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行人就坐着驴车出发了。
麻子脸扬起下巴,一脸得意,“苏肆厨,您不知我昨日回去一说,大伙儿都老踊跃了,巴不得当下就出发呢。”
“尤其是我们老大,还和我们说要温柔些,不能吓到村里的老人和孩子。”
“您可不知道,昨夜里我们可训练了好一会儿。”
“老伯,届时直接招呼我们做事便是,我们一个个能干得很。”
“是啊,千万别客气。”
混混们围着老伯七嘴八舌的,恨不得将穿了几件里衣都透露出来。
老伯原本被混混们一身痞气给吓个够呛,现在看来不过是群心善的,“好…好,都是群好孩子。”
领头的一脸冷峻,一言不发看着外头,只是微翘的嘴角透漏了愉悦的情绪。
苏浅浅也不戳破,将背篓中的包子分发出去,“先吃些包子垫垫肚子,待会儿有得你们忙。”
“多谢,苏肆厨。”
“真香啊。”
……
接近村口,几人远远就见一头发花白老者,身后跟着一群村民,正往这个方向翘首以盼呢。
苏浅浅刚想下车去迎接,哪知身旁刮过一阵阴风,麻子脸带着一群弟兄们冲上去了。
“您就是村长吧,这天气冷,快回去吧。”
“是啊,不必带这些东西。”
“我们苏肆厨,人老好了,坚决不收百姓一粒米,你们就留着自己吃吧。”
村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一跳,看向一旁的村长不知所措。
苏浅浅和领头的对视一眼,纷纷将头埋进手中。
“你们别怕,这是苏肆厨带来搬菜的伙计,”老伯上前最小的孩子抱进怀中,“就是热情了些,没有坏心的。”
寒冬腊月里,村长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轻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见不远处站着的少女,慌忙迎上去,“您就是苏肆厨吧,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作为,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村长,您太客气了,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菜?”
“哎哟,您看我这脑子,越老越不记事,”村长一拍脑袋,“来,这边请。”
原本就不宽敞的土屋内,浩浩荡荡地站了一堆人,更显逼仄。
村长从匣子中取出一布包着的茶叶,小心翼翼倒进茶壶中。一旁村民见状,纷纷将怀中裹着的食物拿出。
东家几块桃酥、西家几个被擦得增光瓦亮的苹果、南家几块糖果…零零散散地摆了一大桌。
放眼一看,村民身上无不是单薄的衣衫,补丁成群。这些东西,一看便是自己往日里舍不得吃的,最拿得出手的珍贵的玩意儿。在场人脸上带着最真挚的淳朴,看向少女眸中呈满慈爱。
村长将零嘴往前推了推,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什么好东西,和城里比不上,你们凑合吃些。”
一小孩漏出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看着桌上的糖果。
苏浅浅拿过一块放在孩子手心,语气温柔,“吃吧。”
小孩盯着手中的糖果发愣,有些局促地看了看苏浅浅,又看向一旁的阿娘,待到妇人点头才敢收下。
苏浅浅笑着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哪用得那么多吃的,有口热茶就很好了。要说起来,我还是小辈呢,此般隆重岂不是失了礼数。”
“哪能这样算,您远道而来,是我们的贵客,自然是要好好招待。”
“我们之间无需这套,要是交易促成,你们才是帮了我大忙呢。不如,先看看菜?”
“您放心,一早就被备好了。”
话音刚落,几个村民合力将几个满满当当的大背篓抬了进来。
木耳大朵黑亮;韭菜更是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连根烂叶都看不见;白萝卜根根饱满,白白胖胖;菠菜叶子油亮…一看便是费了大功夫,不少还是从地里现拔得,连根上的泥土都还是湿润的。
村民们屏息凝神,紧盯着少女动作,生怕错过其一丝表情变化。
种类比自己想象中的多不少,这样一来,倒是解决了百味轩的燃眉之急。苏浅浅掂量了下手中的萝卜,漏出一爽朗笑容,“好久没见如此新鲜的菜了,若是今日不收,我半夜起来都要扇自己一巴掌。”
此话一出,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村长一双手颤颤巍巍抚上背篓,眼中蓄起水雾,“您满意就好,您满意就好…这菜到您手里啊,也算是有个好归处了。”
这片世代养育自己的土地,几代人倾注无数心血,如同自身孩子般所孕育的成果,在这一刻被人所尊重、喜爱,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村民中时不时响起抽泣声,眼中满是对未来的希冀。
“呜呜呜…”
一粗旷无比的哭声响起,带着泰山压顶而不倒的豪迈气势。
众人被这一声震得不知所措,转头向声源看去,就见领头的红着双眼,原本凶狠的眼眸中满是感动。
“他娘的,太感人了,”领头的一抹鼻涕,气势如虹,“弟兄们,跟我走,下地拔菜去。”
“是!”
