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插曲最终还是被苍梧山掌门发现,在各位尊者的施压下,楼珩拦住了准备站出去的柳成荫,他将擅闯禁地的罪责一并担下。
苍梧山掌门碍于脸面并未深究此事,但蓬莱山还是送了几大箱罕见的仙草作为赔礼。
柳不覆还向苍梧山掌门作出五年后的试炼大会仍交由苍梧山举办的承诺,能承办试炼大会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而且还能给门派带来不少好处,苍梧山掌门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就此作罢。
楼珩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成想苍梧山掌门虽然不追究了,蓬莱山的长老们却坐不住了,他们要求掌门柳不覆处罚涉及此事的四名弟子,尤其是楼珩,必须严惩!
蓬莱大殿——
大长老:“掌门,这次要不是苍梧山掌门通情达理,此事绝不会轻易揭过,还望掌门严惩这几个无知小辈。”
二长老:“是啊,擅闯禁地可不是小事,各大门派禁地内的妖邪可是上古神族都无法彻底消灭的,一旦误闯禁地轻则仙根受损,重则神魂俱灭啊!”
三长老:“还请掌门重罚司渊仙尊座下弟子,依我蓬莱门规处置,当鞭笞八十以儆效尤。”
“鞭笞八十?”
端坐于高位的司青衔直接打断了长老们的讨论,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一眼说这话的颜长老,不紧不慢道:“不如直接将犯事弟子逐出蓬莱,颜长老意下如何啊?”
颜长老听到这句话时脸色陡然一变,他活了几千年又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得出司青衔是在明嘲暗讽,他讪讪一笑,道:“尊者言重了,楼珩身为蓬莱弟子犯了错自然该罚,哪怕他是尊者座下弟子也不能免罚。”
“长老方才说了什么?”
颜长老愣了一下,直言道:“哪怕楼珩是尊者座下弟子也不能免罚。”
司青衔起身时抖了抖袖子,语气平静道:“既然是本尊的弟子,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这句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几百年来司青衔都是以温和近人的姿态待人,旁人都已经忘了司渊仙尊是何等性情,他们早已淡忘玉阙真人的真正面容和心性。
无极真人仙逝那日曾有妖族来犯,司渊仙尊一人一剑杀尽十万妖邪,能以一己之力诛邪祟灭妖族的人物并不多,司青衔这等资质卓绝又勤勉的天才在年轻一辈里算得上佼佼者。
蓬莱上下一部分是顾及无极真人和柳不覆的面子,无人敢跟司青衔作对,另一部分是惜命之人,说白了就是打不过所以认怂。
“…………”
颜长老瞬间觉得后背衣衫被冷汗浸透,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讪讪一笑,“尊者说笑了,蓬莱山上下除掌门之外无人能置喙尊者的决断,老夫只是担心您心太软,教不好弟子反而让外人议论我蓬莱管教无方,没个规矩戒律。”
“这就轮不到颜长老操心了。”这是司青衔拂袖离去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殿内一片寂静,无一人敢置喙半个字,柳不覆直接将殿内众人都遣散了,他倚在藤椅上扶着额叹了口气,他一想到司青衔今日所言就觉得头疼,他这个师弟到底何时才能改了随心所欲的性子,当真是愁死人了。
镜花台——
“师尊,是楼珩做错了事,您如何责罚都好,只是求您不要迁怒柳师兄。”
楼珩规规矩矩地跪在司青衔面前,双手高端一盏茶,他虽是跪着,但脊梁不曾弯过,就连面上的神情也丝毫没有动摇,活脱脱像只倔强的小兽。
“呵,你跟柳成荫才见过几面,你就敢为他出头,楼珩,给本尊一个理由。”
司青衔慢条斯理地接过楼珩双手奉上的茶,他睨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小徒弟,冷哼道:“你是个蠢的,本尊跟你说过多少次,蓬莱弟子众多,并非所有人都跟你花朝师姐一样没心眼,你连那人对你是何态度都没摸清就替他出头,混账东西,我教你的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吧。”
最后几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捅进楼珩的心脏。
楼珩不敢直视司青衔的眼睛,他耷拉着脑袋默默攥紧袖子使劲搓了搓,这种情景他能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撒娇卖乖的话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
司青衔也被气得不轻,见楼珩连句辩解都没有,他心头大怒,随手将茶盏丢在桌上,左手轻捻了下手指,腾空变出一柄黑檀木戒尺,冷笑一声,“既然你口口声声都是你一人过错,本尊决不纵容明知故犯的弟子,楼珩,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破了苍梧派后山禁地的封印?”
楼珩从没见过司青衔动怒,一时间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蓬莱弟子谁人不知师尊的脾气一向是极好的,千年来连动怒都不曾有过,楼珩鲜少见司青衔动怒,上一回师尊直接一招斩杀了极恶的妖兽,上上一回师尊以一己之力诛灭成千上万的邪祟……
司青衔手持戒尺站在楼珩身后,他掀起眼皮看了眼默不作声的楼珩,冷笑道:“楼珩,你以为自己是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连禁地都敢随便闯,本尊太过溺爱你了,是不是?”
