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梅苑内,那贯通九幽的煌煌金光终于缓缓收敛,只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道蕴余波。
应崇怜已回卧房,盘膝坐于榻上,周身气息已截然不同。
往日清冷如泉的灵力此刻沉凝如渊海,浩瀚磅礴,却又圆融无碍。
道尊之境,水到渠成。
他缓缓睁开眼,眸底似有暗波流转,片刻后才归于沉静,带着一丝初登新境的茫然与审视。
就在这时,苑门被轻轻叩响。
“宁宁?”
是李渡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探询,既不显得急切,又透着真切的关心。
“渡郎请进。”
应崇怜起身,拂了拂并无褶皱的衣袍。
门被推开,李渡玄色的身影踏入。
他并未立刻道贺,目光先是仔细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应崇怜周身流转一圈,确认那磅礴的气息已然稳固内敛,并无任何不妥。
随即,那深邃如潭的凤眸中才漾开真切的笑意,如同碧潭里投入了暖阳,层层叠叠的暖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走到应崇怜面前,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却又保持着得体的分寸。
目光沉静地落在应崇怜脸上,声音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诚挚与毫不掩饰的欣赏:
“恭喜宁宁,登临道尊之位。”
他顿了顿,语气更添几分温煦:“方才天地异象,金光贯宇,实乃大道贺礼。宁宁天资卓绝,厚积薄发,此境……实至名归。”
没有夸张的溢美,只有沉稳的肯定和眼底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暖流。
这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能将人吸进去的专注,让应崇怜心头微动,方才因境界突破带来的些微茫然仿佛被这沉静的暖意熨帖抚平。
“多谢渡郎。”
应崇怜拱手回礼,清俊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浅淡的笑意:“此番能成,虽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但也算误打误撞了。”
李渡闻言,唇角弧度更深了些,眼底掠过一丝得偿所愿的餍足,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自然地略过这个话题,仿佛这功劳不值一提,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轻松的邀约之意:
“境界初成,需得稳固心神,一味枯坐反倒不美。宁宁可知,明日是鬼界的花朝节?”
应崇怜眼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花朝节?”
“正是。”
李渡颔首:“虽在鬼界,亦有庆贺春日之俗,尤其以影山那片千年桃花林最为热闹。”
“万树齐芳,落英缤纷,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应崇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又体贴入微的提议:“宁宁初来鬼界,又逢喜事,不若明日随我同去散散心?”
“领略一番此间盛景?权当……稳固道心。”
“散心……稳固道心?”
应崇怜低声重复,看着李渡眼中那片沉静的暖意,以及那自然而然的邀约姿态,拒绝的话似乎怎么也说不出口。
况且,他确实需要沉淀一下这暴涨的力量。
略一沉吟,他点了点头:“也好,有劳渡郎安排。”
李渡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仿佛料定他会答应:“那便说定了。宁宁今日好生调息,明日清晨,我来寻你。”
次日。
踏入影山桃林,汹涌的人潮和喧嚣的声浪瞬间将两人裹挟。
应崇怜下意识地微微蹙眉,清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适。
这热闹,对他而言有些过了。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玄色身影不动声色地贴近半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他与一波推挤过来的喧闹精怪之间。
是李渡。
他没有言语,只是肩背微侧,隔开了纷扰。
应崇怜只觉周遭拥挤的压力骤然一轻,鼻尖萦绕的甜腻花香里,悄然渗入一缕熟悉的、清冽的冷莲焚香。他侧头看向李渡。
李渡的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平静地扫视着前方涌动的“人群”,侧脸的线条在幽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利落沉稳。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应崇怜心头微动,那点不适悄然散去。
“宁宁当心脚下。”
李渡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几乎同时,他宽大的袖袍极其自然地拂过应崇怜身侧,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一个蹦跳着追逐光影、眼看就要撞上应崇怜腰侧的小童,被那看似轻柔的袖风不着痕迹地荡开了尺许,踉跄着跑向别处。
应崇怜甚至没看清那小童的模样,只觉身侧气流微动,“危险”已消弭于无形。
他看向李渡,对方依旧目视前方,仿佛只是随意地拂了拂衣袖,连一丝多余的眼神都未分给那莽撞的身影。
“多谢渡郎。”
应崇怜低声道。
李渡这才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深邃的眼底漾开一点温和的笑意:“无妨。”
他顿了顿,下巴微抬,示意前方一个被一群叽叽喳喳孩童围得水泄不通的摊子:“宁宁看看那边,倒是有趣。”
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枯手却异常灵巧,正用滚烫的糖勺在一块光洁的石板上飞快勾勒。
金黄的糖浆流淌、凝固,眨眼间,一只活灵活现、振翅欲飞的糖凤凰便已成型,引来孩童们阵阵欢呼。
应崇怜眼中也闪过一丝新奇。
灵宫清寂,这等市井烟火气的玩意儿,他见得极少。
“宁宁可想尝尝?”
