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流教大殿,幽深威严。
男人斜倚主座,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玉佩,不怒自威。
突然,大殿中间凝聚出一个黑影。那影子跪在地上,闷声开口:“教主。”
男人眼神瞥向那道黑影,不耐烦道:“说。”
“南府突发异象,查,其子检查出黑白不同的两种灵根,天赋非常……听说,是要拜入云水宗。”
男人指间玉佩一顿,终于坐直了身体,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哦?有意思。”
“教主,要盯着?”
“嗯。”教主指尖轻叩桌面,“传信给云水宗的那位,让他好生‘关照’一下这位南小公子。”
“是。”
“另外……云雾阁那边,继续盯着,盯紧点,等时机合适,我再去取那闻风剑法。”
说罢,他招了招手,那黑影便在原地消失了。
他垂眸凝视着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
夜色浓稠,谢亦扬独自回到了房中。
黑暗中,没有点灯,谢亦扬几乎是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将门死死关上。
“呃……”
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强撑的意志瞬间溃堤,他靠在冰冷坚硬的门板上,身体无法控制地沿着门板滑落,终于,在没人的地方,他才能闷哼出声。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背部传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背上皮肉绽开的伤口,冷汗浸湿了额前的碎发,他急促喘息着,颤抖着撕开早已被血浸透、黏在伤口上的破碎布料。
药……要清洗一下伤口……需要药……
谢亦扬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突然,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而,那脚步声在他门前停下,久久未动。
他冷汗涔涔,声音发虚:“谁?”
门外一阵沉默,半晌,才传出一个带着踌躇又沙哑的少年音。
“……师兄。”
是岑也,这个念头冒起,谢亦扬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没有回答,只是任凭自己坐在地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两个世界。
门内,是尊严破碎、濒临崩溃的谢亦扬,在无声舔舐着钻心的痛楚;门外,是焦急无措、满心悔恨的少年,悬着手,听着门内沉重压抑的喘息,心如刀绞。
两人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死一般沉寂。
谢亦扬缓和着自己的呼吸,再次从地上慢慢站起来,刚撑起来一点,眼前便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意识模糊之际,只听得”砰“一声巨响,门板被狠狠踹开。
“师兄……师兄!”
……
再睁眼,只看得到床幔,清晨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眨了眨眼睛,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床上,身后被温暖的纱布包裹,伤口也已经被人包扎好。
是……谁?
他艰难侧头,只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双手支着头,似乎睡着了。
是岑也。
谢亦扬闭上眼睛,模模糊糊似乎响起少年无措的声音。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岑也又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呢?
他动了动手,刚想起身,就见面前的少年猛地惊醒,撑着头的手臂滑了一下,整个人几乎弹起来。
“师兄!”岑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睁眼的人,手足无措。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显然守了很久。
谢亦扬沉默地看着他,神色复杂,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背上的伤口在纱布的包裹下,疼痛虽然减轻,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仍牵扯着神经。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岑也慌忙站起身,急切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药……药就在旁边温着,我……”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扫过谢亦扬苍白的脸和肩背厚厚的纱布,又猛地别开眼。
谢亦扬看着岑也这副慌乱自责的模样,侧开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你包扎的?”他的目光扫过床头矮几上放着的药碗、水盆和干净的布巾。
岑也迟疑着点点头,声音低哑:“是……我看你……”
他似乎想起踹门进来时看到的景象——谢亦扬狼狈地倒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气息微弱得吓人——声音哽了一下,“……伤得太重了。药是……是我去找师尊求来的。”
“多谢。”谢亦扬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他试图用手肘撑起身体,想坐起来一些。
“别动!”岑也猛地扑到床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却在指尖快要触碰到谢亦扬手臂时猛地顿住,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僵在半空。
他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伤口会裂开的……师兄,你别动,我……我帮你垫个枕头?”他的手指蜷缩着,眼神不敢与谢亦扬对视,只是焦灼地落在他的肩背上,仿佛那里随时会渗出新的血迹。
这过分的小心翼翼,让谢亦扬背后的伤口又隐隐约约疼痛起来。
岑也替谢亦扬垫上枕头,扶着他坐起,谢亦扬紧紧盯着岑也的脸,似乎想从那慌乱的脸上读出端倪。
下一秒,就听见岑也装作不经意问道:“师兄……你怎么伤的这么重……你到底说了什么,我爹下如此狠手。”
谢亦扬深呼吸一窒,突然觉得很累,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心中的酸涩感已经被强压下去,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与你无关……”
他冰冷地吐出这几个字,扭过头,不愿意再看岑也。
身后气息骤然僵住。
“我累了,出去。”
岑也如遭雷击,声音都逐渐染上哽咽:“可是,可是,我还要给师兄换药……”
“不用,我自己可以。”他又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不容置喙,“请你,出去。”
岑也眼圈泛红,在谢亦扬床前静立一会,他能感受到岑也灼热的视线投向自己,几乎要把自己看穿来。
几息之后,岑也终于动了,他抬起脚,向门口走去。
最后,是一声轻轻地门被合上的声音。
室内重归死寂。
谢亦扬缓缓转头,目光落到那碗放在床前的药,已经逐渐冷却了。
他的心,似乎也在门被合上的一瞬间,彻底封闭。
【宿主,其实倒不用真的这么讨好谢亦扬的。】
系统的声音响起,岑也步伐沉重,心情郁闷,他尽心尽力照顾了谢亦扬一夜,最后竟然还被谢亦扬赶走?