楼珩硬着头皮回答:“师尊息怒,弟子并非擅闯禁地,只是事出有因,弟子别无选择……”
“啪——”一记带风的戒尺狠狠砸下来。
楼珩只觉背上一片火辣,疼得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咬紧牙关继续说道:“师尊责罚弟子是因为在乎弟子安危,但弟子无能,今日让师尊丢了面子……”
话还没说完,兜着风的戒尺一连三下重重砸在楼珩背上,楼珩闷哼一声,险些没控制住想哭的冲动,他忍不住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
“回来。”
司青衔脸色极为难看,他没想到在楼珩心里自己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师父,丢了面子还要拿徒弟出气。
楼珩倒算是听话,乖乖挪回来,再挨戒尺的时候连哼都没哼一声。
司青衔骨节分明的手握紧戒尺,戒尺在楼珩身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肿痕,直到楼珩有些跪不住,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他自然看得出楼珩额角布满冷汗,怕是挨不了太多的戒尺,便有心提点他今日之错。
“楼珩,本尊今日有一句话要交代,本尊只说一遍,你用心记牢,再犯就不是戒尺这么简单了。”
楼珩紧紧攥着衣角,丝毫不敢松懈半分,哑声回答:“师尊教诲,弟子定谨记于心。”
司青衔手上又加了两分力,训一句落下一戒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以后要看重你自己的安危,别人的性命再重也比不上你自己。”
楼珩一时没反应过来,司青衔见他沉默,便又连抽了五下,直到最后一戒尺重重落下,楼珩才明白司青衔生气的缘由所在,他惯是个乖巧看眼色的,立马朝司青衔磕头认错。
“师尊,阿珩知错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珩牢记在心,绝不会有下次。”
司青衔闻言直接扔了戒尺,他俯身将跪在地上的小徒弟扶起来,楼珩许是跪得太久猛地站起来一时之间气血不足,竟觉得脚下虚浮,头轻脚重,幸好师尊及时拽住了楼珩的胳膊,这才没让楼珩摔得太惨。
“疼得厉害?”司青衔这话在楼珩听来跟废话没有两样,但他没力气再跟司青衔拌嘴,只能靠在司青衔身上试图缓解背上的灼痛感。
司青衔不经意垂眸时瞥见楼珩打颤的小腿和额角被冷汗打湿的发丝,心头一软,全然忘了刚才楼珩把自己气个半死,索性将弯腰颤巍巍的小徒弟捞进怀里再送回寝殿。
楼珩的寝殿一向是干净整洁又常年点了熏香,东南墙角摆了一盆含苞欲放的海棠花,海棠无香所以不会扰乱殿内的熏香,这也是楼珩喜欢海棠的原因。
司青衔特意在床榻上添了一床棉被,厚厚的棉被垫在身下多少也能缓和一些疼痛,再加上殿内的安神香,楼珩今夜应当不会睡得不安稳。
“师尊,我今日闯的祸给您丢人了……”
楼珩死死拽住司青衔的衣摆不肯撒手,生怕司青衔会嫌弃自己给他丢人,一生气再给自己丢出蓬莱山,除了镜花台他无处可去,除了师尊无人肯收留他,他当真是没有半分退路了。
司青衔原本想晾他一晚上,毕竟楼珩惹他生气的次数不多,如此程度如此严重的更是少之又少,他原本想学着掌门师兄给楼珩立个规矩。
可一看到楼珩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还有那张惨白的脸,他瞬间就心软了。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罚过了,就不该再晾着楼珩,他一向容易胡思乱想,真晾他一晚上不知要有多荒唐的想法。
司青衔掀起眼皮盯着楼珩看了一会,见他一副死活不肯撒手的神情,司青衔叹了口气,索性在床沿坐下,伸手将薄被扯过来搭在小徒弟身上,他还特意避开楼珩背上的伤痕,生怕弄疼了楼珩。
“饿不饿?”司青衔明知故问道。
楼珩吸了吸鼻子,道:“已经很晚了,食肆堂恐怕早就没膳食……”
司青衔极轻地笑了一声,他起身将被子给楼珩掖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楼珩一把拽住了袖子,司青衔身形一顿,他低声跟楼珩解释自己只是出去一趟很快便回,而后轻轻拂去楼珩的手。
过了两刻钟司青衔才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推开了寝殿的门。
他走到床沿前掀起衣摆直接坐在脚踏上,等楼珩腾出手,司青衔才将筷子递过去,解释道:“身上有伤不宜食辛辣,而且现下太晚了吃得油腻容易积食。”
楼珩接过筷子,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尊方才还气得狠狠骂了自己一通,现下就亲自下厨做了宵夜,虽然心里疑惑,但楼珩还是很给面子的吃完了一整碗面。
吃饱喝足的楼珩自然老实了不少,其实就算没吃饱他今日委实没力气折腾了。
司青衔就坐在脚踏上专心研究药膏药粉的用法和区别,而楼珩则是安静地看着宛如谪仙的司青衔,师尊他也生得太好看了,蓬莱七千弟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师尊的一根头发丝,不,应该说整个仙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如师尊一般的画中仙人。
这哪里是不沾凡尘的谪仙,这分明是世间罕有的绝色。
司青衔见楼珩一副丢了魂的模样,轻声问道:“在看什么呢?”
