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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青青子衿(九)

施天白与任增,筑基七层和已满亟待突破的筑基六层,单论修为境界,无疑是这场剑修考核里最强的两者。

更何况,这两人一者雷灵根,一者火杂少许金灵根,都攻击性究极强烈,剑相交锋时,张扬恣意的雷嗔电怒与炽烈焦灼的火树银花,电光、火舌激烈对碰,贡献出了迄今为止最剑拔弩张、也最具观赏性的战况。

局势也胶着到了二比二,对双方来说,最后一回合都成了制胜抑或功亏一篑的关键。施天白锐意的眉眼压着厉色,他本就心气颇高,不提与任增一直的不睦,今天这个场合,宣虞、施长泽等都在观战,他绝不要憋屈落败!而任增眼中也戾色涌动,往日为争取一点资源、机缘就得拼尽全力的种种辛酸苦闷,对这些靠着家世背景资源大把、前途自然有人铺就的家伙的仇视,也全都在这一刻化作“心火”烧得旺盛,他喃喃地,好像在自言自语:“…看着吧,我会将这些‘高’人一等的家伙都狠狠打败,让他们也尝尝屈辱愤懑!”

但胜者注定只能有一个,施天白和任增同时而动,施天白矫捷跃起,高扬起的剑锋交缠紫电闪烁,更在下落时轰出了如惊雷般的剑声——这一式,施天白自命为“惊蛰”,从宣虞初见那次到在与韩灵雨的反复切磋间,终于渐渐打磨出了几分剑之真意,在他这个年纪已算得上声势惊人。

“此子少年可期啊,”裴衔道:“但……”

宣虞知道他指什么:“续势不足,后招也缺乏变化,天白的老毛病了。”

果然,任增表现得丝毫不惧,直直提剑迎了上去,看准他御剑的走向,炙烈的剑尖火龙般游曳着,竟是生生切下了那几缕电光,拆破开了这一招!

而随即,便是施钩玄看到的画面:烙热的剑尖一直未停,直到狰狞深剜进施天白手腕!任增甚至还在得手后,紧盯着施天白痛苦的神色,霍然加注了灵力的灌输,使火焰沿着剑锋大肆腾起,施天白本就被挑断的手筋血肉便在这瞬间彻底被熔化了!

施天白痛得大叫,剑脱手掉到地上,人也狼狈地摔跌倒地。

“岂有此理!”施钩玄怒了。宗门内有明令禁止同门自相残伤,但比试中当然也难免出现刀剑无眼的情况——可他看得清楚,这任增分明是故意的!而虽然这伤势出来能治得好,然这场对施天白来说至关重要的考核,却是彻底被断送在此了!

“坐下,”宣虞提醒他不要太失态忘形:“之后再说。”

施钩玄也明白他当下的职责所在,但坐下后难免有气没处发作,甚至忍不住想迁怒宣虞,尤其是当关注回药修考场,又瞅见照影里的秋水澄——原本逍遥丸一案,足够在秋水澄档案上记一笔“品性不端”,就算不将他立即逐出蓬莱,也决不能被获准进入内门的选拔,但宣虞却做主保下了秋水澄的资格,把往事就像没发生一样放过去了。施钩玄不能理解,私下问宣虞,宣虞说:“他也算不上坏,容人偏私,你再给他次机会嘛。”

不过施钩玄怀疑他只是更看中秋水澄的能力,这时候想起来便愈觉不爽,小声咕囔:“容这种无德之人,你怎么不容江朝颐?”

“什么时候改改你这臭脾气?”宣虞当然不会惯着他,冷冷斥道:“瞎急什么?这不是远还没到定论呢吗?”

——就见照影中,在裴积玉传声询问他是否要现在退出时,一直匍匐跪在地上的施天白艰难挺起了半身,他的面孔尽被活生生痛出的冷汗濡湿了,一呼一息,都因牵动伤口而颤抖,却执着地慢慢伸出左手,直到重新紧紧攥握住了剑柄。

施钩玄哑然。

***

兰因打赢了第三场,却是个艰难的三比二险胜,赢得收剑的一刻,他自己都觉得侥幸。可事实上,这一场的对手剑技远不及闻人语,也不是多么实力强悍难以对付,会有这个结果,根本还是兰因的状态大受与刘彪虎那场的影响——从开始到最终结束,他与刘彪虎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除了对体力和精神力都是巨大的消耗外,时间上更相当于正常对局的三四轮,所以兰因虽赢了,却胜得极“不划算”,于是为了追回被浪费掉的时间,兰因中间没做任何歇息调整,反而更催动自己丹田内仅剩的灵力,强提速度赶路,便更导致到了第三场时,实在难以维系状态,失误不断。

