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我不能再和你住在一起了。”濑名艰难地说。
那样的话,戒断会变得更加困难。
深泉一顿:“我明白了,那就快点把话说完吧。”
濑名低着头,把u盘从背包里拿出来:“第一件事,经纪公司的人真的来找我了。我留下了录音,你听了就会知道了。奶奶说这件事让其美去曝光更好,但是我想是关于你的事,还是你来做决定……
没等他说完,深泉就接过u盘,问:“那第二呢?”
濑名是要走的。他想。
在濑名走后,面对空房间,面对又一次失去,不过如此,已经猜到结局,就几乎想要更早去面对了。
“第二……”濑名望向他,又别开眼,“第二是……你的实验并没有失败。”
“实验?”
“假装喜欢一个人的实验。”濑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抓在背包肩带上,“假装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会喜欢上的。”
忽然之间,像有一场台风卷起了整个屋子。
深泉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抱歉……我并不是存心要让你困扰。”濑名抬头看深泉,看得很仔细。
他和深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今天过后,戒断就要正式开始,他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这样近地看着这张脸了。
“只是……我在想……”有一瞬间,濑名希望这句话永远也不用说完,“如果实验结果会影响你之后的决定……也许知道正确的结果会比较好。”
是借口,濑名自己也知道,是显而易见的借口。他只是还怀抱着希望,他只是生平第一次,想要完成自画像,想要完完整整地传达心意,想要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不是一言不发地退缩。
也许今日过后,他又会变回甲虫,也许会又一次失去作为人的力量。但是最起码,他曾经努力站起来过。
深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得几乎要流泪:“这话又是谁让你说的?田中?知凛?”
濑名一愣:“实验已经结束了,我没有必要对你撒谎。”
“是吗?”从濑名口中说出的“实验”二字,仿佛刺着深泉的心,“扮演粉丝的时候,甚至可以毫无抗拒心地跟我上/床,现在又是在扮演什么呢?”
“如果……你认为是扮演的话,我在扮演……喜欢你的人。”
濑名一偏头,眼里忽然掉下一颗眼泪。
喜欢。
这种词,再说一遍,原来是这么心痛的。
“抱歉打扰你了,你只当做我是来送证据给你就好……”濑名转过身去,也不顾腿上的伤,直接就想跑掉。
可是肩上忽然一紧,背包被抓住了,他像个被人抓住壳的乌龟一样只能后退,随即就被抓住肩膀,按在了墙上。
“不是还有第三件事吗?”深泉问。
“第三……”
第三件事,不重要了,濑名想。
没等他说完,深泉忽然靠近。濑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含住了嘴唇。
那个吻实在太激烈。好像一条火舌由口唇钻进了身体,火苗过处,濑名的关节都烫起来,脑子里毕毕剥剥地,像焰火响。
够了……不能这样下去。
他被吻得双膝发软,想要推拒,双手却被深泉按在头顶。
那火仍在烧着,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打开身体的蚌。
濑名用力偏过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弄伤的腿在痛,嘴唇也在痛。他不想这样……他贪恋着这个吻,可是他不想再这样沉沦下去了……这段感情,是必须要戒断之物。
田中说,深泉是在惩罚他,那么亲吻也是惩罚的一种吗?
“实验是双向的。”深泉掰过他的下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他,好像怕他消失一样,“那个实验,对我来说,也是成功的实验。”
“所以……”濑名一时有点懵。
“所以假装喜欢一个人,是会……”深泉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濑名真寺,是真名吗?”
“当……当然。”
“如果再骗我的话,我会在电视上说出来的。现在……口渴吗?肚子饿吗?”
“……都没有。”
感觉话题转换得过快了。和真实的人类相处需要适应这么快的节奏吗?
“那么,晚点吃东西也没关系吧?”
“倒是没关系……”
深泉一低头,嘴唇几乎贴上濑名的唇角:“我可以理解为能继续吗?”
“继续……什么?”
隐约知道深泉在说什么,但濑名不敢答应,他不想再次经历仿若夏天被突然间抽走的时刻了。
七点钟的火车……他还在想着七点钟的火车。他得离开,他得像骷髅那样,回到一个人的坟墓里去,没有深泉的世界让他觉得痛苦却也安全。
不会……再被一个吻扰乱至此了。
他眼里一片水光,嘴唇上也亮晶晶的,微微红肿着,颜色艳美。
“既然实验是成功的……”深泉罕见地偏过头,耳根有些发红,“我们可以继续交往的吧?”
