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晚会开始到结束,时无从头到尾也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薄晏的身影。
一开始他还可以克制得住自己,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越到后面那个断眉警卫长的话语就越一直在他的耳边循环。
他,该去相信薄晏吗?
没等到他想太多,广播就已经突兀地响了起来——播报下一个时间点“教育”要去的地方。
19:00——教育。
时无一愣,教育?听上去怎么也像是监狱里搞出来的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集训课,他甚至下意识地脑补出一位穿着制服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群穿着囚服、有的年龄甚至比他都大的“学生”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直到他站在那块区域面前,彻底傻了眼。
“......”
这就是教育?
面前是一扇高达三米的金属推拉门,此刻已经被打开,可是映入时无眼帘的不是牢笼、不是教室,居然是一个典型的大型图书馆。
大厅中央空旷而宁静,暖白色的吊灯从天花板垂下,层层叠叠地将光线洒满整个空间,空气中甚至还有一丝书本香。
再往里看,发现这里是一座五层环形结构的建筑。
中心是高耸至顶的螺旋楼梯,从下往上如一条镂空的银灰色长龙盘旋而上,四周围绕着数不清的金属书架,每列书架上都密密麻麻排满了各类纸质书籍,从底部一直堆到顶层。
时无一步步走了进去,朝着四周打量了一圈,忍不住挑了个眉。
他发现这些书架的分类竟然做得相当专业——
《近现代政治》、《生物科学通论》、《哲学与心理学》、《生理结构研究》、《文学·幻想·戏剧》......甚至还有《高等数学练习册》这种显得格格不入的板块,整个区域都琳琅满目,井井有条。
并且,似乎是为了方便囚犯们的阅读,每一层书架旁边都设置了阅读台、可翻折的灯座,以及软木质椅子等等,不少囚犯此刻已经坐在座位上翻书、写字了,神情看起来非常专注。
“这座监狱在这方面还挺‘人性化’的啊。”
他倒是见识过不少监狱里强行推行文化课程的例子,但像“白洞”这种真·五层图书馆 自习室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这样的地方出现在副本里,就格外不对劲了。
周遭环境近静谧,时无缓步走上螺旋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沿途大量着四周的“读书人”。
这些囚犯有的依靠在书架边翻书,有的坐在阅读位前奋笔疾书,一副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的模样。
可是越看,时无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不对。
那些站着的囚犯,眼睛紧盯书页,但是视线虚浮,没有焦点。
更加离谱的是那些坐在座位上的人。
他们低头写写画画、时不时翻页,表现得比刚才那群还要认真。
但是当时无靠近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手中写下的内容,竟然全都是重复的——
“我热爱知识,我热爱知识,我热爱......”
一页复一页,字迹越写越潦草,最后甚至只剩下一个个被碳素笔画穿的“我”字,在纸上留下深深凹痕。
装得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时无顺着楼梯走到最顶层的走廊上,扶着栏杆,俯瞰着整个图书馆。
整整五层,数不清的书架、座位、囚犯,灯光柔和,秩序井然。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安详美好。
仿佛这里不是监狱,而是一个被文明洗礼过的乌托邦。
图书馆的顶层比下方更加安静,也更加清冷。
这里没有座位,书籍也额外地少,囚犯都没有几个。
一排排空洞的书架立在那里,天花板的灯光照射了下来,投出一片又一片的阴影。
他走在忽明忽暗的走道中,指尖有一下每一下地划过书背。
如果一个地区只有一座图书馆的话,那么这个地方大概率会有一些关于本地信息的著作。
时无正是冲着这一点来的。
突然,他在一处书架前停住了,眸光微垂。
“啧,就是你了。”
并不是这个书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而是恰恰相反,这个书架放在整个第五层都耗不起眼,甚至连书脊上的灰尘都额外的平常。
但是,时无看了一眼四周,虽然顶层的囚犯非常稀少,但是他们都喜欢“做样子”。
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是固定的待上一段时间,拿起一本书,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进去,反正是拿了,所以,这样一天天下来,被经常拿起的书应该是没有什么灰尘吸附在上面的。
而偶尔被拿起的书,上面应该有一深一浅的几个手指样的印记。
但是这本书......
