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
电钻穿破塑料天花板的声音。
声音穿透7号直播间传到了许殊的办公间。
二楼7号直播间去年夏天后因窗帘掉了便开始闲置，现在重新整改。
听说7号直播间的墙体和玻璃窗的空间有限，只能在吊顶的天花板装个罗马杆，再挂上窗帘。
王桐的行动很快，7号直播间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叫人布置好，现在就差黎言言这个主播。
许殊正想得出神，黎言言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看什么呢？”声音温温柔柔的，对比电钻的响声，天差地别。
许殊被蛊惑了似的，微微张口，口型是“你”，但没有发出声音。
“给你的。”黎言言从袋子里面取出一杯奶茶，放在许殊的办公桌上，她的动作极其自然，完全没有两人多年没见的陌生。
“？”许殊满脸的疑惑。
【HAPPY快乐宝宝节】
杯子上印着跳跃的文字，还有天线宝宝的图案。
这是什么节？从未听说过。
“奶茶店有活动，买一送一，给你一杯。330个月大的宝宝！”
黎言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许殊，一本正经的话腔，带着不知名的戏谑意味。
许殊心里快速计算，黎言言生日比她早两个月，那她岂不是332个月大的宝宝？
好奇怪的称呼！
“谢谢！你今天就上班吗？”许殊问，她看了下时间，三点，黎言言可能是播下午到晚间场。
“没有哦，我路过。”黎言言回答。
路过，许殊是不信的。因为王老板的厂子搁大海边上，是整个隋市的极东地带。
“也是，今天是星期六。哪有人第一天上班是周六的。”许殊每个星期有两天休息，休息自由申请，周六日赶公交的人少，所以她一般给自己安排在周一周二休息。
黎言言点点头，“周一上班。”
“哦哦。”许殊正常接腔，那天她休息。
“你这是在干嘛？”黎言言看着键盘旁边一堆测量工具。
许殊的工位右手边放着乱糟糟的眼镜和塑料密封袋。
“测量眼镜的宽高、腿长、重量，等会把数据写进眼镜尺寸的图片里。”有几款眼镜新品上架，许殊正在做它们的详情页。
“看起来很有意思。”黎言言手指碰了一下金属量尺的末端，又收了回去。
许殊撇了撇嘴，她并不觉得有意思，“很枯燥的。”
两人话说完了，没什么别的话题，黎言言站在一侧不动，丝毫不见尴尬，不时有同事看过来，扰得许殊没有心思继续工作。
“下班了一起回城里？”黎言言若有似无地开始试探。
“不了，我要加班。”许殊扯了个借口，拒绝。
她的心很乱，还没想好怎么和黎言言相处，不能和黎言言多待，她怕自己做出出格的举动抑或说出奇怪的话。
“你加班还回城里吗？加班到几点？”黎言言不死心，追问。
“回城里，今天工作有点多，回去要很晚了。”许殊撒谎了，她给自己的工作自有一套标准，何时有加班的情况。
“听人事说我们公司可以申请宿舍，不过是两人间，我不太习惯和别人一起住。听说你房间还有空位，我可以搬进去吗？”黎言言条理清楚地说了一番，把问题抛给许殊。
她是在征求许殊的同意，也是在试探许殊的态度。
沉默。
黎言言也不急，就在一旁等着许殊。
“你要住就搬进来吧，我平时都回城里，只是偶尔住一下。”脑中似乎有风云侵入，许殊防备，但实在找不到不同意的理由。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更何况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住过。”黎言言说着，言语熟稔。
是啊，初中她们同住了三年，刚出来工作时也同住过一段时间。
“那我现在就申请，等会就搬进去！”得到应允后，黎言言神情可见欣喜。
“今天？”许殊被吓到了，也不必如此急切吧。
“来回一趟市里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更何况你要整理东西什么的，今天来不及吧！”许殊被黎言言吓到了。
“不会呀，东西已经在车上了。”黎言言把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许殊，“搞定！已经报备了。”
手机里面是和人事戴良生的聊天记录，住宿这事公司管得不严，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许殊愣在工位上，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被套路了。
一切都是黎言言预计好的。
何必搞一套！征求谁的同意。
这种把戏似曾相识。
黎言言可以，她不可以，突然搬进来一个人，她总要整理一下吧。
而且宿舍，也不是什么独立的套间或者单间，只是简陋的两个上下铺，整个公司都没几个人住。
住宿条件有限，许殊也只有大雨、雪天偶尔住一下，或者兴致好的时候去午休。
黎言言是不是对宿舍寄予很大期望？
“我先搬东西过去，不打扰你工作了！”黎言言说完打算离开。
