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太安静了，气氛也有些尴尬。
季渝偷偷抬手蹭了蹭自己的嘴唇，这才发觉都有些肿了。
月色透过窗子进入房间，季渝的角度很容易就能看清江时景。他的眼睛到处乱瞟，看看天花板看看自己的手，就是不敢看自己，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腊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在沙发上趴着了，他们太专心了，谁都没注意到。
季渝握成拳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
刚才的冲动行为让他恨不得买十斤后悔药，就着酒吞下去，躺平等死。
怎么就没抵抗住……！
“那个……”江时景先开了口，声音还没有完全平稳下来，“其实还有礼物，很多小东西。”
“啊，我看见了，这里面还有很多小盒子……”季渝打着哈哈，其实他现在也不敢再继续好奇箱子里有什么了，只想跑。
犹豫片刻后，他还是站起身，打开灯。
太久的黑暗让两人很不适应，都眯了一下眼睛。
季渝站在原地踱了两下脚步，想着自己有什么能找借口的话题，突然，他灵光一闪：“那个，我做了点吃的，你饿不饿，咱们吃饭？”
江时景还没来得及回答，发出提问的人就已经越过他逃跑似的来到厨房。
因为步伐太快，他胸前的银质吊牌反复敲打着他的胸膛。季渝紧紧握住，感受到的却不是金属的冰凉。
为什么指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感觉都快跳出来了。
江时景把滚进茶几下面的星球灯拿了出来，收拾了一下茶几上放着的糖纸，地面上甚至也有——显然是刚才两人亲吻时不小心蹭掉的。
指尖不小心捏到糖纸内侧，他抬起手，看着指腹上蹭到的黏腻的糖粉。犹豫了两秒后，江时景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掉。
好甜。
双唇触碰的感觉还停留着，酥酥麻麻的。
……好软。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露营时的晚上，他曾经幻想过季渝嘴唇的触感。
江时景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衫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季渝在亲吻时，手无意识地在他身上乱抓，又勾住他的脖子，甚至把衬衫扣子都拽开了一颗。
他抬手扣上后缓缓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手掌覆住整张脸，紧紧闭了闭眼睛。
太冲动了。
明明知道季渝不喜欢这种亲密关系，万一他感觉尴尬跑了怎么办？
这比直接上床要糟糕太多了。
万一季渝真的跑了怎么办……江时景想不出来任何对策。
正烦躁着，当厨房传来季渝声音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江时景，你过来帮我盛个菜。”
季渝的手艺是真的很好。
江时景吃饭习惯很好，细嚼慢咽，眼睛看着对面把嘴塞到鼓起来，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氢气球被打满气，在外面用手一捏，发现硬邦邦的。
莫名地有些幸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别人在家里一起吃饭了，这几年他居然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他都爱忘记这种感觉了。
季渝见他有些局促，伸手往他碗里放了个糖醋排骨，笑得有些得意：“快尝尝，我最喜欢的菜。”
江时景笑着点头，咬下一块肉。甜咸的味道在他嘴里炸开，伴随着肉汁和淡淡的焦味，令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好吃。”
“是吧是吧。”季渝很是开心，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瞬间就把肉和骨头分离，嚼了两口含糊不清地说，“我就觉得你也会喜欢。小的时候我妈总给我做这个，我一来二去也就看会了。现在虽然还没能做到她做的那个水平，但也还算不错吧？”
江时景点头附和。
“多吃啊别客气。”季渝又给他夹了一个放进碗里，然后下一秒就给自己也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这动作让江时景产生一种怀疑，季渝怕自己夹的太多太快看上去不太好才一直给他夹。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江时景抬起手捂了下脸，把表情控制住，装作无事发生。
季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把吐出来的骨头放在一边，偷偷瞥了眼江时景，夹了一个西蓝花放进碗里当做掩护后，直接快速下手把最后一块排骨也放进嘴里。
这下江时景的表情彻底控制不住了。
他真的猜对了。
这真的太可爱了。
吃完饭都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碗被江时景抢着刷，季渝闲着无聊想起来冰箱里还有江时景带过来的蛋糕。
“那你刷碗，我去拆蛋糕了啊？”季渝靠在厨房门上，双手抱胸，看着江时景努力的背影，“正好一会你刷完咱们等等就零点了。”
“好。”江时景回过头，看见季渝小心翼翼端出蛋糕，又慢慢端到茶几上生怕被磕了碰了的样子，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我快点刷。”
“好。”
江时景做的是那种很简单的草莓蛋糕，整体被一层厚厚的奶油所覆盖，上面整齐规律地放着一圈草莓。
季渝倒是没想到江时景做的完全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很巧，他确实喜欢吃草莓。
江时景擦了擦手，转头看见的就是季渝蹲在茶几前，把端出来的蛋糕放在一旁，坐在地上抱着腿，眼睛盯着蛋糕舔下唇的样子。
看着好像很馋。
他加快速度走过去，蹲在他对面：“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周岁。”
季渝看着江时景从箱子里翻出生日礼帽和蜡烛，主动凑过去让他帮忙戴上帽子，自己又抬手调整了下歪掉的帽檐，接着看他找出 “2” 和 “7” 的数字蜡烛，小心地插在蛋糕顶端。
他晃着膝盖，突然想到什么：“说起来我比你大两岁呢，你还得管我叫声哥。”
“一岁半。”江时景强调。
季渝挑眉看他：“那你什么时候生日？”
“五月十九。”
“行行行，一岁半……叫声哥来听听？”
江时景把嘴闭严，抬头瞥了一眼季渝。
“叫声哥这么不愿意啊？”季渝越过茶几，脸凑过去，盯着江时景的眼睛，“那你想叫什么，叫全名也太生分了吧？”
江时景反驳：“……你不也喊我全名？”