说完,他自己忽然怔住了。
他有什么资格谈交往呢?偶像的身份,根本是对任何人都没法负责的。
他闭了闭眼:“但是现在跟我交往的话,是会……”
是会很委屈的。
秘密恋爱,不能见光的关系,不能经常见面,在外面不能牵手,就算约会也要一前一后走。被问起只能守口如瓶。
“会需要很小心,是吗?”濑名问。
他认真地看向深泉,目光如秋天的泉水一般,渐渐有些凄清的意味。
深泉望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好像一束暖色的光。好像某种石头般沉重的想法忽然从他心头散开,变成了一朵蓬松的云。
“一直以来,已经很委屈了吧?”
“我会很小心的!”
两个人同时开口。
交往……他们还能继续交往吗?濑名这才发现,他根本不想要戒断,他真正想要的,是那夏天一直延伸下去。哪怕那对他来说很危险,哪怕他会像得到宝物一样,时时刻刻担忧着失去宝物的一天。
“我听说随意玩弄他人感情的人很容易早夭。”深泉说。
“啊,我当然不会……”
“因为人生是有份额的,可以去爱的数量也是有限的,用光了,就再也没有了,再要强求,就会失去生命本身。同样的道理,已经很委屈的人,没有机会再获得更多的委屈。”
“你的意思是……”
“天道如此,不是我的意思。”深泉扣住濑名的后脑,再次吻了下来。
…
窗帘轻轻摇晃着,七点钟早就过了。去岛津的车早已从车站发出,把濑名遗忘在此。
“第三件事,是什么?”
先前深泉不愿意问,是怕听到不想听的东西,怕濑名反悔,如今倒是耐心十足,有恃无恐了。
“不要在这个时候问啊……”濑名掩住嘴唇,浑身都泛起粉色。
“说出来,有奖励。”深泉在他耳边,轻声哄诱。
“求你……”濑名软声哀求,“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别人……”
深泉眼眸一动,撑在濑名身侧的手臂骤然显出青筋来。他放在床头的手表晃了又晃,好像时间也跟着震颤起来。
…
等到呼吸完全平复下来,濑名才侧过身,抬眼看了眼深泉,又垂下了眼。
“第三件事……是我哥哥。秀夫是我哥哥。奶奶说……在我们交往的时候,你好像把他当做了假想敌。”
深泉一愣,心里像是掠过一道闪电,但面上却很平静:“我不会这么愚蠢。”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奶奶说……”濑名忽然止住话头。
“奶奶说什么?”
奶奶说连社区的垃圾分类都看不懂的家伙,还是很让人担心的。
濑名摇摇头:“奶奶说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深泉看向濑名,他似乎应该觉得轻松,但是并没有。
那家伙……不是濑名的男朋友而是哥哥吗?这么说在濑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一直存在着那样讨厌的一个人吗?
“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深泉问。
濑名一惊:“你果然把他当做……”
“那种人是哥哥?父母就放任他那样对待你?”
濑名沉默了一会儿,说:“父亲和大哥……是很相似的人。”
深泉忽然想起自己被关在门外的那个夜晚来。
夜色成为一种血肉模糊的东西,好像死鱼肚子里的黑血。
有种东西失控般要从他胸腔里冲出来。那是他无数次以“被人喜爱”为目标打磨自己之时,产生的副产品,一种与“喜欢”完全相反的东西。
是绝望,冷血,和厌恶的混合。
在夜色里,他忽然要把这东西给濑名看,他几乎怀着恶意想,如果濑名看到了那些东西,会怎样呢?会逃跑吗?像蜗牛一样,天真又惯于逃避的漫画家,会默默断掉和他的联系吧?
好像魔鬼忍不住炫耀自己的能力一般,他想要和濑名在一起,可是内心深处又渴望濑名抛弃他——以此来验证他多年来积累下的绝望,冷血,和厌恶。
如果濑名迟早要抛弃他,不如让他亲手来推动这件事吧。魅魔的触手绞紧了他的脖颈,让他几乎有种自虐的快感。
“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他们责怪你没有进入某家会社工作,没有稳定地赚钱,那就利用他们来赚钱?”
夜色中,魅魔的触手在悄悄延伸。
“父亲和哥哥都没有什么和漫画相关的人脉。不过就算有,我也并不打算求助……”
“不是这个意思。”深泉的目光变暗了。
濑名刚想询问,好像忽然被台风卷起来似的,落在身上的力量让他难以招架,他瞬间就被抱下床,扔到了榻榻米上,双手被按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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