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才终于停了下来。
有人挨过来,在她身上摸索、然后取走了她的手机,但是竟然还记得将那个与她衣服相配的手提包塞回她手上——哪怕是蒙着眼睛,晏莼都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她似乎是被人带到了一个很空旷的地方,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那段路大概是她这辈子走过最漫长的地方了。
忽然,那两个人手上一松,不知道是谁往她的背心上一推——惯性使她踉跄着往前扑,她险些没站稳。
有人开口说道:“晏小姐,一直往前走,请吧。”
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似乎是电子机械处理过的声音。
晏莼心里很怕很怕,她不敢想象面前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想要回答“好”、但是她抖着唇,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一直走,一直走,周围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她想着,既然周围什么都没有,她是不是可以自己解开蒙眼的那块布——而且,从头到尾对方都没有绑住她的手!
这个认知让她惊喜莫名,她本能的一把扯下蒙眼的黑布。
入眼的依然是让人绝望的黑。
她似乎是进了某个神秘的、黑洞洞的空间,里头仿佛摸不到边际,也透不进一丝光,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触觉就会出奇的灵敏,她听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呼吸声。
有人?!
晏莼下意识的问道:“你是谁?”
对方反问:“你又是谁?”
晏莼只觉得这道女声很耳熟,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
“……是你……让我来的吗?”
晏莼试图跟对方多说点话,分辨对方所在的位置——然而就在她这么打算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动了起来!
晏莼感觉自己头皮阵阵发麻,身上的毛孔也战栗起来,因为就在下一刻,她明显感觉到有人挨近她——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她闻到了一阵浅淡的幽香。
轻轻浅浅的缠在鼻端,像一丝勾人的线,逗弄着人的感官,淡雅而清冽。
而后便是那人呼吸的热气,像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在她身上的刀,正在她的肌理上暧昧的摩挲着。
晏莼不自觉的发抖——因为她知道,那人似乎是贴在她身上,用鼻子在她身上不停的嗅探着什么。
她很想叫出声,她也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对方,但未知的恐惧紧紧攫住她的心,她死命的咬紧牙关,压抑着不发出任何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幽香越来越远,那呼在肌肤上的热气也离开了。
那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是她……”
那语气里充满让人不忍的哀伤。
如果不是晏莼此时受制于人,她恐怕会忍不住出声安慰对方几句。
晏莼的心一阵一阵的发慌,吸进来的每一口气都似透着寒意。
“……我、我能离开吗?”
没有人回答她,身遭诡异的安静下来。
等她意识到就连那道陌生人的呼吸声都消失了的时候,自己的背脊原来早就透着汗。
晏莼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所在的空间再也没有别人的时候,她胸中压着的那口气终于泄了出来!
也顾不得这儿是什么地方,她直接两腿一弯就席地而坐。
事已至此,先歇息歇息喘口气吧。
她隐约感觉到那些人虽然将她带来这么一个地方,但是没有恶意,也没有想要伤害她——甚至他们就把她丢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没有人看守,刚刚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是放过她的意思?
晏莼平复心绪,重新站起来,就像来时有人在她耳边说的那样:
一直往前走!
……
晏莼走出了那个困住她的、黑暗的房间。
她摸到了面前的那扇单向的门——她打开门且离开房间以后,尝试再开门、那扇却“咔哒”一下的自动锁上了。
她走近了一个空旷的、宽阔的通道里面。
同样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里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脚步的回声、自己的呼吸声——这里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指向她的枪口,这个认识让她振奋起来,她走得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最后,她终于摸到了挡在面前的门。
她推开这扇门时,室外的自然光就像无数根尖锐的针,一瞬间全扎在她眼睛上。
晏莼下意识用手中的手提包去挡——刺痛、干涩的不适感让她在下一刻又紧闭双眼,甚至还产生一种类似于晕眩的感受。
几乎是凭借本能,她一手推开门,往前一步迈出门外!
刹那间,午后的晴光尽数洒在她身上,虽然会痛,但是她也自由了。
身后的门跟之前的一样,门是单向的,在她走出门外以后,那扇门便自动锁上。
“——晏莼!”
她听到有人喊她,好像是虞天舒的声音。
晏莼想要睁眼去看,但是眼睛还是会痛、她只得朝声音的位置慢慢的走过去。
“——晏莼!”
她听到一阵急遽的脚步声,然后下一刻、她被人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柔软的怀抱里面。
******
待在这样的怀抱里,仿佛是躲进了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但许久以后,她才发现对方在发抖。
“……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虞天舒?”
她拨开她散落的长发,轻轻捧起她的脸:
“你的眼睛……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突然从没有照明的地方到了室外……眼睛有些不适应。”
她用暖热掌心熨帖在她的眼睛上,又舍不得放开她,依旧用手揽住她的腰:
“会痛吗,眼睛会不会很痛?”
“不痛,我哪里都不痛,虞天舒……”
“……对不起,我不该从你身边离开的,你会原谅我吗?”
“虞天舒,这不是你的错啊。”
“对不起,都怪我,如果我能更谨慎一些,如果我能再多想一步……”
“虞天舒,你冷静一些。”
她又忍不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察看她外露出来的皮肤,然而这也不能使她安心,惟有将人揽进怀里能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是我的错,明明就是我的错,我怎么能离开你身边……我明明知道——”
“虞天舒,你冷静一些!”
