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市局技术队的灯光依然亮着。
秦风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监控背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那个身影穿着深色外套,肩线利落,步态从容——确实与陈璟有几分相似。
“头儿,西装店的销售记录查到了。”
赵铁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资料。
“三年前取走那套定制西装的不是沈知礼本人,是他父亲沈瑜山教授。”
秦风猛地抬头:“沈教授?”
“对,老爷子说是给儿子的生日礼物,但沈知礼当时已经出国,那套西装一直放在沈家衣柜里,吊牌都没拆。”
赵铁柱把记录推到秦风面前,“我问过陈法医,他证实了这一点。”
秦风接过资料仔细翻阅,眉头紧锁。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谢天明”三个字。
“秦队,有个有趣的消息。”
谢天明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
“你猜我刚才在哪儿看到陈法医了?老城区那个快废弃的公共电话亭。”
秦风握紧手机:“说清楚。”
“就十分钟前,他停车,打了个电话,什么也没说,敲了几下就挂了。”
谢天明顿了顿,“更巧的是,我查了那个电话亭的通讯记录,最近一个月只有三个通话,其中一个打往——”
“打往哪?”
“医科大教职工宿舍区。”
谢天明轻笑,“沈知礼住的地方。”
秦风结束通话,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
他抓起外套:“铁柱,继续排查医科大的监控,我要知道沈知礼这两天的具体行踪。”
“头儿,你要去哪?”
“去找陈璟。”
……
陈璟的公寓一片漆黑。
秦风敲门无人应答,正要离开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陈璟穿着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
“秦队?”他有些意外,“这么晚有事?”
秦风径直走进屋内,目光扫过整洁得过分的客厅:“刚才在哪?”
“在家。”陈璟关上门,语气平静,“洗完澡看了会书。”
“哪个公共电话亭?”秦风突然转身,紧盯着他。
陈璟擦拭头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动作:“什么电话亭?”
“老城区那个绿色的,油漆都快掉光了的电话亭。”
秦风向前一步,“谢天明看见你了,陈璟。”
空气凝滞了一瞬。窗外的雨声变得清晰可闻。
陈璟放下毛巾,走到厨房倒了杯水:“谢警官看错了。”
“是吗?”秦风盯着他的背影,“那通打往沈知礼住处的电话怎么解释?”
水杯在陈璟手中顿了顿。
他转过身,一向温和的脸上此时却毫无表情:“你怀疑我?”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秦风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焦躁。
“我是问你觉得!你和他这么多年师兄弟,你了解他。你觉得,你会不会……被利用了?”
“或者,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秦风,”陈璟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办案需要证据,而不是我觉得。”
“我他妈当然知道要证据!”
秦风猛地提高音量。
“我怀疑所有人!甚至也包括我自己。”
“但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你的好师兄。”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陈璟,试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
陈璟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秦风,你的怀疑方向,我会纳入考虑。”
“但在确凿证据出现之前,沈知礼只是协助调查的对象,而非嫌疑人。这是程序。”
“还有,我相信我的师兄。”
……
秦风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像是耗尽了力气,轻笑一声,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奈。
“你相信你的师兄。”
“那希望你这位师兄,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
“.....白衣天使。”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陈璟,我们认识十年了。”
“别让我后悔这份信任。”
说完,他拉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灯光下。
——
第二天下午,秦风带着赵铁柱拜访了沈知礼下榻的酒店套房。
沈知礼非常从容,他穿着简单的浅色棉质衬衫和休闲裤,招呼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还体贴地倒了两杯温水。
“秦队长,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沈知礼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坦诚。
秦风没有绕圈子,直接拿出了那几张监控截图和西装店的记录,放在茶几上。
“沈医生,这些你怎么解释?”
