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亦扬见岑也难得露出顺从，心中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不知道有多久，岑也没有露出过笑脸给他，有多久没有这般乖巧过了。不管是岑也说的，长大了懂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亦扬心里都隐秘的生出一丝庆幸。
庆幸什么呢？
……
谢亦扬思绪未落，身前人忽然一个踉跄！脚下飞剑陡然失衡，两人瞬间自高空向下急坠！危急关头，谢亦扬足尖凌空一点，身形自空而起，长臂一揽，稳稳将差点摔落的岑也以公主抱的姿势捞入怀中。几乎同时，他心念微动，原本失控的飞剑疾射而来，稳稳拖住了两人。
岑也惊魂未定地缩在谢亦扬怀里。原本只是想试试谢亦扬会不会像顾未雨说的一样护自己周全，所以故意动了一下，没想到差点摔下去，现在也是后怕不已。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气息，抬眼看到谢亦扬挺拔的鼻尖，淡色的薄唇。他只感觉胸腔中那颗心，擂鼓般疯狂撞击着肋骨。
二人降落到地面，谢亦扬便毫不留恋地松了手。
“哎哟！”岑也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谢亦扬居高临下，冷眼睨着他狼狈的模样，语气淬了冰：“不是叫你安分点？”
岑也脸上红晕未退，他揉着摔疼的地方，声音低若蚊吟：“师兄，我……我第一次御剑，有些紧张……”他仰起头，湿漉漉的杏眼带着点无辜的委屈。
谢亦扬一挥衣袖，转身就走，懒得再施舍一眼。岑也连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小跑着跟上谢亦扬。
两人在一座气派府邸前停下，黑沉沉的府门上空，本该祥瑞萦绕的上佳风水之地，此刻却被浓重的不详死气缠绕，沉沉压着。门口早已有一个小厮等候着，看到谢亦扬二人，立马小跑着迎上前：“你们，就是云水宗来的仙君？快请快请……”
府邸主人南老爷一身华服，见到谢亦扬，激动地想上前握手，又觉得唐突，讪讪收回，只一个劲擦着额头的冷汗：“仙君驾临，有失远迎……”
南老爷转头对小厮说：“去，把少爷请出来。”
小厮得了令，便走开了。
“府上近日可有亡故之人？”谢亦扬开门见山。
南老爷惶恐道：“没有，没有，仙君，何出此言？”
“此地该是一块风水极佳的宝地，如今死气萦绕……府中最近有何异象发生？”
南老爷不敢隐瞒，声音发颤：“仙君，不瞒您说，是……小儿！最近我儿每晚都说看见恶鬼，在他房间外日夜吓唬他，我原本以为是我儿调皮，可前几夜……我亲眼所见！”他眼中满是惊惧，“也看到那恶鬼在我儿门外……不止一个！衣衫褴褛，毒蛇一样趴伏在门上……”
话音未落，之前去请少爷的小厮去而复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爷！少爷他，他说外面有恶鬼，死活不敢出来啊……”
南老爷一脸为难地看向谢亦扬二人：“仙君，我儿实在害怕不敢出门，这……”
“无妨，带路。”谢亦扬言简意赅。
三人来到一间清雅小院，南老爷上前叩门，还没开口，门里传来一个警惕又带着惶恐的少年声音：“我不出去！打死也不出去！”
南老爷面皮一紧，尴尬地赔礼笑笑，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栖儿，云水宗的仙君来了，你把门打开，他们是来帮你的，让他们进去看看……”
门内静了一瞬，随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须臾，门被拉开一条缝，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裹着被子，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确定外面的是自己爹爹，才把门敞开了些。
岑也的目光落到那张俊俏带着稚气的脸上，刹那间，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张脸……太眼熟了。
在他做的那场噩梦里出现过，那张俊俏的带着些稚气的脸与梦中被打入断崖的小弟子的脸慢慢重合。
岑也笑容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鲜活脆弱的少年，未来会成为云水宗的弟子，并在灭门那日，与自己一样死亡。
少年，你也有当炮灰的潜质啊……岑也心中无声叹息，面上却迅速堆起温和无害的笑容。
少年警惕看看四周，视线落到岑也脸上，又移开，在触及谢亦扬时微微顿了顿，才怯生生地道：“……你们进来吧。”
谢亦扬并未立刻进门，修长的手指抚上门前廊柱，阖目凝神感知着什么。闻言，他缓缓收手，随几人一起进了屋子。
南老爷忙不迭地介绍道：“仙君，这是犬子南乐栖。”说着拍了拍南乐栖的手臂示意。
南乐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仙君好。”
谢亦扬微微颔首，问道：“这几日的事情可否给我仔细讲讲？”
南乐栖叹了口气，回忆起那天：“那是五天前……”
那一日，他跟往常一样，下了学堂，在外面和狐朋狗友疯玩一圈，天色渐晚，等他回到自己院子里时，就迷迷糊糊看见几个背影在他门口晃悠。
南乐栖以为是下人，走上前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穿过了那人的身体！南乐栖瞬间清醒，背后冒出冷汗，这不是人！
他双腿直打哆嗦，就见那几个背影好像发现了他，都默契地，把头转到身后，阴风阵阵，那些人——不对，那些鬼的脸色发紫、嘴唇发黑、双眼充血，看到南乐栖，同时裂开嘴角，露出细密的尖牙，嘴中发出模糊不清的笑声。
南乐栖被吓地身体僵住，想逃，却逃不掉，终于，嘴里发出尖锐的喊叫：“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喊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不多时，南乐栖院内便灯火通明。
南老爷和南夫人是最先赶到的，他们来到院子，只看到南乐栖跌坐在地上，嘴里喊着“不要过来”，整个人瑟瑟发抖，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
南夫人立刻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南乐栖，把人心疼地搂进怀里：“栖儿，栖儿，怎么了？”
南乐栖缓了好一会，才带着哭腔说：“娘……有鬼，有鬼。”
闻言，南夫人与南老爷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栖儿，没有鬼，你莫不是眼花看错了？”
南乐栖有些崩溃地闭上眼睛：“我刚刚看到了……他们在对我笑……！”
南老爷挥了挥手，示意几个仆人去四周搜查一圈，安慰道：“栖儿，我们确实没有看到，说不定是有歹人闯进来，你看花眼了，爹爹这就让人去搜查一番。”
南乐栖身体慢慢平缓了下来，好像只有自己看到了那几个恶鬼，其他人都没有看到，难不成真是自己看错了？
南夫人轻声细语，没有半点不耐烦：“好了，栖儿想必是今天出去玩累了，出现幻觉了，你先回屋好好休息一晚。”
于是，南乐栖也觉得，自己是看错了，直到第二天晚上，他再次回到自己院子时，却又看到几个熟悉的背影。
跟昨晚一样的背影，这次还没等南乐栖走近，就缓缓回过头了，露出阴恻恻的、可怖的笑容。
南乐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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