晏莼想从对方怀里挣出来,但是她越是挣扎、虞天舒便抱得越紧。晏莼无奈的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比不过对方——这人看着身段纤细匀称,但力量感却比谁都强。
“……你会原谅我吗?”
晏莼只得改变策略,柔声的安抚:
“虞天舒,你是在怕什么?”
“……是因为我、因为的疏忽让别人伤害你,是我的错……”
“虞天舒,没有人要伤害我,我也好好的站在你面前。”
“虞天舒,我没有经历任何不好的事,我也没有受到伤害……”
“虞天舒,你跟我一样,都是人而已,不可能算尽每一步的,有预设以外的状况很正常……”
晏莼的眼睛终于适应过来,她扯下对方捂住她双目的手:
“虞天舒,你不要怕,我就在这里,我就在你面前。”
晏莼的眼睛里不能自控的流出眼水,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虞天舒——她头发散乱,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慌乱,甚至连衬衣的领子也有些歪。
这样的惊慌与担心,都是真真切切。
甚至乎,这样的情绪都不应该叫担心,而是应激。
晏莼抓住虞天舒的手,试图让她安心:
“……将我抓走的那些人没有恶意,他们或许只是想问我几句话。”
虞天舒脸上的表情依然很难看:“你不怪我吗?”
“抓走我的是别人,将我丢在密室里面的也是别人……你一直派人保护我,你在我身边面面俱到的安排好一切,我为什么会怪你。”
虞天舒问:“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是谁将你绑走;你为什么不怪我,因为认识了我、自己才会倒霉、才会遭遇不幸,才会违背自己本心出席你根本不喜欢的宴会?”
这些问题晏莼当然也想过。
“……就算我没有认识你,我的人生也会经历好事、坏事,我也会有倒霉或者沮丧的时候。”她握住虞天舒的手,只觉得这样的手掌既柔软又温暖:
“虞天舒,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觉得自己能认识你,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既然这样,那就跟我遇到的、不高兴的事情都抵消了!”
虞天舒别过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怎么会!你明明对我很好,人长得漂亮又温柔!”
虞天舒放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而后终于冷静了下来,放开了她。
“你是在哄我吗?”
“怎么会,我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虞天舒终于笑了,只是笑得有些难看:“挺好的,我喜欢你哄我,再哄哄。”
晏莼握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对方也非常自然的回握住她,心里有点小小的惊喜,但又忍不住跟自己说——这是暂时的,这只是让虞天舒不要再紧张的安抚方式。
“我没有在哄你哦,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我觉得你是我这辈子都不会轻易遇到的、很优秀的人,你对我很好,好到我甚至觉得自己不值得,而且你又会跳舞,又能经营自己的事业……”
虞天舒牵着她手,脸上的表情终于舒缓下来:
“……晏莼。”
“嗯?”
“晏莼,有件事我需要跟你说清楚。”
“哦哦,好……”
“……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无所不能,你今天遇到的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晏莼以为她又在自责,连忙道:“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虞天舒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我倾尽所有都无法对抗的人,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有所动作,但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晏莼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她是……”
虞天舒续道:“你今天遇到的人、你今天遇到的事,藏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个人也跟我保证过,她不会再碰你。”
“好,我答应你。”
晏莼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心有芥蒂,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哪怕是在她心里已经近乎完美的虞天舒也并非无所不能。何况,对方并不会跟她承诺一些做不到的事,她就是莫名的相信她。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慢慢的走过那条像是废弃停车场的车道出口。
通道尽头,水沫与东陵就等在车子旁边。
两人似乎被人狠狠训斥过,看上去情绪并不高。
姐妹俩看到晏莼出来、脸上表情又惊又喜、想要扑上来询问情况,又碍于虞天舒在场,只得悻悻的退回原处。
虞天舒仿佛又变回之前那温柔的样子,她看着晏莼笑着问:
“带你去别处玩?还是送你回家?”
晏莼还没来得及回答,恼人的手机铃声便传了过来。
水沫将那响个不停地手机递过来:
“虞总,是杜小姐的电话,刚刚已经打过好几次了。”
虞天舒温柔的说道:“不管她,瑾华那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晏莼说道:“要不还是接一下?毕竟人家今天办喜宴,既然打了好几回,那大概挺急的。”
虞天舒示意水沫按下接听键。
水沫顺手还按了免提。
杜瑾华说道:“终于肯接电话了,虞总。”
虞天舒说道:“有事说事,你不说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杜瑾华笑了:“虞总,你是畏罪潜逃吗?”
虞天舒反问:“我有什么罪。”
杜瑾华说道:“我那条价值五千万的蓝钻项链丢了,你不来现场协助调查,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虞天舒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查到我头上来?我特地在众目睽睽之下祝贺你新婚,然后又偷走你的项链?不觉得这样说辞很可笑吗?”
杜瑾华说道:“虞总这样的身价当然不会偷,但是你带来的人就说不定了。”
虞天舒声音温柔,似是在跟人诉说情话一般:
“我带来的人,她要多少昂贵的珠宝、我都给得起,何必要你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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