兰因经此吸取了教训,再赶往第四场的途中,不止放慢了节奏,同时还默默运转着心法调息。而对他有利的是,弥漫的风雾间,水灵气明显更充沛了——兰因早发现他与寻常木灵根一点最显著的区别,就是除了亲和木灵气,对于与水、月相关的灵性力量,就像蜃女的蜃气、帝流浆一类,兰因丹田内的绿株也能当作“补品”直接吸收转化…此时,被吸入的水灵气就流过了他隐隐作痛的经脉,滋养着灵力几近枯涸的丹田,绿株更在快速汲取后,表面润起鲜亮的灵性光泽,倾溢出纯粹的木性灵力,兰因的灵力便在这过程中慢慢回复着——当然,要说真正“大补之品”,还得是宣虞那极致阴寒纯净的冰灵力…再没有别的东西,比那感觉更好了…让他丹田,乃至整具身体都被沁得凉浸浸的,就像一口吞下了融化的月亮……

当这个念头不受控制也毫无征兆地冒出来时,他嘴里也好似相应回味着泛起了曾尝到的血味——霎时,兰因打了个哆嗦,像被兜头泼了顿冰水,刚对自己体质升起的那点庆幸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他宛觉全身血液被冰冻住了,无法呼吸,甚至心跳都歇了拍:他怎么会、怎么能产生这种想法?!

兰因神思不属到这一刻几乎没心情再将比试进行下去了,但对手却恰自对面的岔口间现身——施天白!

如果说这场考核前,有哪个对手是兰因最想打败却也最担心面对的,就属他了——客观说,施天白整体实力较自己更强,兰因平日与他论剑几乎就没取得过什么有效的优势,所以为了今天正式的一决高下,兰因已暗自准备了许久…然而施天白现在的模样是大出兰因意料的狼狈——甚至都只能用“惨状”来形容!

他身上多处带伤,尤其右手手腕,虽简单处理包扎过,但明显看出可怖地凹陷进去大片,且一直在流脓血。当看到对手是兰因,施天白也愣了下,才笑着招呼:“太好了,我这也算否极泰来——你随身应该带着能治烧伤的药吧?我止血、清创的也用完了,”不过他挤出这笑不比哭好看——开始兰因还真以为他是在哭,但仔细辨别,发现原是豆大的冷汗一直在渗:“当然,如果还有能止些痛,但又不太影响我接下来状态的就更好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兰因取出花镜给他现配药,但他也想赶时间,听到这么多要求,没忍住脱口说——可随即,兰因也为自己语气里真实流露的冷漠和嫌恶凛然一惊!诚然他和施天白平日里不乏闹着玩似的小摩擦,这一场还是直接竞争对手,但两人朝夕切磋共勉的交情也做不得假,施天白为人热忱,从不藏私,对兰因的关照、指点都是实打实的——换作两人境况倒换,兰因相信他绝不会对自己如此态度!短短时间内,兰因两次意识到:似乎就自极限透支了灵力、精力后,他虽如愿压榨开发出了更多“潜能”,但也一直处在了种大不对劲的、好像“自我非我”的状态里…仿佛原本的那个他被从身体里抽离走了…于是换成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而这个“他”的样子无法不令兰因觉得不安!兰因拼命安慰自己:想多了,只是太累了导致的!等结束后正常的自己就会回来了!

幸而施天白和他互呛惯了,没察觉什么:“害!别提了——被任增那贼小子给阴了!况且输给他后,还被迫得走他们羡门那神鬼莫测的陷阱道过来,状态不好有几次就中招了。”

兰因这时已给自己稳下了心绪:“那你还要和我比吗?”

“当然了,我使左手跟你打,”施天白又快速处理了番伤口:“谢了啊!但你别以为我会因为感激就故意让着你!当然了,你也不用对我留手……”

“你想多了,”兰因抿了抿唇,出剑:“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辜负师父……”

不过兰因固然嘴上毫不相让,下手还是稍收着的,并不太想趁他之危,更在取下两回合后,有意识地给施天白喂了一会儿招,才最终拿下胜利。

宣虞观察着施天白在兰因陪练的这一小段过程中便进步明显的剑法,若有所觉:“天白原来其实是左撇子?”

