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玩笑的。”秦甄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谁传出来的，真歹毒。”
李延资却不似他一般玩世不恭，而是直视着他，将易双的话回击过去：“你听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吗？”
“听过啊。”秦甄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也许我太强，无意中得罪了谁，让他抓了机会造我的黄谣。”
“是吗，你得罪谁了？”
秦甄掩饰不住地嘲弄：“近期吗？近期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的女朋友和黄学长了。”
李延资板下脸：“毫无根据。”
“你问了，我说了，对不对我又不能保证，反正都是暗箭。”秦甄嗫嚅了两句，又道，“不过造这种谣的实在缺大德，我是男的我无所谓，人家曾甜湉可倒了血霉了。”
李延资这才面色和缓了些，心里刚暗暗松了口气立刻又意识到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在引导转移，心头又冒出了无名火，讥讽道：“所以，你是急着赚钱堵住那些人的嘴喽？”
“悠悠之口我又怎么堵得住呢。”秦甄漫不经心地玩动着被角，不想再继续话题。
“行吧。你好好休息。”李延资看出他在使坏，拉开他的手，准备告辞。
“唉，你别走，我说就是了嘛。”秦甄抿了抿唇，竟然在撒娇。
不过这点对李延资却十分受用，秦甄仰着脸，原本白净精致的面庞虽然脸颊青一块紫一块，但白中透粉，玲珑可爱，一点都没这个年纪的强装成熟，反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天真。
天啊，他不是还拿自己当宝宝吧？
李延资瞬间心软，在他喋喋不休的哀求下重新坐下。
“我想给小勇筹医药费。”
“小勇？”李延资一时没想起来。
秦甄翻出照片给他看，他才想起是育苗园那个落水的孩子。
小勇落水后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心里却受了严重的打击，不仅畏光畏水畏人，还不愿意吃饭、不爱说话，连以前最喜欢的玩具都不碰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只能请心理老师开导，可开导了好几个月始终没什么起色。
“我也想尽份力而已。”秦甄颓然地靠在床头，眉眼间有深深的倦怠。
“没想到你对那里的孩子这么上心。”李延资表示自己也要尽点心意，谁让小勇当时挺喜欢黏着他，他不想辜负小勇的喜欢。
“好啊，等我出院我们再一起回去看看，成吗？”
“成啊，你也得赶紧好起来。”
说起小勇，他忧虑重重，似乎比自己受伤还难受，李延资的安慰并没有让他好一点，反而让他更沮丧懊恼了。
“我要是平时多练练，一定会拿到更好的名次，奖金也能翻倍。”
李延资不赞成这种危险的赚钱方式，不仅伤害自己的身体，事发后还耽误学习，特别是他那位天天来学校闹的奇葩爹，连累他给学校留下了极恶劣的影响。
“你要真背上处分，或者真被开除你说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要是真有这一天，我就早点投入祖国建设中，总不会饿死自己。”
“一个大学没毕业的能有什么好工作？”李延资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人家要是问你为什么没毕业，你怎么说？说自己打黑拳被开除了？谁还敢要你！”
“你别激动嘛，这不是还没发生的事嘛。”
“要真发生就完了。”
秦甄哎呀呀的还是不以为意，觉得自己没那么背。
“如果不是我爸去闹，学校说不定还不会发现。”
“所以你和你爸断绝关系了？”
“这你都知道了？”秦甄挺惊讶的，轻笑地自嘲道，“看来已经传遍了呀，挺丢脸的。”
“这也不能全怪你。”李延资也很难安慰他，摊上这样的父亲真是挺无语的，“或许，能让你母亲劝一劝。”
“不可能，我妈怕他，他喜欢动手打人。”
不是吧，家暴男？！那还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以暴制暴吧。
李延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能理解秦甄为什么喜欢打拳了，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并不认同，耐心劝说打工哪都可以打，比如做家教什么的，但拳馆的工作必须辞了，对学校也是一个交代。
秦甄头一回见李延资如此强势地要求自己，他不喜欢被别人干涉，但如果那人是李延资，他可以忍受一二，但也只是一二而已。
“我不喜欢做什么家教，如果不打拳，我的生活费和下学期的学费都是个问题。”
“我帮你找其他的工作。”话说完李延资又觉不妥，“你现在还是要专注学习，你看，这次如果不出事，你竞赛获奖一样会有一笔奖金的，所以有些事你别太急，安全、健康最重要，当然也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秦甄可不喜欢听这些谆谆教诲，要不是最近痴迷这张脸他可能早就翻脸不认人了，直到李延资的说教告一段落后，秦甄问道：“老师准备给我介绍什么新工作？”
李延资被问得一愣，但很快就盘出了手头的几个项目，当中有几个空闲职能可以将他安排进去，就当勤工俭学了。
“我不会。”
