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虽然处暑已过，但秋老虎余威尚存，泗水这座北方城市还停留在漫长的夏日不肯挪动脚步。
我听着车窗外高亢的蝉鸣，整个人跟城市一起昏昏欲睡，舒舒服服地在宽敞的后排座椅上翻了个身，准备沉入午后的美梦中。
我妈透过后视镜瞄到我的动作，就要出声阻止：“小雨，刚吃完饭不要躺，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开学第一天，精神一点。”
我不满地撇嘴，抱怨的话还没出口，我爸就出声为我打圆场：“碳困嘛，正常的，让孩子歇会吧，高中生活一开始她以后哪还有午觉可睡。”说着按下前排控制面板把座椅椅背给我调低了些。
“也对，我可怜的小雨哦，听说泗高午休前还要做卷子，你到时候一定注意别把口水流到卷子上。”我妈幸灾乐祸地补刀。
本来我还想勉力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听完他俩这话，两眼一黑，又栽下去了。
叫醒我的是沈清嘉的声音：“谢谢林阿姨，我跟我哥都最喜欢吃您做的蛋糕了。”
我妈果然被哄得合不拢嘴：“哎呀，喜欢就常到阿姨家里来，你们一升高中就更累了，是要好好补补的，尤其是清许，我瞧着怎么又瘦了……”
沈清嘉，我的闺中密友；沈清许，我闺中密友的亲哥，两人虽是一母同胞，性格却相去甚远。沈清嘉一张娃娃脸，哪怕不笑也自带几分亲和；沈清许不仅表情淡，话也少，因此总有种拒人千里的气质，但他不愧是做哥哥的，虽然只比沈清嘉早出生几分钟，行事却比我俩都靠谱得多。
因为我们的妈妈是大学同学，又同在泗水安家落户，我们仨也理所当然有了这份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我妈对沈家兄妹比对我这个亲闺女都好；当然，许阿姨，也就是沈清嘉的亲妈对我也是一样，小时候不及格的卷子需要找家长签字，我从来都是找的许阿姨。
果然，下一秒许阿姨温柔的声音响起：“林琼你别惯着她俩，大热天的下厨多累，等会儿去附近的商场转转，感觉孩子们一个夏天都晒黑不少，虽然年纪小，但美白的产品也该用起来了。”
我适时开口：“许阿姨，我还想要新出的switch，可以吗？”
“黄时雨，你终于醒啦？”回应我的是我妈阴恻恻的声音。
我缩了缩脖子，通常情况下喊我全名是我妈发飙的前兆，所以我赶紧抓起身旁的书包卖乖：“醒了醒了，不要生气嘛妈咪，不要游戏机的话，漫画书也是可以的。拜拜了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我们报到去啦。”
说完没等她数落我就拉着沈清嘉走了。
十分钟后，我攥着刚从行政楼大厅领到的铭牌开心不已：“清清，你说咱们三个怎么就这么有缘呢，泗高一个年级二十四个班咱们都能被分到一起。”
沈清嘉摆手：“非也非也，这是泗高根据中考成绩选出来的竞赛班，指望拿出去跟人打擂台呢。”
许阿姨在教育系统深耕多年，沈清嘉又是爱八卦的性子，所以她的消息一向灵通。
“搞竞赛的话，语数我还凑合，理化英这种热门项目……泗高怎么把我给选进来了？”
“这位小姐请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也说了竞赛的热门一直都是理化英，泗高没有其他科目的金杯是因为它不想吗？”沈清嘉故作玄虚地在我面前伸出食指晃了晃，“不，是因为它不能。所以这次才花大力气把各科尖子都搜罗到一起，就是为了提振名气、全面发展。”
我摸着下巴作思考状：“这么多尖子生放一起，那不跟养蛊一样？要搞竞赛的话整几个单科重点班不就行了？”
“糊涂啊小黄同学，学校也要考虑性价比的嘛，凑出一群千里马难，挖来一批伯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我表示愿闻其详。
她如数家珍：“带咱们的各科老师基本都是专门搞竞赛的，听说好几位都是泗高花大价钱从邻市挖来的。你也知道嘛，大家虽然考试时是联盟校，但平时私底下一直都暗暗较劲儿。泗高为了摆脱传统文科科目一直拿不出手的状况甚至直接大刀阔斧地请来了S大的几位荣誉教授坐镇。”
我忍不住抽动嘴角：“还真是简单粗暴又行之有效的办法啊。”
聊着聊着就到了高一教学楼，泗高规模庞大，一个年级就有24个班，干脆就以年级划分，大家各居一栋楼，我所在的班级就位于这栋楼楼顶。
教室的门大敞着，还未踏足就能听到里面鼎沸的人声。这群泗高精心搜罗来的尖子生看起来与隔壁班的同学也没什么区别，开学第一天，大家都在笑嘻嘻地或寻觅老友、或广交新朋，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我正要找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就看到沈清嘉对我挥手：“小雨，快过来，你的位置在这儿。”
我心说不是吧，老师同学一个都不认识呢座位可就分好啦？
走近一看果然每张桌子的右上角都贴着名牌，沈清嘉就站在贴有我名字的那张桌子旁边，抱着书包扁扁嘴：“好可惜哦小雨，咱俩隔着一条过道呢，怎么我哥就能跟你分到前后桌呢？”
“节哀顺变吧小沈同志，牛郎织女还隔着条银河呢，咱仨分一个班就已经算中头彩了，怎么还可能再做同桌，何况就隔八十公分，跟同桌也就差张桌子的区别。”
她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不行，我要看看是谁这么幸运能跟你做同桌。”
