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舟拍拍满桌面的小卡片,问:“你明白了没?”
孟北尧缓缓点头:“嗯,明白了。”
虞晚舟惊喜,听见他继续开口:“我给你布置的作业还是太少了。”
虞晚舟:“……”
孟北尧:“既然脑子闲得厉害,再做一张五三吧。”
————
写题时,孟北尧把散乱的卡片收拢起来,捏在手中无所事事地又翻了翻,心想画得不错,这份心思要能放到学习上,不说清北,考上本科院校总是不愁的。
她的臆想倒也不是凭空粘来,前情后要环环相扣,倒是合乎逻辑。
忽然他瞥见最后一张卡片,画上寥寥数笔,长发女子被一根粗绳子悬在房梁上,脖子后仰,右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前后的小人图剧情都对不上,有些没头没尾。
他问:“这张画的是什么?”
虞晚舟看了一眼,恹恹说:“记不清了,大概是我临死前最后的记忆吧。”
孟北尧一顿,看向她:“临死前?”
“人固有一死嘛。若非前世消亡,何来现世种种。”虞晚舟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孟北尧反而被勾起好奇心:“你不是宠妃么?是谁杀你?”
虞晚舟蹙着眉想了半天:“我不记得了。”
孟北尧懂——还没有编明白。他又问:“我呢,又是怎么死的?”
“你死在我之后,更加无从知晓了。你成天杀这个杀那个,宫门内外想要取你狗命的人数不胜数。”虞晚舟说,“不过竟然真的有人能杀到你。”
她死时,顾玄已经被流放到苦寒地,三年内不得返京。暴君本人更是活蹦乱跳,在前朝积极投身他的杀人事业。
刺客倒也遇见过几个,还没近身就被他砍死了,尸体挂在宫门上面像一串串风干的腊肠。他这样不给侍卫表现机会的狼人,怎么会死于刺杀呢。
脑中几个念头闪过,她转过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孟北尧,嘴里念念有词:“不会吧……”
她的目光古古怪怪,孟北尧被看得发毛,拧开她的脑袋:“不会什么?”
虞晚舟挣脱不开,只好面朝窗外,对着窗子上的倒影开口:“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嗷。顾玄也许是流放途中病逝的——这种事也很常见。至于你,会不会是我死之后……”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为我殉情了?”
孟北尧动作一顿。
她窃喜,正要进一步渲染一下暴君如何对自己用情至深,他忽然摁着自己的头用力摇起来。
“痛痛痛!你干什么!”虞晚舟抓着他的手嗷嗷叫。
孟北尧说:“我看看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
虞晚舟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气呼呼收拾桌面散落的连环画:“言尽于此!极大可能就是你芳心暗许在先,道德沦丧在后,我的猜测合情合理合……”
正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阿姨困顿的声音渐渐近了:“舟舟,补课补完了吗?外面雨小了,我也要下班了……”
虞晚舟蓦地收声,和他对视一眼,又一同看向桌面歪七扭八散落的画纸。
书房把手咔嚓发出一声轻响。
虞晚舟眼疾手快把钢尺往孟北尧手里塞,一肘将画纸全部捞到自己臂弯,趴伏在桌面上。
刚趴好,突然发现最后自己吊死的那副画被拂到了桌子前方边缘处,不由惊恐地瞪大眼。
完了完了,暴君要失业了。
孟北尧也看见了,才要伸出手,书房门已经大开,阿姨挽着外套走进来,一眼看到空空如也的桌面上有张醒目的粉色卡纸,以及上面诡异的简笔画:“?”
虞晚舟默默闭上一只眼,却见孟北尧只卡了一瞬,伸出的手顺势向前落在上吊的长发小人身上,语气平稳淡定:“你来画一下她的受力分析图。”
———
托连环画的福,周四过得惊心动魄。
早读课,虞晚舟怀着早起的怨念昏昏沉沉趴在桌上补觉。
关雪一进教室,丢下书包就来骚扰她:“昨天怎么回事啊?你跑什么呀?”
虞晚舟抬起头,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哦,我突然想起来自己补课要迟到了。”
“?你真去补课啦?”
