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的越野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了六个小时，GPS早已失去信号。副驾驶座上放着李教授最后给她的纸条——潦草画着的地图和"楚家老宅"四个字。雨水拍打着挡风玻璃，雨刷器发出单调的声响。
当车灯照亮那座青砖灰瓦的院落时，林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院子里张灯结彩，贴着大红喜字，几个帮工正在雨中搭建喜棚。
她踉跄着冲进院子，抓住一个帮工："楚怀柔在哪？"
帮工被这个浑身湿透、眼睛发红的女人吓到了，指了指亮着灯的正屋。
林陌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屋内说笑声戛然而止。圆桌边坐着楚家老少，中间是穿着淡紫色旗袍的楚怀柔，和她身旁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林陌的目光死死钉在楚怀柔无名指的钻戒上。
"陌陌？"楚怀柔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
"你说你需要静静。"林陌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这算什么？"
满座哗然。楚明远拍案而起："谁让你来的？"
"爸！"楚怀柔制止父亲，转向林陌，"我们出去说。"
林陌抓住楚怀柔的手腕："他是谁？"
"南京大学的周教授，父亲的老友介绍的。"楚怀柔的睫毛上沾着雨水，"我们...下个月订婚。"
林陌的指甲陷进掌心："三年！我找了你整整三年！每个周末都在各个山区转，甚至学会了用地质勘探APP..."
"我让你找我了吗？"楚怀柔突然提高声调，"我说的是到此为止！"
"那天在同学会教室，你说你爱我，这辈子都不会变！"
"那时候我太天真了！"楚怀柔甩开她的手，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太累了，我只想平静的过完我的往后余生，
"周教授不介意我不能生育，他前妻留下的孩子也很喜欢我。这样的生活..."
"生活？"林陌拽住她，"你管这叫生活？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他吗？"
楚怀柔的瞳孔在雨中收缩，嘴唇颤抖着。那一刻林陌看到了希望，直到——
"不重要了。"楚怀柔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我累了，真的累了。我们到此为止吧，林陌。"
回到城市的公寓，林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楚怀柔留下的茶杯，一起买的装饰画，荷兰带回来的木鞋...直到精疲力竭地跪在满地狼藉中，指关节渗出血珠。
第二天清晨，她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开始了一场近乎自毁的工作狂模式。连续三个月，她每天工作十六小时，亲自跑遍全国十七个分公司，带领团队拿下三个国际项目。董事会会议上，CEO将副总裁的聘书递给她时，全場掌声雷动。
没人看见她西装口袋里揣着的银色酒壶。
深秋的校友酒会上，林陌作为杰出校友致辞。香槟喝到第三杯时，她注意到角落里安静坐着的女孩——白色高领毛衣，马尾辫，低头看书的侧脸像极了二十岁那年在讲台上初见的身影。
"那是谁？"她问校办主任。
"苏雨晴，文学院研二，楚教授的得意门生。哦，就是接替楚老师课程的..."
林陌已经听不见后面的话。她鬼使神差地走到女孩面前，阴影笼罩了对方正在阅读的《漱玉词》。
"喜欢李清照？"
女孩抬头，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让林陌呼吸一滞——太像了，特别是右眼角那颗泪痣。
"林...林学姐？"苏雨晴慌忙站起来，书掉在地上，"我读过您发表在校友刊上的《数字化时代的HR变革》..."
林陌弯腰捡书时，嗅到女孩发间淡淡的茉莉香。她突然想起楚怀柔在山雨中的最后一句话："不重要了。"
"有兴趣来星创实习吗？"她听见自己说，"我亲自带你。"
当晚，林陌在楚怀柔留下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道："今天遇到一只小鹿，眼睛里有你的影子。"然后划掉"你的"，改成"破碎的"。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远在深山的楚家老宅，楚怀柔正将订婚请柬装进信封，突然划破手指。血珠滴在收件人"李教授"的名字上，晕开成小小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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