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乖了两秒，然后实在疼得受不住，在地上抽搐挣扎，口中嘶鸣不断，泪眼汪汪。
我自然成了受害者，但狼爷大度，不跟他计较。
控制住火力，烧却他肉身的杂质，锤炼他的筋骨，增强他的脏器，顺势帮他分解了鹿肉，用血气一寸寸地打磨鳞片。
这泼天的富贵，他却像遭了什么酷刑，眼神都空洞了。
虽然……这的确是酷刑，将筋骨打碎重组，这很需要耐心，当然是我的耐心。
天本已瓦亮，现在又慢慢黑下去，到繁星满天，再到东方的鱼肚白。
这宏大的工程终于结束，哪怕我有火界，现在也感到些许疲累。
从他身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
至少效果不错，肉身硬多了，这鳞片我九阶不用噬心火也破不了，而且……之前被我切下来的一根也长回去了，别问我为什么看一眼。
我亲爱的小蛇，恭喜你又成为了一条完整的蛇。
黑蛇缩水了一圈，原来的皮松松垮垮的。
他眼珠转了一转，恢复了意识，哑着嗓子看向我，语气颇有点委屈。
“你要杀了我吗？”
“哪有，”温吞地咕哝着，踱步到他的脑袋旁，“我在赐予你新生。”叼住他嘴角蜕下的皮，向下扯。
其下的鳞光泽更胜先前，干净透亮，先前的像墨玉的原石，尚没有如此光泽，现在却像一片片打磨精细的工艺品。
“我自己来就是……”他有些别扭，却顺着我的动作。
“但我想看看成果。”
撕下禁锢他的旧皮，蹭过每一寸冰凉的鳞。
这是一种美的享受。
等我拉下最后一段蛇皮层，岑小林密布的蛇尾出现在眼前，在空中摇摆，在朝阳的金辉下。
黑蛇扭过身，滑过草地，把鼻尖埋进我的侧脸，轻柔的呼吸传入耳中。
回头蹭了蹭，抱住他倒三角的脑袋。
“现在帅多了。”
他受用地吐了吐信子，触着我的鼻尖，眼睛眯缝起来。
回避他的眼神，却钻入他怀中，紧紧抱住。
“困。”
“那睡吧。”他卷住我，要放到那片柔软的树叶上。
“不要。”
“怎么？”
“我要抱着你。”
“蛇是冷血动物，小心冻着。”像黑暗里粘稠的菌丝一般的嘶嘶声，从耳边传来，却无比亲切。
“那我就来温暖你。”
他嘴角微微上扬，将身体卷成一个小窝，把我紧紧地圈在其中，一言不发，尾巴却甩出响尾蛇的模样。
缩起身子，把脑袋埋入胸口，沉沉睡去。
那双金色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在树叶的阴影中凝视着我，太阳的金光从裂缝中刺进阴影，为他的眼睛画上金色的高光，氤氲了锋利的竖瞳的轮廓。
待我转醒，已是红星高照，黑蛇不知何时离开，但勤劳的他已打猎归来，拖着一只红狐。
心尖狠狠一颤，趴了回去，垂下眼帘。
“醒得很准时嘛，刚才遇到只狐狸，火属性，想来对你有用，我……”
“拿走。”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发言。
黑蛇刚挖出狐狸赤红的妖丹，无措地愣在那里。
“为什么？你不是想尽快恢复修为吗？”
“我说拿走！”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发起了颤，冥冥间又看到了狐火，感受到她温暖的怀抱。
说好回熊族好好活的……
我听见妖丹落地，粗大的蛇身围住我，空间变得极小，我嗅着他的气息，那是来自泥土、鲜血的，腥气。我却慢慢平静下来。
“愿意说说吗？”
“不愿意……”
“那等你愿意了再说吧，你会学会接受这一切的。”
“你又不懂我。”
“可能我是不懂，但当下又有谁是真正出生在爱中的小孩呢？”他的鼻尖轻轻地蹭着我的脸庞，“我先说说，给你开个头？”
“你喜欢把自己的经历当笑话讲？”
“只是为了开导你而已，想不想听？”
“不听白不听。”
他直起身子，蛇身呈现一个优美的弧度，仰天望着树叶施舍的阳光。
“我啊，诞生在无数同类的尸体上，位于深坑之中，为了活下去，就不断地上爬，当时还有一只金眼的黑猫想杀了我，到最后还是我赢，那时……我还只和你爪子一样长呢。”
那个黑猫貌似是老猫……
“接下来就是耳熟能详的摸爬滚打了，也不知为什么，我的毒很强，但肉身比较弱，于是我投奔了熊族附近的一只豹王，专门干些阴毒的活，包括但不限于往别妖的领地水源里放毒。”
“后来熊族扩张领地找上了豹王，我看他势弱，趁其不备，一口毒下去杀死了他，效忠熊族。”
他的神情得意起来：“那时我妖丹都没有，豹王都八阶了，要我说，我的毒完全可以跨五六阶杀妖，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黑蛇突然神情一滞，低声下气地讪笑着：“当然你百将斩那次，我用的毒很弱，就逗你玩儿的。”
眉梢一扬：“继续。”
“后来熊族把我扔到决斗场去了，给我安排得特别满，于是很快把我提到了六阶，但熊族不知为什么针对我，给我安排妖尊，还专门挑抗毒厉害的，把我打成重伤再从头来过。”
“那你这纯菜啊。”
他安静了片刻：“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菜。”
“但当时真的就像个无底洞，我都快放弃百将斩了，但我看到了你！你可有意思了，还救我一条半死不活的蛇，所以后来看到你开启了百将战，我就想着帮个忙，随便糊弄了一下就走了。”
“你那毒差点给我弄死。”拉下脸，不爽地看他。
“那你这纯菜呗。”他贱兮兮地扭了扭身子，模仿我的语气。
“你说什么？！”
黑蛇秒怂：“咳……下次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
“哎哟喂，小蛇哪敢啊，您老饶了我吧。”
他尬笑两声，心虚地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