“对,他天然左利手,但小时候他爹给他启蒙——符道入门不是要先学一堆有的没的繁缛成规吗?比如祭天地祖宗的仪式,用什么符笔、精确几毫朱砂,又如何运笔才最容易引动天地灵气等等类的,还有像通常都是用左手掐诀念咒、右手来画符文,否则整体灵力运转方向便是逆的,虽然我觉得照不照仔细都一样,修真史上也不是从没有反手成符的大家嘛——但施长泽特看重施家祖传的这些程式,务要一丝一毫都认真遵秉着来,觉得悖逆到底不是正途,”施钩玄其实不爱谈施长泽,只是方才惹了宣虞不快,忙就想借新话头揭过:“他被施长泽狠抽了几顿,就给扳过来了。”

“他早该换回左手剑。”宣虞对此评价。

“修士修炼就是不断开掘身体、精神极限的过程,如无特殊之必要,为什么反去违逆天禀、性灵?”裴衔接过话,显然极不认同施长泽,就差直批误人子弟:“所幸这个孩子心性天生豁达,你看现在遭逢挫厄后依然双眸明亮,不见阴霾——飞鸟即便被折翼久拘樊笼,也终会向着更高远的天空啊!”

被裴衔这等剑道大修如此看好,施钩玄不知该替施天白欣慰还是更多感慨施家注定后继无人,但都来不及细想:“诶?兰因最后一场对手是这个…任增?”

——此处因已极近阵心,愈加风起而云涌。

兰因在照面间打量着这个对手:筑基期对于修士强化最大的就在体魄,此人却将施天白伤成那般,下手只能用刻意和歹毒来形容,兰因早预想他非是善茬,但真正见到,还是不由为他此刻身上那浓重到仿佛具象的激愤和敌意惊怔了下!以及隐约飘散出的很难闻恶心的气味…兰因记得在考场外见他时还没这么明显…

耳畔这时突然响起“神幻”的声音:“你感觉出他异常了吧?——不是说情绪幻化成的那一点点魔气,”“神幻”的声音难得凝重:“不要和他对上得好……喂!”

可兰因别说听祂的话,甚至不等祂说完,便已提剑径直而上,与任增战到了一处!

任增剑尖摇曳,燃起数道火舌取向兰因!不过兰因虽冲得看似莽撞,却不是没有思考,始终且战且试探,使出的多是变化虚招,打得极有进退章法。再加上先前四场实战磨练下来,兰因已愈发得心应手。

任增从没切身遇上过这样难缠的剑法,就觉兰因那柄软剑苍蝇似的旋绕着自己骚扰,偏偏他又不明其路数,总回击不着,便显得操纵的火焰剑风像在无的放射一样滑稽了——尤其他本就靠高爆发攻击,可连续五战下来其实也相当疲乏了,灵力不能从心,偏偏兰因不只剑式绵绵不歇,灵力竟也持久不见颓势!

“怎么回事?他明明修为应大不如我,”任增急了,又低低开始“自说自话”:“难道是宣无虞给他用了什么特殊法器作弊?不行,你也得帮帮我!”

“我若出手,他必然神魂俱灭,”一个透着傲慢的男声自任增神魂深处响起回应,“可惹恼了宣无虞,你还怎么拜入其门下?”不过,他也不会让任增落败影响了他们的计划:“我来给他些威慑。”话音落即,任增胸口一缕明紫魂火无形中燃起:

但,兰因只灵感兀地爆鸣般作响,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朝他袭来的压制——法阵外,公输仪的罗盘便猛地亮起了极刺目的红光,法阵也立即应急风流云变!

——扶摇狂风陡然被发动大作,扬起惊涛骇浪般的云雾,组成海啸一样的景象,眨眼间尽朝这里灭顶般扑袭过来!

“怎么回事?!”明紫魂火惊诧:这分明是在瞬息间启动了一座强大的“牢阵”!来不及细想太多,魂火马上又藏匿回了任增神识的最深处!

而大阵化成的水牢已成形降下——将兰因和任增都关了进去!