“对啊。”虞晚舟幽幽地说,“我已经会画受力分析了。”
关雪想说会画受力分析很了不起么,可是看她表情又好像确实了不起的样子,于是干巴巴夸了一句:“厉害。”
“你不懂。”虞晚舟叹一口气,趴了回去。
课程一如既往难熬,虞晚舟翻出孟北尧准备的基础练习题,半睡半醒地学习。
关雪本来偷偷摸摸看小说,被她一边打瞌睡一边撑着眼皮做题的顽强感染,犹犹豫豫凑过来:“我也看看。”
笔记本上的字迹丰筋多力,像书法大师的字帖似的,舒锦的关注点偏移了,小声说:“你这个老师写字有点好看啊。”
虞晚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点头。
毕竟师承书法大家岑少傅,暴君的字青出于蓝,平时批折子骂人都赏心悦目。
舒锦翻着那本标注细致全面的本子:“我有点好奇这种家教值多少钱了。”
虞晚舟说了个数,舒锦惊讶地张大嘴巴:“你跟他补完课是能直接上清北?”
虞晚舟沉默片刻,而后肃然回答:“没准真的可以。”
或许受到她的启发,孟北尧就她的遗容小像现场创作了百八十道物理题,包括但不限于在四十五度斜坡上吊、脚上挂着两百克铁块在斜坡上吊、用动滑轮动态上吊、杠杆式撬起自己上吊……
这些题收录于《贵妃物理求死一百式》,将来必定在家教界引领新的潮流。
虞晚舟觉得脖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鞭尸百遍莫过于此,不愧是暴君,有文化以后更加凶残了。
………
天空昏黄,落日低悬在地平线晕染出一片淡淡的辉光。
虞晚舟落下最后一笔,长舒一口气抬头,发现还没到下课时间。每周的跑步动员改为自主活动,一部分人留在教室,一部分人在操场,有些机灵的已经去食堂吃晚饭了。
离下课也不久了。
她站起来将书包收拾好,斜后方的同学抬头和她打了声招呼:“拜拜,路上小心哦。”
“明天见。”
虞晚舟背上书包离开教学楼,却没有朝校门走,脚步一转去到操场。
相隔一道树墙就听见男生在打闹,还有篮球拍打地面的撞击声。
大概是一场刚结束,有人大声说:“明天有人扫操场咯!”
“扫就扫,愿赌服输。”
“很好,辛苦大少爷了。”
虞晚舟听见几个熟悉的声音,是九班的人。
果然没错,课间听九班男生说放学打比赛,她就猜测孟北尧也在其中。
她从没见过暴君运动,除了必要的杀人,暴君的日常就是瘫着。白天瘫在勤政殿,晚上瘫在养心殿,哪怕出行也是瘫在御辇上,宫外隐隐约约还流传着陛下不仅文盲还有点偏瘫的荒唐谣言。
孟北尧就不同了,听说他能文能武,打篮球相当厉害,高一就被选拔参加篮球队。
虞晚舟慢吞吞穿过外围网,果然看见十来个男生或坐或躺,在球场一侧休息。
天光开始暗淡,墙外早早打开的路灯隐隐绰绰照进球场,坐在篮板下穿白色短袖T恤、手里捏着瓶矿泉水的男生格外打眼。
他拧上瓶盖,抬起手背随意抹了把下巴。额头上的碎发被风吹开,露出半个巴掌大的无菌贴。不知跟前面的男生说了些什么,神色不愉踹了他一脚。
似乎有所感应,他忽然抬眸看向出口的方向,见到虞晚舟,像是愣了下。
虞晚舟不敢明目张胆打招呼,只探出脑袋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孟北尧看着她,没动,神情有些古怪。
虞晚舟只当他还在生气,问题不大,她专门修习过“如何哄骗暴君”这一课题,成就之斐然,整个南朝后无来者。
她往外探出一些,手臂刚抬起来招了招,忽然看见孟北尧身后缓缓站起一个人影。
身形挺拔,气质卓然。
有点像顾玄。
男生跨过一众躺尸者向出口走来。
路灯落在他脸上,虞晚舟确定了,这就是顾玄。
她隔着半个球场跟孟北尧对视一眼,抱着书包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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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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