一群人就这样跟着村民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留下苏浅浅和村长两人在风中凌乱。
苏浅浅许久才从刚才震撼的场面中缓神,没想到这领头的还是个性情中人,“您别介意,他们向来风风火火惯了。”
“没事,没事,”村长摆摆手,“村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也算件好事。”
说来也奇怪,这村里多是老人孩子,壮丁是一个未见。若说是出去务工了,一路走来,房屋皆破烂不堪,堪堪能遮风避雨,难不成是一分钱都没往家中拿?
村长看出苏浅浅的疑惑,长叹口气,“不瞒您说,村里的壮丁啊,全被上头来的人抓走了。”
苏浅浅眉头紧蹙,“抓走了?”
“是啊,官老爷说是黄帝要新建个别宫,人手不够。说选上他们是祖上积的福份,好处少不了。”村长目光扫向远处苍凉,语气哀伤,“原本村里人都觉得是件好事,哪知这一去便是三年,至今都了无音序。我们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不过是随意找个由头搪塞。只是我这心里啊,一直留着个念想。万一哪天真要是回来了,也不至于人鬼不分…”
苏浅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心中泛起酸楚,“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您看现在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吗,待到他们回来,不知有多高兴哩。”
远处群山积雪覆盖,来年春又是一片绿意盎然,有何事过不去呢。
村长抹了抹泪,漏出一抹释然的笑,“您说的是,来,喝茶,喝茶。”
这边,混混们一脚踏进菜地,寒意顺着脚尖直往上窜,冻得几人打了一哆嗦。
且不说雪落得有多厚,这脚不过片刻脚就没了知觉。就算是个火气旺的老爷们也不一定受得住,更何况村民们日日如此,早已是家常便饭。
农户手中拿着小铲,在一旁细心指导,“拔萝卜时,先将萝卜叶用手归拢,看到萝卜帮时用力向一旁倾斜,就可以拔出来了。若是萝卜个头比较大,握着菜帮左右摇松后,再拔出来就省力得多。”
混混们看着农户不过三两下便拨出一大萝卜,纷纷跃跃欲试。
哪知,几人一上手,不是将萝卜叶连根拽掉,就是蛮力扯,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村民见状忙要下地帮忙,哪有买家来收菜的道理,哪知刚一脚踏进地里,就被混混拦在外面。
“我们老大说了,今日谁让你们下地,就要回去挨罚。”
“好不容易找的饭碗,可别给我们弄丢了。”
“你们就好生瞧着吧。”
“可是,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终是抵不过他们,只好作罢。
“都给我打起精神里,若是干得好,今日回去加餐。”
“老大英明!”
“英明!”
混混一听,手上动作丝毫不减,心中的热血化为盔甲,竟生出几分暖意来。
再度调整了下姿势,几人技巧都熟识不少。一拔起来,那是动了情,发了狠,身上都沁出一层薄汗来,脚边的篮子也逐渐满溢。
一路下来,菠菜、木耳、韭菜、白菜…混混们跟着学了不少采摘知识,乐在其中。
几人刚装完菜正歇口气呢,就见一老妇人端着茶水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要说。
领头的看出是有事相求,将碗中茶水一口闷了,“大娘,您有事直说,我们这群人啥都没有,就是力气多。”
“是啊,您别看我瘦,我这肱二头肌可健硕了。”麻子脸作势要撸起袖子,一展雄姿。
老妇人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倒也没那么拘束了,“我那屋顶漏水良久,平日里也没个有力的,一直没修缮。这不是看你们来了,不知能否帮我弄弄。要是实在麻烦,也就算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事一桩。”领头的大手一挥,“麻子脸,你带着弟兄们挨家挨户去看看,能修补的就动手修补了。若是缺什么材料,下次从城里带来。”
“遵命,老大!兄弟们,跟我走。”
一到老妇人家,领头的便傻眼了。说是个家,倒不如说是个临时庇护所。屋上的茅草被风吹得所剩无几,破败的房梁似下一秒就要倒塌,无法想象老妇人如何在此,抵御这冬夜里刺骨的寒凉。
领头的看着茅草屋沉默良久,虽说自己住所实在不算好,但胜在红墙瓦砌,几人窝在一起也舒服的紧。
见男人沉默,老妇人连忙开口:“是不是难以修缮,不如就…”
“无事,大娘屋里可还有多余的茅草?”
“有的,有的,”老妇人领着男人往柴房去,“你看这些够不够?”
“够了,您就去屋里歇着吧,交给我就好了。”
要不说是混混头目,这干活时相当利索。不过一盏茶时间,屋顶上就被铺上厚厚一层茅草,就连漏风的地方,都拿模板封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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