裴积玉现身,沉沉审视着他们。

***

显示剑修考场实况的照影自“牢阵”运作起的一刻,便被即时中断了。公输祈接到传讯,来得快极了,难掩兴奋:“怎么回事?提桓真过来捣乱了?”宣虞之前把防范提桓的主要工作分配给了公输祈等人,公输祈于是大赶工在蓬莱各处都做了齐全的布置,居然真用上了!

“师父,法阵确因监测到了超常力量和魔气自主启动,”公输仪紧蹙着眉:“但裴师兄说检查过现场的两个考生都不可能是提桓…”

公输祈一把夺过通讯:“喂,裴积玉…!”

却只来得及听裴积玉道:“…考核不能中断太久,现在恢复照影投放吧,否则外人都会觉出问题——我过后会自己去和宣宗主解释具体情况。”

而集议堂。

宣虞有些心不在焉,公输祈走得太急,囫囵传音给他的:“提桓来了扬之水”…?这消息在宣虞听来实在充满了诡异,完全不符合宣虞对他行为逻辑的认知,比如:他是为什么?又干得了什么?总不可能,“提桓”冒风险自投罗网会是为接近兰因这么离谱的动机——宣虞很肯定,兰因的诞生完全在提桓原本计划之外,而辛夷与兰因之后在万魔宫的处境也证明了提桓根本不在乎他们——可也在想到这里时,提桓扮作宋湘离与兰因短暂接触的一幕阴翳一样掠过了他的心头,宣虞敛眸,即便明知这样的疑心根本是可笑,面上也一丝笑样没有了。

宣虞还在走神,照影就突然重启了,施钩玄因担忧施天白,比他还先注意到:“呀好了!天白这是…还有机会!等等,兰因劈碎剑门出来了!…第一名啊!”

***

兰因作为剑修考核最先通过的一人,出来后,就到了学宫广场和宋文期等人一起观看其他人后面的情况,但宋文期发现兰因情绪不太对:“你怎么都不高兴啊?”

“我们考场的照影中间坏了?”兰因其实是还没从那种“不正常”的状态里缓过来,同时还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疑窦。

“对啊!”宋文期大叹可惜:“你后半场的表现居然都因此没被记录进去!”

兰因却暗道:倒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因为他后半场分明是被直接“保送”的!——在照影崩坏的那段时间里,裴积玉先是打断了他和任增的决斗,后面把他们放出来,却也直接就传送去了出口位置。而当兰因特地跑来照影看,发现闻人语、施天白等其他考生都在走正常的考核流程!——只见裴积玉以风力飘举飞扬云雾制造出万剑列阵,流云剑阵不断排布出蓬莱剑道所独具的那水波一样的变化,闯这第二关的难度不言而喻!

所以裴教习是故意给他放水了?兰因记得依稀听见他和公输祈传讯提到了宣虞,只能想到:师父授意他这么干的?

恰好神幻似乎看准了兰因“自我”状态的“虚弱”,且和兰因正好相反——祂一改前段时间始终奄奄的情形,恢复了声音的底气,又开始持续不断地在兰因耳畔惑语:

其中有些是兰因直接当耳旁风忽略的,比如:“你以为宣无虞是在关心、体谅你?不想你累着?蠢货!——那他怎么自己从未耽误过修炼?明明你可以比所有人都强,就像这次的这样——但他却频繁压制你的修为!监督要求你放慢修炼的进度,约束你释放本就属于你的力量!他是在忌惮你……”

但也有些却是兰因听不得的:“还有他和裴积玉,外人多以为他们应该因薛潜不合…但实际光从你看到的,就可知他们私底下关系无比密切,宣无虞这个人,藏有很多瞒着你的秘密…”

“闭嘴!”

宋文期不免被吓了一大跳!他原本正叭叭地在跟兰因八卦药修的考核现场呢——秋水澄居然真胆大包天到在考场上试着解蛊!并且,还奇迹般地,成功了!但戛然,就被兰因这一嗓子给喝懵了。

兰因的神情是一种宋文期从没见过的沉怒,且周身凝着说不出的凛厉气势,无意瞥过宋文期的一眼,甚至也带着冷意,随即摆手示意了下,便径直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宋文期才回过神:“我滴个乖乖……”

而兰因到了个四下无人的位置,再次冷冷开口:“我想表现得比他们所有人都强,只是想让师父知道——只有我才配得上他,也让郁离子那些置喙的人都只能噤声!”

