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最初，聂小逾因为怕冷，总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朝热源——也就是陆淮与的方向靠拢。
从最开始只是挨着边，到后来手脚并用地扒拉住，最后发展到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陆淮与身上。
陆淮与对此，经历了一个从“浑身僵硬、彻夜难眠”到“无可奈何、被迫接受”，再到“下意识搂紧、生怕他滚下床”的全过程。他甚至已经习惯了怀里有个温凉（需要他暖很久才能全暖）的、带着淡淡干净气息的身体。
而聂小逾，也从最初的忐忑，变成了理直气壮的依赖。人类的床铺这么宽敞，哪有陆淮与怀里暖和安心？
然而，最近这“和谐”的睡眠模式，出现了一点小摩擦。
问题出在聂小逾那头乌黑浓密、长及腰际的头发上。
陆淮与习惯了搂着他睡，手臂会自然地环过他的肩膀或腰际。但最近，他总是在半夜或者清晨，被聂小逾带着哭腔的、又气又委屈的哼唧声吵醒。
“唔……痛……”
陆淮与惊醒，低头就看到聂小逾正皱着眉头，努力想从他身下或者手臂下扯出自己的头发。原来是他翻身或者调整姿势时，不小心压住了那一大把铺散在枕头上的乌发。
第一次，陆淮与有些歉意地松开手，低声说了句“抱歉”。聂小逾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嘟囔了一句“没关系”，转过身又睡了。
第二次，第三次……当同样的事情接连发生时，聂小逾的脾气上来了。
这天早上，陆淮与又一次在聂小逾气呼呼的挣扎中醒来。
“陆淮与！”聂小逾这次彻底醒了，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长发坐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冒着小火苗，他指着自己被压得乱糟糟、甚至扯断了几根的发梢，委屈地控诉：“你又压到我头发了！好痛的！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五次了！”
陆淮与刚醒，脑子还有些混沌，看着聂小逾气鼓鼓的样子，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帮他理顺头发，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
“别碰！都是你！”聂小逾越想越气，主要是真的被扯疼了好几次，“你睡觉能不能小心一点！我的头发都快被你扯光了！”
他说着，还夸张地用手比划了一下，仿佛真的秃了一块似的。
陆淮与看着他那副又委屈又夸张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头发太长。”
这话本是陈述事实，听在正在气头上的聂小逾耳朵里，却成了嫌弃和推卸责任。
“长怎么了？长就活该被你压吗？”聂小逾更气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那我以后自己睡另一边好了！免得碍着你！”
他作势要往床脚挪，却被陆淮与长臂一伸，轻易地捞了回来，紧紧箍在怀里。
“别闹。”陆淮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手臂收得很紧，不容他挣脱。
“谁闹了！是你先压我头发的！”聂小逾在他怀里挣扎，像被踩了尾巴似的。
陆淮与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用一种带着点无奈又认真的语气说：“……我尽量注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你把头发束起来？”
“睡觉束头发不舒服！”聂小逾立刻否决，但挣扎的力道小了些。其实他也知道陆淮与不是故意的，就是被扯疼了有点委屈，需要发泄一下。
陆淮与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在他头顶柔软的发丝上轻轻蹭了蹭，这是一个无声的安抚和妥协。
聂小逾被他蹭得没了脾气，哼唧了一声，最终还是顺从地窝回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小声嘟囔：“……那你下次真的要注意哦。”
“嗯。”陆淮与低低应了一声。
这场因头发引发的“战争”最终以陆淮与的妥协和聂小逾的心软告终。当天晚上，陆淮与睡觉时果然小心了许多，手臂环抱的姿势都显得有些刻意和僵硬，生怕再压到那头宝贝长发。
聂小逾感受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里那点委屈早就被一种酸酸甜甜的暖意取代。他在黑暗中悄悄弯起了嘴角，往身后的热源贴得更紧了些。
然而，这样带着小摩擦却无比真实的温馨，在不久之后，当聂小逾发现真相时，会变成回忆里最甜蜜也最刺骨的毒药。
他甚至会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因为头发跟他生气，是不是就能多贪恋一会儿那样的温暖？
但现在，他只想在这个怀抱里，睡得再沉一点，再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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