“后来，没想到你突然一下就长成大狼了，还回来找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于是嘛……我就恃宠而骄，让你把我送去毒院，主要我也是成年蛇了，依附你多没劲儿啊！”
他嘴角的笑容突然收敛，垂下眸子，沉默良久。
“怎么？”小心翼翼走过去，安慰似地蹭了蹭他。
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伏下来，把我缠在怀里，冰冷的鳞贴着我，像是在寻求依靠。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抱歉，我还是不能平静的叙述。”
“我曾以为毒院是天堂，但那儿其实就是一群吃蛇不吐骨头的家伙，那毒龙看上我对毒的天赋，每晚都把我关在他的龙巢，强行抽离精血。”
他的每一片鳞都在微微颤抖，眼眶湿润，几乎要哭出来。
“真的很痛……”
“为什么不跟我说？”语气不由得加快，急促起来。
“他们，”他咽了咽口水，“他们在后面看着我，我要是说……他们会弄死我的。”
“我当时可以带你出来啊！”
黑蛇一顿，颤抖地摇摇头：“我想帮到你……是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件商品，你是唯一愿意帮我的，你是唯一愿意对我好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变强，我才能追上你，我才能……保护你。”他的身子压得很低，脑袋却高昂，眸中的光璀璨无比，眉头却紧皱。
被这告白搞得一愣，刚要感动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这话说的……呃，等一下，你不是不喜欢雄性吗？”
他没敢看我，扭捏起来：“你就是香香软软的嘛……我喜欢又怎么了……”他几乎要把头埋到土里，声音越来越小，只见蛇尾害羞地摇个不停。
“你再说一遍？”
“不要……”
伸出爪子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嘴角勾起笑容：“刚刚的话应该用来形容我吗？”
“对不起……”
“来，给你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羞红之色几乎要透过他的鳞片：“我不说！反正你也不会认真对我。”
“你以为你能反抗吗？”嘴角笑容更深，眯起了眼，把红光藏在眼睑之下。
“你得寸进尺……”他小声咕哝着。
“是吗？”爪子嵌入鳞片的缝隙，笑颜盈盈地凑近，“我改变了你的一切，你应该听我的，不是吗？想想谁为你复了仇，谁为你淬了体，你乖乖的当我的小宠物蛇，不好吗？”眼中红芒闪烁。
他抬起头，眼中倒映着火一般跳跃的光芒，那火焰贪婪地凝视着他。
他踌躇了一下，抱住了我。
“嗯，我是你的。”
“乖孩子，说说我是怎样的狼。”
“你……你是上位者，你是强大的。”
高大的蛇，就这么在小小的老子怀里蹭，乖得很。
他安静地抱着我，冰冷的怀抱炽热而克制。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了我，重新托起那枚妖丹。
“吃嘛～你就这么喜欢幼年体？”
“不可爱吗？”
“你怎样都好看啦，但人家不适应你变弱了嘛～”
笑了笑，本下定决心，但看着那么妖丹，又像是看见了狐火。
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垂眸，一声叹息。
“这真的……很亵渎。”
“特殊时期嘛～可怜小蛇没用，只能弄来这个了。”
眼见他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才颤着叼起妖丹，一口吞下。
吸收着火元素，似乎是觉得愧对良心，随口问着。
“猫族狐族最近怎么样？”
“呃……你不需要全身心投入吗？”
“我比较厉害，你快说。”
他沉默片刻：“其实也没啥，就是剩下的狼族占领了狐族和猫族，导致二族只能流浪。”
“狼族真是死而不僵。”
他饶有兴趣地笑了：“你不是加入狼族了吗？”
耸耸肩：“最开始是为了空恪，后来是为了另一只狼，现在他们都死了，我还是讨厌狼族。”
“他们影响还挺大的嘛，”黑蛇突然故作垂泪，“果然……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会不见你，就有了新欢～倒忘了我了……”他抬尾掩面，做作地扭着身子。
顿时一脸黑线：“我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骚蛇。”
“瞧瞧，果然小蛇只有被嫌弃的份～”
黑蛇一脸委屈地眨了眨眼，水光粼粼下满是得意，似乎在提前庆祝他得了宠。
“得寸进尺……”
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将最后一点妖丹吸收，感觉身体长大了不少，离五阶只差临空一爪。
但遥遥感知到了什么有趣的，眉梢一挑，看向黑蛇。
“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啊？什么？”
“熊族闯入你的毒雾了。”
“卧槽！”黑蛇一时忘了卖萌，一尾巴卷起我，往远处跑。
“那个……”
“闭嘴！”
悠悠开口：“左转，孩子，你跑错方向了。”
他身形一滞，急忙扭身向左，冰冷的蛇尾都尬得发热。
风袭过耳畔，掠进鼻腔，混杂着墨黑的蛇毒。
“真难闻，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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