兰因早便知道,自己识海里这个“神幻”和韩灵雨的大不相同,甚至和典籍里可见记载的“神幻”都不太一样——“祂”能力更强,也显而易见的危险。兰因也尝试过,发现确实没办法照搬用在韩灵雨身上的对策来一劳永逸地封印“祂”,不过,他也渐渐摸索出了应对“祂”的办法。

“其他的,我会自己去问,”兰因字字仿佛从牙缝里碾出来:“别想挑拨离间!”

“神幻”果然消声了。

***

宣虞是和裴积玉一起说着话回到的雪居,结果还远远地,就遥见兰因正倚门伫望。

而看到裴积玉也跟了来时,兰因神色顿了顿。然后立马飞跑着朝宣虞扑过来,他早不是小孩子的个子了,一把抱住宣虞时,自然而然搂住的也是宣虞肩膀,当兰因整个环住宣虞,亲昵地将头歪靠到宣虞颈窝时,甚至近到能嗅见宣虞肌肤的一点气息,很难形容这一刻心安的感觉:一旦兰因切实感到师父的存在,就也感到,那个“正常”的自己也随之回来了。

他随即才扭过了脸,对向裴积玉:“裴教习,你今天怎么半截就不让我继续考核了?”

裴积玉愣了愣,兰因唇角天生上翘,看此时神情也是笑着的,说的话也符合事实,但怎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我正同宗主汇报此事,”裴积玉清清嗓子继续被打断了的话头:“……那叫任增的小子肯定有不小的问题,那时在他身上爆发的力量绝不可能属于一个筑基期,但我也可以确定这个人不是提桓的化身相,我怕他在照影里继续暴露什么,惹祸影响了蓬莱的声誉,”他细细阐述了遍事急从权的种种考虑,抽空也对兰因解释:“…还有对你而言,也是危险,所以就没让你们接着进行下去…而这个人在被直接传送出来后立即就被控制起来了…”

“先不用着手处理他,”裴积玉没觉得有对兰因隐瞒此事的必要,但宣虞却微妙地不想在兰因面前提及任何提桓相关,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抬手摩娑过兰因发髻:“怎么?听你的语气,还很遗憾啊?”

被师父听出他对裴积玉的不满了!兰因反应很快地补救:“我是觉得很遗憾啊,主要是裴教习的剑阵太厉害了!我却没能体验一下!”

“那让积玉随时陪你练。”宣虞笑笑。

“好啊,”裴积玉也笑道:“我还挺好奇宗主你所创那门剑法的…”他轻轻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剑法还有《**经》打底的痕迹…”

宣虞没说话,意思就是默认了。

裴积玉对此,就算提前猜中也难免觉得匪夷所思,他发现宣虞的许多所作所为都让他特别看不懂——宣虞难道不是将《**经》,将给他招来灾殃的太素之体,将过去少年直到成年种种相关经历,都视作难堪、禁忌、痛苦、耻辱吗?可那为什么还要花十年二十年的心血去钻研相关,而不是彻底甩掉?又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使用过?如果真是不想公之于众只想私藏的话,为什么又要教给兰因?还有他一直不能理解的,宣虞对兰因的态度……

“没那么多意义,”宣虞好像看出了裴积玉在想什么:“确实只是觉得兰因适合,就教给他了而已,不过当他使出来我才发现,原来不同的人可以赋予同一套剑法这样不同的气质。”

兰因从来没有收到过宣虞当面这样不吝的夸奖,大大的惊喜后,既难免害羞,又忍不住想宣虞讲得再详细些,故意追问:“什么不同的气质啊?是师父嫌我没学到位的意思吗?”

“我觉得你就是挺开心的。”宣虞垂眼向他笑了笑,神情的清浅柔和教兰因看愣住了。

***

对于这些参与选拔的弟子来说,过去这一天无论顺遂、遗憾,都足够紧张、刺激。可实际上,对来到蓬莱的绝大多数宾客,他们专程到来,可不是为了这点“餐前小菜”,修界万众瞩目的“师授典”终于要在翌日举行了!那诸多好事者简直心热得等不及还要一夜了,当然,这里头有多少人是怀着想要看笑话的心思,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反正,如果事成,就可以看江潮生这昔日修真界第一人的笑话,若是事不成,就是宣无虞和整个蓬莱沦为来日的笑柄。