“等一下！”许殊出声阻拦，停顿了几秒后发现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一起吧，不然你也不知道位置。”
许殊既然接受就不会扭扭捏捏。
“那最好了，省得我去找人拿钥匙。”许殊看不到的角度，黎言言唇角轻扬。
停车场。
许殊看着后备箱中的行李，她突然笑了，黎言言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总做一些出乎人意料的行为。
当初刚出来工作时，许殊一个人住在外面，黎言言也是类似的做法，理所当然地住进她当时租的房子。
许殊想着，嘴角有一抹苦涩。
“怎么啦？”黎言言看许殊低着头，脸色有些不好。
明知故问。
许殊收敛心神，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黎言言，内心叹气，她将行李箱从车上拿下来。
“车子不好开进去，拿上东西，跟我走。”许殊解释了一句。
“重吗？”黎言言知道自己东西的重量。
“有轮子。”
“远吗？”黎言言又问。
“两三百米！”
许殊走在前方带路，嘴里嘟囔，“话痨的本事倒是一点没退步。”
“你说什么？”黎言言走快两步和许殊并行。
“跟紧我。”
其实在她们熟时，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
宿舍是厂区里面几家公司合用的，人多眼杂，黎言言气质超然，很快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人还挺多的！这些都是我们公司的人吗？”黎言言又开始找话题。
“到了。我们在三楼。”许殊没有回答黎言言的问题。
宿舍楼没有电梯，两人只能提着行李一阶一阶地往上走。
房间很大，室内没有窗帘，光线充足，窗外的风景可以一眼望到底。
厂区围墙外是一条河，河两旁的树歪歪的，甚至能看到有些树根埋在河中的泥沙里，往左边看去有一座桥，再远些就是马路。
房间比较简陋。
两个上下铺铁床架靠墙排着，一处上下铺上铺放着杂物，下铺有人躺过的痕迹。另一个上下铺空着，铁锈斑斑的床架，在日光下尤其破旧。
卫生间很空，稀稀拉拉地放着些洗漱用品。卫生间的窗户由上至下贴着三张泛黄的报纸，间隙里面的光可以看出这处玻璃和房间内另外两扇玻璃是一样的透明材质。
藏不住的陈腐，空荡的陈腐。
“条件就是这样，我平常不住在这里，就没费心打理。你自己看着来吧，这上下铺都是你的。”许殊指着空着的铁床。
黎言言打量着房间，少见地沉默了。
许殊想：黎言言这样光鲜的人不该在这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住宿？这样的环境她怕是也会望而却步吧！
许殊随处整理了下房间。
“真像上学时候的床铺。”黎言言感叹道，都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床铺了。
“一楼是食堂，你如果不叫外卖的话可以去那儿吃饭。这是房间的钥匙，先给你，等你拿到了钥匙再还给我。”
许殊把钥匙放在床板上，她突然意识到房间内竟然都没有一张桌子。
“食堂和宿舍都是通用区域，这个厂区是对外招租的，不止我们一家公司。刚才路上的人都不是我们公司的。如果不习惯，早点回城里。”许殊交代了几句，作为老同学她已经尽了告知义务。
“你这就走了？”黎言言看向许殊开门的动作。
“嗯？”许殊。
“没事，有问题我可以给你发消息吗？”黎言言欲言又止，接着说，“我对这里不熟。”
“当然，如果你没有拉黑我的话。”许殊脱口而出，说完意识到自己激进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只能随它去了。
“我怎么会拉黑你！”黎言言眼神晦暗不明。
五年前两人是有微信的，但许殊的话却证明五年来许殊没有想过主动给黎言言发消息，不然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拉黑。
同上，黎言言也是。
五年了，两人之间连一条节日祝福也不曾有。
周末办公室人少安静，黎言言和许殊刚才的对话被人听到了，引起了一小波的议论。
“许殊，新主播住宿舍？”
许殊前脚刚踏进办公区，就被人问到。
“是的。”许殊也很无奈。
“那她看见环境怎么说的？”有人问。
大家都很好奇。
“她没说什么。”黎言言表现得很淡定，没有说一句宿舍不好的话。
“可能住过几天就打道回府了，还没有主播住过宿舍呢！”
“也许吧。”许殊轻声附和。
许殊将奶茶名字打在电脑的搜索框，还真有【HAPPY快乐宝宝节】的活动，只不过活动仅限天线宝宝的联名，外观上有创新，并没有买一送一。
奶茶的杯子可爱，天线宝宝的图案一下子将人带到了童年，她想到了小时候蹲在邻居家电视面前看动画片的场景。
她是看着天线宝宝的动画片长大的，想必黎言言也是。
许殊将奶茶打开，吸了一口，甜甜的。
不作他想，许殊埋头修图。
当天晚上，许殊又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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