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泉?”
深泉的手从濑名的手腕移到小臂上:“别怕,我不会伤到漫画家的手。”
他动作有些粗暴,说出的话却温柔异常。
简直像……像情/色漫画的情节了……
濑名羞愧地发现,被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竟然起了变化。
可下一秒,他脸上猛地一凉——深泉把桌子上一杯水兜头泼在了他脸上。
同时,他的脖子被掐住了。
“深……深泉?”
“如果被恶劣地对待,身为漫画家,濑名老师会怎么办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
濑名完全愣住了。
……是与人相处就要不断地应对突发状况?还是说演艺圈的人比较偏爱这种戏剧化的场面?
手掌的温度从喉结传来……扣在脖子上的手只是微微用力,濑名的呼吸已经越发粗重。
“不反抗?我做得还不够吗?”
深泉捏住濑名的下巴,忽地将他的脸甩到一边。水珠从他头发上滴下来,渗入榻榻米的纹路里,沿着脸颊滑下的水珠充满了轻侮的意味。
“你……这也是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吗?警匪片?”
濑名挣扎起来。
深泉却使了个巧劲,就着他挣扎的力气,在腰间一托,把人翻了个面。
“体力上不占优势啊,濑名老师。”深泉的手慢条斯理地按在他后颈。
真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深泉!你放开……啊——”
深泉忽然别住他的腿,微微弄疼了他。
“这不是漫画家的报复手段。”深泉平静地说。随即,他松开手,搂住濑名的腰,又把人翻了回来。
濑名简直像条任人摆布的鱼。
好挫败……没有怎么运动过的人……真的这么弱吗……
“你知道吗?”深泉的声音变轻了,好像某种漂浮的东西,“古时候有种残酷的刑罚,叫做量体。是指用测量工具测量犯人的每一个身体部位。这种刑罚不会对犯人造成实质伤害,却很能摧毁一个人的精神。”
“喂……你该不会……”濑名往后退去,他这时才真的像被兜头泼了水,“那个……如果……如果是特殊爱好的话,至少要给交往对象……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吧?”
这已经不是警匪片了吧?已经到了刑讯逼供的地步了吧?
哪怕作为情/色漫画,也是要写章前预警的程度吧?
深泉却仿佛被那“魅魔”控制着,他几乎没怎么听清濑名的话,只看见他惊恐的脸。
原来濑名会怕的。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果然只要拨开一角,就足以吓退所有人了。
深泉心里也像浸了冰水,他凭什么要求濑名喜欢他的全部呢?
但寄居于他身体的魅魔好像忽然贪婪地翻过身来,在可以对着镜头微笑的美丽外表下,露出腐坏的,糜烂的,深渊一般的腹腔。
那腹腔里有一种难以填满的渴。
观众随手施予的爱不够,台下少女的赤诚不够,要完完整整的濑名真寺才够,要那个人从腹腔进入,穿过漆黑的,粘滞的夜晚,也仍然献祭一般,愿意接受魅魔的吻。
凭什么呢?
深泉并不相信有人能这样爱他。他甚至是以那种不相信为荣的,因此,他渴望着濑名,却仍然要亲手推开濑名。
“观察是精神世界的量体。”他步步紧逼,把濑名困在怀中。
“……观察?”
“不带感情地观看,模仿,不带感情地去写去画,是最深的轻侮。”
这就是深泉悠脱离演艺行业多年,再次出现时,还能因为演技而受到赞叹的原因。
一瞬间,他脑海中划过很多人的脸。
用童年时期的剧照嘲笑他的人,偷拍他的同学,为了吸引女孩子而邀请他的社团负责人,演艺圈里假装不认识他的前辈,楼梯上的母亲和大吼大叫的父亲……被他不带感情地观察着的一切。
也许观察永远都不会被对象察觉,但那观察让他有明显的施暴感。
没有人知道,所谓魅魔,就是这样喂养出来的。
“把人生的所有一切都当做素材,以这种方式消化痛苦和恶意,最终连自己也成为祭品。在我看来,这是漫画家把沙砾变成珍珠的手段。”
深泉望着濑名,望着濑名仿若孩童一样长而浓密的睫毛。他想到甲虫大王,想到岛津的风,想到那个湿热和凉爽交缠的夏夜。
他想,这个孩子是他救下的,他要把他变为施虐的共谋。
同时……他隐隐期待着濑名把他也变成“素材”,变成燃料的一部分,以此成就漫画家的创作,以此在濑名的人生中,获得微不足道的特殊性。
可是……他会这样观察濑名,模仿濑名吗?会把濑名变成“素材”吗?