时无将那本毫不起眼的棕色书籍给抽了出来。
灰尘薄薄的一层,没有任何被人阅读过的痕迹,或许,曾经有人阅读过,然后,又将这本书贴心的涂上灰尘,重新塞了回去。
这本书的书页略黄,纸张偏厚,是一种很老式的印刷模样。
第一页翻开,是厚重的印刷字体:
《白洞岛屿·全域记录》
出版时间:1997年·特典修订本
正文第一段:
“白洞岛屿位于‘中大洲边境海沟之上’,地理坐标经多次更正,属偏移性浮动海域,为征服划定的高度独立治理区域。因地壳活动频繁、磁场扰乱剧烈,长期未被完全纳入通用地图坐标。”
再往下:
“白洞监狱建于岛屿中央,最早于十九世纪末由‘前身旧执政体’设立,专收重刑犯,后期全面人性化改造,并逐步转型为精神与行为双重重建的典范基地。”
“由于特殊海域屏障与管理方式,该岛从不外收新民,全部由政府特审调拨犯人后遣送。”
时无眼神一顿。
“人性化改造的典范基地”?
这听上去不像现在这个传授着洗脑模式的□□地狱。
他将书翻至下一页,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有一段被旧纸标签标注了重点:
“岛屿建监时间为1697年,由前任执行委员、岛屿首席设计人兼初代典狱长哈罗德·斐曼设立。”
“斐曼典狱长为当时极富前瞻理念的官员,其生平主要事迹记录详见第135页。”
“哈罗德·斐曼。”
时无指尖一顿,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名字他似乎没有听到过。
时无继续往后翻,手指翻页的动作比刚才快了不少。
书页嘎吱作响,在那一刻,他翻到了135页。
页面右上角赫然印着一个黑白大头照,照片里的男人穿着一件黑白颜色的制服,表情随和,面容微钝。看起来非常的熟悉,似乎在刚才就见过。
等等......
这不是今天在晚会上发表讲话的典狱长吗?
时无回过头看了看这本书出版的时间,又看了看白洞监狱的创始时间,接着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日期。
他倒吸一口凉气。
典狱长活了三百多岁了???
可无论他怎么看,那张照片上的人和今天所见的典狱长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有老态,没有更迭痕迹,更不像是下一代。
而在135页的左侧,还印着一段人物介绍:
“哈罗德·斐曼,前‘旧政体’心理重建部门核心成员、行为矫正学派创始人之一。理念主张:人性中的恶并非不可控,而应通过科学化管理、环境暗示、精神认同等方式引导其向善。”
“其于1697年建立白洞监狱,独创‘非强制性再塑系统’,拒绝体罚、强制劳作,转而鼓励阅读、精神治疗与自我反省。”
“斐曼典狱长曾亲自接待入监者,为其制定个性化改造方案。曾有人记录其每日至少与十二名囚犯一对一谈话,被称为‘最有人性的典狱长’。”
“最有人性的典狱长。”
时无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儿,心底却突兀泛起一阵凉意。
他缓缓抬手,摸了摸书页上的照片,纸张干燥,却似乎有一种怪异的温度从照片中渗出。
“嘿,哥们,你在这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时无的身后响起。
时无回头,只见不远处走出来三个人——刀疤男、少女、还有一个瘦得跟个竹竿似的男人,也是玩家中的一员。
“其他人呢?”时无开口询问:“怎么就你们三个?”
那刀疤男脸色一沉,没有开口,少女也面露悲戚,倒是那个瘦高男人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有两个早上晨会的时候被抽中,没说出来,被几个警卫长扔进小黑屋了,没再看见他们的踪影。还有两个......”
瘦高男人苦笑一声:
“精神状态不太好。”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了,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时无沉默了片刻,这个副本太大了,将所有人都分开了,一个一个击破的方法,确实很有效。
“不说这个了。”刀疤男率先打破沉默,他那粗糙的嗓音罕见地有些低哑:“这地方真他奶奶的憋人,我天天看我那室友,念这念那的,念得我都快脑子不正常了。”
“不过——”那刀疤男嘴角一咧,“幸好那个最开始的‘大哥’,真是让我对所有人说话都练出来免疫力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中年男人操着一嗓子的狂野声音喊刀疤男“哥哥”的场景,不由得会心一笑。
“那老哥真是‘功德无量’啊。”时无顺着话头打趣打趣道。
气氛终于轻松了许多。
那少女没搭腔,低头犹豫了一会,才突然出声:“刚才我在那边发现了......一个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她看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白洞监狱(十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