“什么？”李延资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一顿劝，竟换来这孩子这么直白的拒绝。
真是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孩子，李延资就在发火的边缘，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他希望秦甄能有这个眼力劲。
“我说那些事我做不来。”
“都是很简单的活，你没问题的。”
秦甄低低地笑了起来，这让李延资有些无措。
“我的意思是，这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您找我去做不是一样在浪费我的时间嘛，而且，我不觉得您开的价会比在拳馆打杂的高。”
合着秦甄是嫌自己介绍的工作配不上他？李延资气得冷笑了两声：“你的意思是说拳馆打杂比校办公司更有技术性？”
“当然啊，在拳馆打杂我能在一旁偷学技术，可是在校办公司我除了能学到扯皮功夫外，既学不到核心技术……那儿也没什么核心技术嘛。”
李延资是真生气了：“你是看不起基层工作，你是不屑人情世故。”
“有点，但不全面。”秦甄知道他在生气，正因为此刻他在生气，他说话时就更加严肃认真，“基层工作应该有擅长基层工作的人做，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擅长的事，而不是浪费自己的天赋走进一个完全不适合的领域，蹉跎岁月。同理，我不擅长人情世故，我也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上面。老师，您知道吗，这会这严重影响我的心理健康，为什么在明知会影响健康的情况下还要一头栽下去呢？”
他的质问，李延资一时竟无言以对。
“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看表情秦甄知道他在悄悄动容，他已经想放声大笑了，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但他现在还没成功，今天他一定要让李延资听自己的，所以，他特别诚恳地跪坐在病床上，双眼中满是渴求。
“我不是看不起，也不是不屑，只是认清了自己，我没那个天赋，我怕自己搞砸，我怕有一天，大家都会讨厌我，我不想失去朋友。”
李延资：“……”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只不过，一直跟人打交道的李延资还是敏锐地觉察到他在为拒绝诡辩，他的目的是拒绝并且让自己妥协，所以，他也认清了他，不打算再与他争辩个子丑寅卯，病房不是辩论场。
“你说得有道理。”李延资将他重新摁回床榻里，脑震荡的人不适合摇头晃脑折腾个没停，“你也累了，好好休息。”
他真心要走的时候秦甄是拽不住他的，秦甄这才真的慌了，大叫：“老师！”
这一声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但李延资却在病友们的注目下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他一贯温和，但并不代表没有脾气，他喜欢乖觉温顺，他讨厌得寸进尺的聪明，那是狡诈。
“老师！你别走，你等等！”
李延资已经快步走出病房，走道上有人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他努力忽略掉，但很快有人在惊叫，在指指点点，想要上前拉扯他。
李延资闭了闭眼仿佛认命似地停下来，转头看到秦甄已经拔掉点滴，赤着脚跑出来，一身病号服，手背还流着血，眼眶通红，慌张地盯着自己。
“有什么不满的您可以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悲惨的模样简直像一只被家族抛下的小兽，迎接的命运就是死于猛兽之口，“不要扔下我……”
护士们朝他跑来，批评他还在脑震荡呢，怎么能这样跑出来，是不想出院了是吧，是想留下后遗症是吧……
他没听进去，甩开护士们的搀扶，顶着晕乎乎的头朝李延资走过去，摇摇晃晃像个快坏掉的机器娃娃。
短短几步路李延资觉得自己快被周围的目光烫出一个又一个洞了，两步上前托住他，斥责道：“又瞎闹什么！”
“你很生气，我让你生气了，可是我没骗你，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秦甄急起来不管不顾，弯腰鞠躬，把脑袋晃得嗡嗡的，“我道歉！我错了！”
“行了！”李延资在护士的苛责目光下无地自容，赶忙拽住他，“我知道了，你听话。”
秦甄脸色煞白，身体还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虚弱得不行。
护士招呼李延资帮忙把人扶进病房，警告他不能再刺激病人，李延资只能无奈答应并在要求下严肃保证。
“陪陪我，陪我吃晚饭吧。”秦甄趁机要求。
“好吧。”李延资掩好被角，护士重新给他止血扎针，围观众人也渐渐散去。
同病房的大爷指着这小子说：“小子住院几天了，应该是无聊了想找人陪陪，你看着跟他差不多大，多包容包容，不像咱们这儿都是老头，跟小子有代沟的。”
李延资“嗯”了一声，不再提要走。
秦甄感激地看着他：“大爷，谢谢您。”
大爷向他伸了个大拇指，挑了挑眉，那意思就好像在说，瞧瞧，你大爷还得是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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