楼珩下意识答道:“师尊好看……”
司青衔勾了下唇角,屈指弹了下小徒弟的额头,只当他是疼糊涂了,嗤笑道:“胡说八道。”
楼珩没躲开师尊的手,重复了一遍,“可师尊是真的好看……”
过了一会儿,司青衔伸手捋了捋楼珩鬓角的碎发,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阿珩,为师想问你为什么要帮柳成荫,先前你跟他并不熟络,我记得御剑课上你们还打了一架。”
楼珩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司青衔说的‘打架’一事,那都是陈年烂谷子的破事了,他早就忘了,不过柳成荫面冷心热的性子确实不招人喜欢,但他一向心胸宽宏,自然不会跟那小子计较。
他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师尊问弟子的问题,弟子不敢不答,成荫师兄虽然破除封印有错,可桑师妹掉进灵力狠厉的阵法中,她一个小姑娘掉进那样凶恶的阵法,后山禁地还关着许多妖兽,先生教过弟子同门师兄师姐都是我的亲人挚友,既是亲人便不能袖手旁观。”
“你只顾旁人的安危,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你才练了几天剑术,就记得课上先生说的话,连为师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是不是?”
司青衔被他的话逗笑,原先不知小徒弟是这般心性,如今知晓了他的本意,心底那点怪他擅自主张的念头也烟消云散了。
楼珩连忙解释道:“掌门和长老们询问此事的时候,柳师兄本是站出来想担罪的,可掌门一直对他严苛,若是知道柳师兄忤逆门中规矩,只怕是要罚柳师兄去思过崖,我知道师尊不会重罚,顶多就是挨上几十藤条几十戒尺。”
司青衔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合着这小兔崽子是拿捏准了自己不舍得重罚,就连顶罪后的责罚都盘算好了,当真是恃宠而骄。
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楼珩的脑袋,司青衔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既然阿珩觉得为师罚得轻,明日将门中规矩抄一百遍交到书房,如此可好啊?”
楼珩一听‘抄书’只觉头疼,上一回他私自出山被课业先生罚了十遍上古史,那滋味他可不想再回忆了。
“师尊,弟子不是这个意思,您罚我别的吧,我真的不想抄书啊!”
司青衔听了倒也不恼,他慢悠悠开口,“既然你觉得本尊的处罚不妥,那本尊明日去寻掌门,同他好好分说你柳师兄的‘善举’,让他务必管教好自己座下弟子,日后莫要再做出这种蠢事。”
“师尊,我明日一定抄完一百遍门规,求您不要跟掌门提及此事。”
楼珩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他可不想见到柳成荫被打成筛子,更不想听见桑越越的鬼哭狼嚎。
楼珩想起苍梧山后山禁地的封印,不仅有些担心,问道:“师尊,苍梧山后山的封印可补好了?”
“现在知道怕了?”
“躲什么?本尊不是已经罚过了。”
司青衔手上沾了些药膏,他直接拎起楼珩的衣领将人拎过来,瞥见小徒弟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挑了挑眉,“倒是稀罕,以前挨的骂也不少,这是第一次害怕本尊。”
楼珩默不作声,只是在心里祈祷司青衔别再拿戒尺藤条罚自己了,这人头一回动怒,也鲜少动手责罚,不知轻重的一个劲下狠手,他觉得自己脊梁处的骨头都要被打断了。
司青衔见他不吭声也没个反应,就知道这家伙是生气了,他暗自勾了勾唇角,这家伙很少在自己面前耍脾气闹小性子,倒是有趣。
司青衔伸手掀开楼珩的衣摆,看到楼珩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肿痕,心头一颤,轻声说了句忍忍,然后将手心里的药膏搓热,修长的手指沾了药抚在最重的一道肿痕上。
楼珩闷哼一声,冰凉过后的辣痛感让他险些叫出声,他只好死死抓住被褥,试图转移疼痛感。
楼珩的反应被司青衔尽收眼底,他虽嘴上骂小徒弟活该被打,但还是忍不住心疼,他的掌心覆上楼珩的肿痕,一股轻盈的灵力缓缓抚过那几道肿痕,深红泛紫的肿痕很快就被消了肿。
真是怪事,自从养了楼珩,自己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见惯了舜之责罚门中弟子,昆仑山规矩森严,比蓬莱门规不知严格多少倍,蓬莱山的规矩也算不得少。
可司青衔就是不愿用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住楼珩,他觉得楼珩就该是任由生长,不论长成什么样,楼珩都是蓬莱山的弟子,亦是他玉阙真人的唯一徒弟。
【小剧场】
楼珩:师尊,你要把我打死了……
司青衔:……区区三十下戒尺就能把你揍扁?楼珩,你怎么如此没出息。
楼珩:这种事情谁要那些破骨气啊!师尊,你怎么这么心狠手辣……
司青衔:……为师都觉得下手轻了。
楼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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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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