沈知礼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很抱歉,这个人我看不出是谁。”
“医科大学人流量很大,仅凭一个背影,我无法提供任何有效信息。”
接着,他又拿起销售记录,看到自己的名字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这个,我想起来了。是三年前我生日,我爸妈非说送我一套像样的西装撑场面,硬要给我定制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但那套衣服我没有穿过,一直挂在父母家的衣柜里。你们知道,我的工作环境,实在用不上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这套衣服现在还在你父母家?”秦风追问。
“应该是的。我这次回来匆忙,没回去整理过衣物。”沈知礼回答得很自然。
“沈医生,据我们了解,你从事的无国界医生工作,经常会接触到各种极端情况和人物。”
秦风换了个方向,目光如炬,“你是否在某些时候,产生过超越医生职责的想法?”
“比如,对某些无法被法律制裁的恶行,产生过亲自干预的念头?”
沈知礼闻言,脸上的温和收敛了些,他身体坐直,正色道:
“秦队长,我理解你们破案的压力。但我必须重申,我的信仰是希波克拉底誓言,是救治生命,无论生命背负着什么。
“超越职责的干预,那不是医生该做的事,那是刽子手。”
他的语气严肃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职业尊严。
秦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但他失败了。
沈知礼的眼神清澈、坦荡,甚至带着对执法工作艰难的理解与同情。
询问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沈知礼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条理清晰,态度配合,没有任何破绽。
离开酒店,坐进车里,赵铁柱忍不住开口:
“头儿,我看这沈医生不像在说谎啊。他那样子,真不像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秦风阴沉着脸,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太完美了,老赵。他的回答太完美了。”
他吐出的烟雾在车内缭绕。
“要么他真是清白的,要么……”
“他就是个极其高明的对手。”
---
就在秦风全力调查沈知礼的同时,陈璟的生活似乎依旧按部就班。
他抽空去寄宿学校看了张小草。
小女孩比之前开朗了许多,但在看到陈璟时,眼睛里瞬间亮起了光。
她拉着陈璟的手,带他参观小小的校园,叽叽喳喳地说着和新同学的事情,绝口不再提要去陈璟家住的话。
陈璟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他带她去吃了饭,送她回学校时,小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抱了一下他的腰,小声说:
“陈叔叔,你要注意安全。”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宿舍楼。
陈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脸上的神情在暮色中显得有些模糊。
随后,他去了沈教授家。
师母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沈知礼也在,饭桌上一派温馨和睦。沈教授还在关心陈璟的终身大事,念叨着顾清然那孩子多好。
沈知礼则笑着分享他在战地的一些趣事,巧妙地避开了那些沉重和血腥。
陈璟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吃饭,偶尔在老师师母追问时简短应答,在沈知礼看过来时,回以平静的目光。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正常得仿佛那些暗流涌动的怀疑和指控从未发生。
---
第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
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到了顶点。
秦风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
技术队的小刘匆匆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秦队,有发现!”
“我们反复核对了沈知礼回国后的行程和通讯记录,发现他在雷豹死亡时间段内,有一个多小时的行踪无法准确核实!”
“他声称在学校整理资料,但监控显示他那段时间确实外出过,虽然避开了主要摄像头!”
“还有,我们设法拿到了他父母家那套西装的送洗记录,近一年内都没有!”
“而且我们的人偷偷去看过,那套衣服根本不在他父母家说的位置!”
线索似乎瞬间清晰了起来,所有矛头更加集中地指向了沈知礼。
秦风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和缺眠而嘶哑:“申请搜查令和传唤令!立刻行动!”
“头儿,要不要先跟陈法医说一声?”
赵铁柱有些犹豫地提醒。
秦风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闪烁了片刻,最终斩钉截铁地说:
“不用!行动保密!直接去医科大学,请沈医生回来协助调查!”
警车呼啸着驶向酒店。
秦风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脑海里闪过陈璟平静无波的脸,闪过沈知礼温文尔雅的笑容,一种巨大的、不安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他希望沈知礼能给出完美的解释。
否则他不敢去想,当陈璟面对那个结果时……
会是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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