深泉的心猛然痛起来。
他不会,他知道自己不会。濑名是他珍重到不愿和任何人提起,甚至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的人。
即便如此,还是自虐一般,想要推开濑名。
原来人从来不敢触碰真正渴望之物。他长久地浸淫在虚假的爱中,如今倒害怕被真正的爱灼伤。
他这样的人,也许本就是不配去爱的。从他开始用策略和手段去获得许多许多爱开始,他已经失去了健康地爱别人的能力。
深泉轻轻松开了濑名。
也许今夜只是一个冲动的错误。也许那个夏天,是不能强行挽留的。
濑名忽然抱住了他的脖颈:“请不要这么对我……”
那一刻,濑名觉得害怕,可是说不清害怕什么,像是怕眼前的人会消失,又像是害怕会被深泉那样冷漠地观察。
他笨拙地吻上来,毫无章法地贴近深泉。他必须使出浑身解数,他怕那样冷漠的目光,于是他要引诱着深泉,和他一起坠落下去。
他得要那双眼再次露出难以自控的**来。
…
这一次,深泉似乎比先前还要疯狂。
结束之后,两个人都累得软绵绵的。深泉抱着濑名,把他裹进被子里。
他手臂箍得发紧,像是永远也不想松开。
可是他真的可以这样待在濑名身边吗?将来呢?以后呢?他能永远藏起魅魔的阴暗面吗?
欢爱过后的时刻变得甜美又哀凉。
睡意渐浓,濑名忽然问:“你刚刚想说的,就是把过去的经历画下来?这种基础的技能……有必要用这么戏剧的方式说吗?“他顿了顿,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我明白了,抱歉,好像说了扫兴的话。那个……晚安。”
“你明白了什么?”
濑名耳根红了红:“刚刚的事……完全是play对吧?”
深泉:“……”
忽然感觉可以放心了,就算把最阴暗的部分给这漫画家看,他也看不明白。
“也没有必要打我吧……”濑名抬手蹭了下侧脸,控诉道。
只是在他下巴上拨了一下,这样也算打他?好娇气。
“你是考拉吗?”深泉问,“传说考拉的反射弧很长,摔下树要一周后才觉得痛。所以就算殴打考拉,它也要一周后才会和你结仇。”
“殴打考拉是犯法的吧?”
……这是重点吗?
濑名摸了下后腰:“是……的确还是有点痛的。”
深泉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是几年后才觉得痛。”
他曾以为,那就是生活在家庭中,必须承担的责任。那就是与人交往,必须承担的重量。
他顿了顿,还是问:“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很阴暗吗?躲在暗处观察别人,好像虫子一样……”
一定会觉得阴暗吧。
何必非得问出来呢?
不仅仅是阴暗,而且是沉重吧?深泉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关系,他完全可以再度戴上面具,压制“魅魔”,像他一向会做的那样。
他会在推开濑名和拥抱濑名的挣扎里,一次次地留住濑名,无论用多么卑劣的手段,直到他后悔为止。
也许下一秒就会后悔……
“比起阴暗……我倒觉得……只是探索灵魂的方式出了问题。”濑名说。
深泉一怔:“探索……灵魂的方式?”
“嗯。”濑名想起他的漫画,“我想……也许人们低估了灵魂的形状差异。因为身体的形状是人,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灵魂也是人形的。但或许……每个人的灵魂形状都不一样,因为没法被观测,我们只能借由和世界的摩擦来探索灵魂的边界。这里被碰疼了,就知道这里有灵魂,就戴上盔甲,避免再被碰到,这才是正确的互动方式,而不是明知道这里有灵魂,还要一再地磨损它。我想……大多数人太过重视视觉,也太过看轻无形之物了。”
说着,他转过身,望着深泉,伸手在脑袋上比了个尖顶的形状,“如果觉得困扰的话,我想……你只要在灵魂的世界里戴一顶尖帽子出门就好了,把这里的灵魂保护起来。”
深泉看着他,看了很久。
“呃……我是不是说太多话了……”
“这也是play吗?”深泉平静地问。
“当然不是……”
濑名背过身,闭上了眼。
深泉从身后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肩窝。
“所以不用把灵魂的脑袋削掉,而是戴一顶尖帽子出门就好了?”
“……削掉脑袋也太血腥了。”
深泉想起在岛津的夜里,在他眼前亮起的和纸灯笼。
原来如此,原来魅魔的腹腔只是一个噩梦。原来浓雾散去的时候,怪物并不存在。
原来只要给魅魔戴上一顶尖帽子,那家伙就会安静地,乖乖地,待在他身体里了。
深泉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湿润了。
“那么……明天早上,请濑名老师帮我画一顶尖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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