不过表面上,他们是不会露出这等居心的,还殷切地想去关心当事人,然而宣虞谁也没见,雪居在这种关头直接闭门谢客了,倒得了份世外桃源般的安谧。

里面的人更可以说悠然从容,自从被宣虞夸过后,兰因就一直不停在院子里,正对宣虞的窗口舞剑,而宣虞还在照旧处理着他的公务——通过了第二轮,有资格进入师授选拔的弟子名单是由宣虞亲手所滕录,“兰因、闻人语、施天白、秋水澄、钟纨、公输仪、仲书鹤、姬珣……”正写着,却听鹦哥来报,有个自称郗兑的来请见。

——因姬希夷也到了蓬莱,未防他看出什么,宣虞特地把郗兑放了出来,而郗兑为得到宣虞信任,加上认识到宣虞对提桓的心结,竟主动与宣虞签订了“主仆血契”。果然,自那后,宣虞便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譬如现在,听说来的是他,宣虞想了想,还是允了。

而郗兑一进门,就不可避免地,与兰因正撞上照面!

郗兑这一刻确信自己是无比清醒的,所以也无比清醒地“看到”了:“…妖惑…!”

他神情从极度惊怔、恐惧渐渐变化为惊疑,再是确定:“他是那个传闻中辛夷的孩子……是…那第三缕同命线!”他猛地不可置信地看向宣虞:“宣宗主,你居然在豢养一只妖惑!怪不得…会牵扯出那样奇异的命象!”

这个不速之客的表现让兰因即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也感觉到了绝不是什么好话!随即更唤起了对他的印象:是那个和阿娘一样患了“魔症”的家伙!兰因顿时对他抵触到了极点,转头便对宣虞道:“师父,我把这个说胡话的疯子赶出去!”

“他是姬城主带来的客人,”宣虞将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蹙了蹙眉,起身走过去沉声对郗兑道:“你跟我过来。”

郗兑还在为自己的发现震悚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而兰因却下意识不想师父和这个讨嫌的疯子多接触,追着想要阻止:“师父…”

但宣虞却已直接扯着郗兑走出了雪居。

霁山顶夜风鼓荡,两人停下来时,郗兑似乎终于被吹得缓过了神,而宣虞的语气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今日陪姬城主时…碰到了我大师兄,我觉得他是来蓬莱找我的…”郗兑其实也不是不懂眼色:“我觉得如果宣宗主有用我和天机观之处,我愿意竭力为您效劳。”

“我想解开封印了我婆罗门相关记忆的禁制,而我知道你师父与陵阴真人关系不同寻常,”宣虞黑浸浸的眸子紧盯着郗兑:“我也知道提桓是不想让我记起来这些东西的……”

这是完全**的试探,在他与提桓间。郗兑跪地:“我发誓过为您效力,一定竭尽所能为您办到。更何况,我不比您不想尽早弄清祂的底细…”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话锋一转:“可您明明深受其害…明明最清楚妖惑…为什么还会主动允许另个祂的寄生?!祂也会剥夺、吞噬掉你的一切!…”

“那我为什么能相信你的投诚?”宣虞耐性彻底告罄,打断他。

郗兑瞪大眼:“我怎么会和那种魔物一样?”但下一刻,却蓦然齿冷地意识到:对啊,其实他血脉里也已“流了”祂的血……

宣虞转身就要离开了,郗兑却忽然怔怔道:“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接受了我呢?还是在亲身经历过‘眷属’背叛你、选择了祂后……”

宣虞背影顿了顿:“辛夷嘛?”他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很淡:“你错了——她从来就只在乎和爱她自己……”

ps如果作者还没糊涂,宣虞只对辛夷发表过两次算是带有评价性质的看法,一个是对映月说“一直没长大”,还有就是这里“从来只爱她自己”,原因要等等才能了解,但至此其实应该已经可以感到,他们两个的关系最终会发展到将所有温情都撕碎,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两个人都对彼此看得太透彻,以至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这也是几乎所有人都说兰因“像”辛夷,但宣虞从始至终坚持认为除了一点外貌其他都不像的地方,也在兰因问到他和辛夷真实关系的时候表达过如果兰因真会让自己想到辛夷就压根不可能接受兰因,甚至最初在施钩玄问他是不是拿兰因当辛夷替身时,就说了让施钩玄赶紧去看看眼睛、脑子,捋一捋这个所有人都说的“像”和宣虞坚持的“不像”,以便马上接下来的剧情大家不觉得突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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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青青子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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