有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啊--这世界上的爱意都是难以测量的,大概只有时光和未来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也不知道这爱意以后会不会消减,但现在的我很爱你”
缪卿辰手上的温度干燥而又温暖。
“还是说,你那样说只是为了拒绝我而已?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噢--因为那是你先耍赖的”
“不是”,被猜中心思的文屿兰有些尴尬,也不好掰扯是真是假,只能转移话题。
“可是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们并没什么交集,而且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还让我帮你设计婚房.......”
种种迹象表明,他很明显就是拿自己开涮嘛!
文屿兰越说越像这么回事,慌乱的心倒是平复了下来。
缪卿辰闻言反倒失笑了下。
“我喜欢聪明又认真的人,当然,也并不是这些原因,要说总是可以说出些什么的,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多理由,反正,我就是喜欢你--而且,我本来想追的人就是你,原本想不要那么突兀的,可是细水长流真的不是我的风格,怎么做都不对劲,所以我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想法来,希望不会太迟”
文屿兰无言以对。
因为身体和从前变故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非常矛盾。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有那种宠辱不惊的品性,可另一方面,她却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嫉妒、愤恨所有的一切,只不过很多时候都只因为无力才忍耐而已.......
她最开始的那份工作为什么辞掉的原因,其实种种的不平她都能够接受,毕竟那也有她自己的原因,而且这世界上哪里没有黑暗呢?
但就是,明明都坐在同一个办公室里,明明都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凭什么节日的花朵却因为她签的合同低等,所以她就没有呢?她所想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份尊重而已。
而缪卿辰刚刚给她的,就是那份尊重--是的,那就是她所认为的尊重。
只要她存在,他就喜欢她。
根本不需要别的理由。
文屿兰是很想忍住哭泣的。
可只要一想到在三十岁这样美好的年纪,她却过得这样烂,甚至还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忍不住流泪--她就感到难受。
她想要相信他的话。
但连自己亲身父母都做不到的事,她又怎么能信赖他?
不过,仔细想想,在仅有的相处中,他的确对自己蛮好的。
在别人出错、或让他不耐烦的时候,他不是冷淡就是贬低。
可他却从没有责骂或冷待过她,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
可她这一辈子都没被人喜欢过,要如此去想一个人会喜欢自己,简直是一件比不可能还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在稍微止住哭泣后,文屿兰仍想挽回,挽回刚刚失误的打赌。
“我觉得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对象,不然我实在难以理解你的企图”,文屿兰再次想抽回自己的手,失败。
“那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企图?”,缪卿辰不禁反问,显得颇有趣味。
“同性恋?或者,杀猪盘........我不懂,类似这种”,文屿兰抿唇。
“没有冒犯,但你觉得以我的身价需要对你这样嘛?”
“额,有钱人太没事干了,总会想七想八的”,文屿兰撇了撇嘴。
“那么恭喜你,我现在的确想七想八的了”,缪卿辰笑着,然后催促。
“你到底答不答应嘛?我还想早点和你吃饭呢”
“我不答应会怎样?”,文屿兰慢吞吞地试探。
“也不会怎样,我应该会直接亲你吧,毕竟刚刚我们约定了,如果你耍赖的话,那么我做什么也不会怎样”--毕竟是你先失约的。
缪卿辰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文屿兰很好地领会了。
她不禁瞟了一眼对面那人滟色的唇,又一下子闪开。
实在无法想象那种情形的发生,而某人又显然跃跃欲试的样子。
于是她只好暂时先答应了下来。
“好吧,如你所愿--但我希望你能尊重我,比方说,首先,先放开我的手”
“OK”,缪卿辰接受了这缓兵之计,他放开了手,然后起身邀请。
“那么我亲爱的女朋友,现在请给我一个和你共进午餐的机会吧!”
回到酒店的文屿兰一下就扑倒躺在床上。
她翻了个身,疲惫不已。
文屿兰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糊里糊涂地答应缪卿辰的赌约,然后成为他的女友。
好吧,其实也不算糊里糊涂。
可能的确只是被他那句话感动,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楚宴安和宋淳熙在一起了。
他有爱人,那她也没有必要单身了。
她怕忍不住觊觎别人的男人,所以最好自己也有束缚。
这样对谁都好。
无神望着天花板的放空里,文屿兰不禁想起多年前和楚宴安一起种下的树。
不知它长得几多高度,绿叶是否青翠?
那棵不知道算不算属于自己的树,现在仍会有自己种下的希望吗?
但想着想着她却失落起来。
就算她想回去看的话,应该也会碰上那庭院的女主人宋淳熙吧!
可她不想见到,一点都不想见到。
就像是外婆家那个被收养的表姐一样,因为那时候受到的伤害,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不想见到--虽然自己成功时,可以说是无视,而当自己狼狈时,便是一种逃避,但不管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不想见到她们。
一想起宋淳熙,就不可避免会想到楚宴安。
某个瞬间,文屿兰会产生一种邪恶的想法。
那就是--当他再来找自己的时候,若是自己”无意中“告诉他宋淳熙霸凌过自己,而自己最讨厌的人是她,那他会如何抉择呢?
但这样的假设非常幼稚,所以文屿兰还是湮灭了想法。
罢了罢了,没有他楚宴安的爱,她的日子也过得一样稀碎。
这世界上就算有人喜欢她.......
不,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喜欢她的,就像没有人喜欢老鼠那样--那才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而她,也必须接受这样的正常,才能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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