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七用黑布裹着李烟，运起轻功来到远离北国皇宫外的一处。
这里气温稍微和暖一些，不少枝头白中冒出一点新绿。
主上说过，这脸好歹是李烟的，那么李烟早就死了，这个身体并不是李烟的。
青七身为榜一杀手，自然身手和收集情报的能力都十分了得。
他端详着尸体灰白的脸，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的手套，戴上后摸了摸那人的下颌，这应该是脸皮的交接处。
光滑流畅，已经和肌肤完全融为一体，实在高超。更厉害的是，除了这张精巧的脸皮，替身把李烟的神态习惯也完全模仿了。
李烟是左撇子，用左手持刀，左手有很深的茧子，这个人也有。
青七不由得警惕更甚，这个是脸皮是南域苗疆族特有的，把人的脸皮生生剥下来，换到另一个人脸上。一种是永久脸皮，换上去就不能摘下来了，另一种是可替换脸皮，而这明显是永久脸皮。
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只有魔教教主——凤临才有，看来她还活着，还想着对主上出手！
青七还是把她埋了，端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道一声:“走好。”
他们或许平日除了事物的交接，鲜少有交谈，但是他们共事的情谊却不会忘。
这里很安静，一路走好，李烟。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青七的目光又变得明亮而锐利，他预感恶战不久就要来临，再回到皇宫去，那里容不得他一丝的马虎。
——
又冷又疼，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万古寒冰扎，屋子的慢慢暖气丝毫温暖不了他的身体。向来高傲的男人蜷缩在绒被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只手臂横压在肚腹。胃部在疯狂的跳动，连带着他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的疼。
他本就比别人更敏感，怕疼，此时的疼痛几欲要他崩溃，他的骄傲被打灭，把头埋在枕头里，抑不住透过枕头传来的闷闷的夹带急促喘息呻吟声。
这次寒疾爆发得来势汹汹，疼得好像有小虫子在啃咬他的骨髓。
疼痛的每一秒都是漫长的，白色的枕头慢慢渗出一片深色水渍，汗水有点甚至流入他的眼睛，世界像是在天旋地转般。他几乎要昏过去的时候，恍惚听到人的声音，迷迷糊糊，分不清真切。
一声比一声大而急切，他总算知道是陈芷在外面叫他。
疼痛依旧在持续，好在没有之前激烈，却也着实磨人。
陈芷会主动来找他，真是惊喜，还有……几分可以算是欣喜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凭着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撑起绵软的身体靠在床头，脸色苍白透明如如屋外落的雪，似乎要与这白色枕被融为一体。他咬了许久下唇，才把唇瓣咬出一点淡淡的粉色。
“进来。”
“陈芷参见国师大人。”陈芷跪拜得格外标准，身子几乎要低到尘埃里。
这是她为数不多主动来找楚云景。
陈芷跪在地上腿脚都发麻了，楚云景还迟迟没有发话。她可以等，但高曲和等不了，陈芷心焦，忍不住怯怯抬起头望向床上那人。
楚云景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一般，睫毛闭合轻轻的颤，像是扑打的蝶翼，整个人像只随意又慵懒的猫儿。只是他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所有血气褪尽一般可怖，容颜却依旧迸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陈芷连着小声的唤了他好几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神色有些涣散，不似平时的清明尖锐。
“楚云景，你……没事吧？”陈芷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嗯。”楚云景微微向后靠了靠，白色中衣便向下滑落，露出他苍白如纸的肌肤和深陷凸出的锁骨。
陈芷才惊觉他最近实在是瘦得厉害，整个人又纤细又孱弱。
陈芷忽而有些不想再开口向他说出接下来的话了，可是一想到高曲和躺在被子里虚弱的样子，时而昏睡，时而清醒，醒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安慰她。她咬了咬牙，心里催眠似的反复对自己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他只是生病了，但高曲和是要命了。
“楚云景，我……我可以要你的一点血吗，真的，只要一点。”
“呵，为什么?”
陈芷猛地对上他变得凌厉的眼神，她深呼一口气：“楚云景，我知道你的血可以清毒祛病，高曲和他病得快死了，我求求你救救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楚云景掩在绒被下的手更加深陷入床单，用力到青筋暴起，指尖发寒，恶心的**在肚腹内翻滚。
就因为一纸谣言，族人们被截取四肢，被做成药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鸣，只会咿咿呀呀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清毒祛病？
不过就是个能治百病的委婉说辞！
楚云景的神色黯了黯，阴晦不明，宛然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苍白诡异的弧度。
“好啊，本座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楚云景唤来侍从，侍从很快便捧着碗跪在地上，他又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把扇子。
通体银白，略看和普通纸扇一样，细看泛着冷兵器的寒光。楚云景拿着在手上轻轻一挥，竟有一片刀刃从扇沿露出。
眼睛也不眨地向自己的左手腕挥去，鲜红的血流出落入腕中，但他的手上却有两抹刀痕不完全重叠。
楚云景划了两次。
血流了满满一碗，侍从拿来纱布缠上他的手腕，鲜血还是止不住，浸红了洁白的纱布。
楚云景用右手拿过碗，向前一伸。
陈芷还未来得及欣喜接住，就见楚云景手一翻，那满满的血就倒在毛毯上了。
“不。”她绝望的喊出声来，眼眶瞬间红了，身子向前一扑似乎想要接住，然而只是指尖碰到了些许血滴。
“呵。”她听见他轻蔑残忍的笑声，碗碎裂的声音，同时她也听到自己世界破碎的声音。
高曲和会死掉的，他会死的，她救不了他。果然，他永远都是这么残忍恶毒。不给也便罢了，还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她。
楚云景光着脚，俯下身子，冰冷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颚。
“蠢东西，本座凭什么给你?”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他顷刻间便可取她性命。
杀她对他而言如此轻而易举。
他掐住了陈芷的脖颈，陈芷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无力地咳喘起来，清秀的面容变得可怖起来。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楚云景放开了她。
大量的空气争相涌入她口鼻，胸腔火辣辣的，陈芷流了不少生理泪水，瘫软着跪坐在地上。
“滚出去。”楚云景松开了紧扣的五指，推了一把陈芷。
陈芷仓皇地踉踉跄跄出逃，不敢再看楚云景一眼，走到一半还被自己的衣裙绊倒，又半分不敢耽搁慌忙跑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楚云景手撑了一下床沿才没让自己软倒下去。
就她最会捅他心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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