……也是。季渝吃瘪，干脆坐了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关灯，点蜡烛，我要许愿。”
“还早着零点呢。”
“不差这一会，我想吃蛋糕。”
江时景闻言，随手拿了放在电视柜的打火机，点燃烛芯，然后起身去把灯关掉。
“要许什么愿望？”他问。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还是你要帮我实现？”季渝隔着烛火挑眉看他。
“你先说说，万一我能帮你实现呢？”
季渝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愿望，感觉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他想了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烛光下，江时景轻声慢慢地哼唱着生日歌，季渝的头发被烛光染上了橙红色，看上去暖呼呼的，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啧，你别捣乱啊。”季渝闭着眼睛咂了咂舌。
江时景笑着收回手。
季渝脑海里搜刮了一圈也没想到自己应该许什么愿，耳边江时景的生日歌已经又开始唱了。
我还不知道想要什么，明天才是我生日，能不能让我想到再许！
一时没有想好许什么愿望的季渝只能在脑海里语速飞快地将这一幕凑合过去，速度快到他感觉这句话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那样，脑子都有些缺氧了。
而生日歌才进行到第三句。
“祝你生日——”
“咚咚咚”。
大门突然被人很用力地砸了几下，江时景几乎是第一时间站在季渝前面，紧紧盯着门口。
季渝被打断，睁开眼睛，在蜡烛彻底燃尽前吹熄，又把帽子摘下来放在一边，小声问：“谁啊？”
江时景摇头，手挡住季渝起身的动作：“我能去看看吗？”
“你小心点。”季渝站起身，跟在江时景后面。
“咚咚咚咚咚”。
又是几声很急促的敲门声。
江时景凑到猫眼前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
“报警吧？”江时景说。
季渝凑上去看了一眼，摇摇头：“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警察到了人跑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
“开门！”
季渝话头一顿，身体僵了一下。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下意识抓住江时景的手。
“怎么了？”江时景微微低头，看着季渝慌张的表情，手紧了紧，拍拍他的肩膀。
“是我爸……”
怒气替代恐惧直往上顶，季渝瞬间就猜到了季博远为什么会来。
前段时间他跑到周晓那里乱砸的事情瞬间浮现了上来，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打算和他吵一架。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急火攻心的他忘记了江时景也在这里。
不该开门的，现在让江时景看到了这不堪的一幕。
怎么办？
季博远浑身酒气，一股劲想往里面冲，手马上就要拽到季渝的领口。江时景往前一步伸手拦住，把季渝到身后护好。
看样子季渝和父亲关系不是很好。
他松开季渝的手，摆了摆，让他往后撤，自己则按紧了门框阻止季博远的进入：“请问有什么事吗？”
季博远脸上、眼睛里都是红色的血丝，看到江时景时往后退了两步看了看门牌，确认后还想往里进，被江时景的手挡在门外。
“你他妈谁啊，这不是我儿子家吗！”他的嗓门很大，震得江时景有些耳朵疼。
这人说不了理，但是这是季渝的父亲，应该……也报不了警。
身后季渝声音沉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季博远，刚被握紧的手紧紧攥成拳：“你来干什么？”
季博远笑得有些丑陋，江时景加重自己按着门框的手，又挡住了一波他想要进入的攻势。
“我儿子今天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生日快乐啊，来和老爸喝点酒……”
季渝感觉浑身都有些冰凉，就像是冬天站在雪地当中从头到脚被泼了一盆冰水。
呵……今天生日……
他深深呼吸想减轻身上发抖的症状。
季博远见季渝没有反应，语气有些变得尖锐：“怎么也生你养你了二十多年，你就是这么对你亲爹的？”
江时景用了点力气，把想要往里强冲的季博远推开。
这一下让季博远有些没有面子，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他指着江时景的鼻子：“我操你他妈谁啊，我和我儿子说话有你什么事啊？”
也许是说话有些激动，季博远打了个酒嗝，江时景屏住呼吸皱了皱眉。
好恶心的味道。
下一秒，季博远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拍手，有些不屑地说道：“我去，早就听说我季博远的好儿子是个走后门的，我当时还没信，那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他语调有些上扬，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有趣的东西，更像是找到了可以用来威胁季渝的点：“没想到啊，我英明一世生出来你这么个恶心东西。”
英明一世……好可笑。季渝竟然勾了勾唇角。
季博远还想去拍江时景的脸，却被躲开，他有些不满的往地上啐了口痰：“这就是你泡的那个男的……听说同性恋不是挺乱的吗，不会还有好几个吧？”
季博远隔着江时景的手往后看去，看到季渝眼中的怒气时慌了神，但又稳住，把怒气撒向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江时景：“你挡什么挡，我回我儿子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一个破鸭子还……”
“闭嘴！”
身后传来季渝嘶吼般的声音，江时景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季渝的手握着拳，因为过于用力，指骨都已经泛白了。他的眼眶发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季博远。
“季……”
江时景的愣神让季博远有了可乘之机，他突然往前一冲，让江时景的手一下子松开。
季博远双手背后，真的像是父亲来看儿子的家一样看了看房间：“嚯，房子挺大啊，你妈给你买的吧？”
看着季博远一步步走到季渝身边，江时景抬脚想挡在他们中间。
可是——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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