他有些疲惫:‘我不是在讨好他啊。’
【……】
‘我只是想真心实意地对他好一次,为什么……这么难呢?’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一片死寂。
那句“与你无关”像根刺,扎在他心上。或许,他所谓的关心,在对方看来,是愚蠢的打扰和廉价的同情,甚至是居心叵测。
【宿主,别太难过……】系统试图安慰,【至少,我们目前获得了一个好消息,听谢亦扬话中的意思,他也许没有将您的事告诉宗主,更或者,其实谢亦扬根本没有听清,您暂时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岑也眼眶中泪水无声地掉落,他已经很疲惫了,即使是系统告诉他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此刻他的悬着心也并没有放下,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能回家。
他决然转身,离开了谢亦扬的院子,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剩下的几天,谢亦扬似乎都在有意躲着岑也,岑也也无意寻他,只是偶尔从几个小弟子口中得知,谢亦扬每日都会往藏书阁跑。
转眼,就到了云水宗开山收徒的日子。
这原本跟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听说,自己师尊又新收了一名弟子。岑也这才提起了点兴趣,想着见见自己这位小师弟。
刚走到师尊的院子,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谢亦扬!他瞳孔一缩,下一秒,挂着完美的微笑走上去:“师兄好。”
“嗯。”谢亦扬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
“师兄也是来见师尊新收的小弟子的么?”
谢亦扬没作声,算是默认。见师兄如此冷淡的模样,岑也也不再自讨没趣,转向师尊的屋子,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进。”
门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岑也隐隐觉得这个声音耳熟,却想不起来在何处听到过。他笑意盈盈地推开屋子:“师弟——”
话音戛然而止。
等他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僵在原地,那是一个让他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人——南乐栖!
“怎么是你??”
南乐栖轻哼一声:“怎么?不能是我?”
岑也语无伦次,他只知道,南乐栖会成为云水宗的弟子,却不知,是成为了自己的师弟。
“不是……”
南乐栖走到岑也身边,面对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师兄,心里少了些敬畏,说话也有些没轻没重:“小爷我厉害着呢!一眼被宗主相中,把我放到师尊门下,成为了师尊的弟子。”
他走出门,就看到一个白衣如雪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一度,就差把崇拜二字写在脸上。
“仙……”刚喊出半个字,话到嘴边又转了弯,双眼弯弯:“师兄!”
“……嗯。”
虽然对两人都是同样回答,同样话少,可岑也就是觉得,谢亦扬对南乐栖更有温度些,心中莫名不爽。他跟着走出门,看着南乐栖如小狗般围着谢亦扬的背影,神色复杂。
他对南乐栖道:“上次见你,你父亲分明还不同意你来,你莫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南乐栖像是被戳中心事般,脸憋得通红,指着岑也:“你……你……我才没有!”
岑也只是随口逗逗,见南乐栖反应这么大,心中未免好笑,他学着南乐栖的口气:“你……你你,你什么你,要叫师兄。”
南乐栖对这陌生师兄的‘刁难’又气又恼,可他忍了半天,还是闭上了嘴,只因为,他真的如同岑也所说,是偷偷跑出来的。
此刻,南府。
发现南乐栖不见的南夫人和南老爷终于寻到南乐栖书房中,看到了桌上,南乐栖留下的一封信,他们颤巍巍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道:
“爹,娘:见字如面。此刻,我大概已经成为云水宗的弟子了。
我知道,你们心疼我,不愿意我去修仙吃苦。可我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在我人生的前十八年,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是那些难民,唤醒了我的怜悯之心。更是谢仙君,教会我,怎么去帮助那些人。
我想成为像仙君一样的人。
我深知我灵根特殊,若一直在家中,恐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若是去修仙界闯一闯,或许会有破局之法。
如果我顺利进入云水宗,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能见。
爹爹,娘亲,勿念。
落款处:不肖儿乐栖。
南老爷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抬头望向窗外,南夫人的啜泣声隐约传来。
“是该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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