我离得更近，于是先她一步念出旁边桌子上贴的名字：“徐霁初。”
客星当户江清夜，华月浮空雪霁初。我心想，真是个好名字。
沈清嘉却有点难以置信地又确认了一遍：“还真是……”
我心道人家名字是取得好，可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沈清嘉果然是个藏不住话的，没等我问就开口解释：“他是本市中考状元，而且泗水毕竟是省会嘛，横向对比的话，他好像还是本省的……”她缓缓冲我伸出食指。
省状元就坐我旁边，相比之下我倒是分外淡定：“状元又不是什么新奇的物种，从小到大咱们见得还少吗？现在不全塞这间屋子里做同窗了，要说新奇，大概这是其中最大只的状元？”
沈清嘉笑骂：“你这量词也是够猎奇的。”
“那反正嘛，管他哪里的状元，既然是在本市读高中的话，在泗高见到也不奇怪吧。”我无辜地摊手。
“这么说倒也是哦……哎呀，被你带跑偏了，状元确实没什么新奇的，但是这位属于极度偏科还发挥稳定的那种，胜率之高简直让人咋舌。”
经常考试就会知道，要拿到第一名其实并不难，难的是把成绩稳定在第一，如果这人偏科还能甩开第二名一大截的话，不得把底下的人活活气死啊。
被沈清嘉这么一说我也好奇了：“所以他偏的是哪科？”
沈清嘉正把她的凳子和水杯挪到我旁边，这次倒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沈清许接了话：“语文。”
我“啊”了一声，心道难怪没怎么听说过这号人，从小学开始我参加最多的就是各类征文、古诗词和文学常识比赛，马上又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想，沈清许是今年的榜眼，那岂不是……
我心虚地摸摸鼻子：“清许哥，你跟我这位新同桌很熟吗？”
他沉吟了下，选了个十分慎重的用词：“普通朋友，去年寒假在一个冬令营集训过，打过几场球。”
啧啧，朋友，但却是普通朋友，都在一个冬令营还打过几场球了，在别人面前提起，下的定义还是“普通朋友”。虽然大家志趣相投，但好学生嘛，彼此总存在你弱我强弹簧般的竞争关系。据我所知沈清许从小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少年，被一个偏科患者死死地压制了这么久，一定有种想做朋友但又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纠结与怅惋吧。
于是我递给他一个“我懂，我都懂”的眼神。
不知他有没有懂我的眼神，沈清许皱了皱眉：“看来这座位是根据成绩排的，老师估计是想让你帮忙提高下他的语文，正好小雨你也可以多向他请教一下其他科目的难题。”
“除了语文之外，他的其他科目都挺不错的。”似乎是怕我不信，末了，沈清许还特地补上这么一句。
可我有什么信不信的，放着面前胜似亲哥的沈清许不问，难道还要去问这个是他“普通朋友”的第一名同桌吗？
大气，清许哥真是太大气了，我忙不迭就要表忠心：“哎呀我问你就好了，你辅导我绰绰有余好么。”
沈清嘉看我俩搁这儿打了半天哑谜，整个人有点懵：“不是在说偏科状元吗？怎么绕到你身上了。”
我心说沈清嘉你可真是你哥的好妹妹啊，他“千年老二”的帽子戴了这么久，一朝与宿敌相见，两人未来还是斜前后桌的关系，嘶，不知道以后的厮杀会有多精彩。
可当事人之一沈清许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如果我们不问，他估计都不会主动提起徐霁初，经过以上一番脑补，我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于是赶紧顺着沈清嘉的话把话题引回到我这位素未谋面的新同桌身上：“哈哈是在说他，清许哥，他都状元了，语文再偏也不会崩到多难看的地步吧。”
“嗯，跟你的英语差不多。”
我呆立当场。
怎么清许哥你现在讲话这么不注重社交礼仪的吗？
我的本意是想帮他找回场子，毕竟沈清许是六边形战士，各科单拎出来都很能打，但现在反而换他安慰我：“不是，小雨，我不是说你英语不好，只要你好好背单词、补语法、做阅读……”
我蔫蔫地垂下脑袋。
你还不如直接说我英语差呢。
“好吧，对不起，我不说了。”他举起双手冲我道歉，极有眼力见地帮我拆蛋糕盒。
蛋糕是我妈送我来之前刚烤的，还放了我最喜欢的青提和密瓜，一路放在车载冰箱里镇着，这会儿奶油微微融化，正是赏味的最佳时机。
“好吧，看在蛋糕的面子上原谅你了，下次不许学我妈唠叨鬼附体，天天在家被她念叨还不够……”我接过他递来的蛋糕，随手扯了本作业垫在胳膊下。
今天正好521，祝大家521快乐~拖拖拉拉了好久，这次只希望自己不要老是走回头路，完成比完美重要，所以干脆发出来逼着自己写了（不然flag不知道又会立到哪辈子）没有存稿，随缘但会根据现生情况尽量更新，请多多关心吧ww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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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只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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