李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又隐含期待。
应崇怜犹豫了一下,正想婉拒,李渡却已上前一步。
他身形挺拔,玄色锦袍自带一股无形的威仪,围在摊前吵嚷的孩童们像是“被某种温和的力量安抚”,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缝隙。
孩童a心里默想着:我靠……王怎么也来和我们抢吃的……
孩童b:后面的漂亮哥哥是老大的压寨夫人吗……
李渡也不看那些孩童,只对老者道:“劳驾,一支桃花。”
老者手起勺落,金黄透亮的糖浆流淌,很快,一支栩栩如生、连纤细花蕊都清晰可见的桃花糖画便递到了李渡手中。
晶莹剔透,在幽光下泛着温暖的琥珀色光泽。
李渡转身,将那支玲珑剔透的“桃花”递到应崇怜面前。
他的动作很自然,指尖捏着细长的竹签末端,将最干净的部分留给他。
“此物虽是小巧,胜在新奇应景。”
李渡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沉静地看着应崇怜,带着一种纯粹的分享意味,“尝尝看?”
周围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带着羡慕。
应崇怜看着眼前这支被李渡特意买来、在幽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糖“桃花”,又看看李渡眼中那片坦荡的暖意。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终究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支竹签。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李渡微凉的指腹,一触即分,却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糖画入手微沉,带着一丝暖意。
应崇怜低头,试探着轻轻咬了一小口那琥珀色的“花瓣”。
糖衣在齿间碎裂,清甜的麦芽香气瞬间在口中化开,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奇妙地中和了桃林那过分甜腻的花香。
“很甜……”
应崇怜抬眸,眼中带着一丝真实的讶异和品尝到纯粹滋味的微亮,看向李渡,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不过,他总觉得渡郎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哄着……
好生奇怪。
李渡笑着,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纷落的桃花雨中,不动声色地为应崇怜圈出一方不受打扰的空间,看着他小口地、专注地品尝着那支糖画。
“渡郎
费心了。”
应崇怜吃完最后一点糖渍,看着手中光秃秃的竹签,低声道。
那清甜的暖意似乎还留在舌尖,连带着心头也泛起一丝陌生的、微暖的涟漪。
李渡的目光落在他沾了点点糖霜、显得格外润泽的唇瓣上。
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移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依旧平稳:“宁宁喜欢就好。”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拂去一片飘落在应崇怜肩头的桃花瓣,指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触即离。
“这小棍儿拿着也无用,我替你拿着吧,前面人多,宁宁莫要硌了手。”
李渡的声音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体贴又周到。
说话间,李渡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极其流畅的”“极其顺手”的从应崇怜指间,将那根还残留着糖霜和一点点细微咬痕的竹签“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
动作行云流水,合情合理,完全就是一个“体贴同伴”,“避免累赘”的“顺手之举”。
应崇怜甚至没觉得有任何不妥,只觉得李渡考虑周到,便任由他拿走了。
李渡神色如常,仿佛只是拈着一根再普通不过的小木棍。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捏着竹签中段,指尖状似无意地在那微不可察的湿润咬痕上,极轻地摩挲了一下。
心尖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温软与隐秘的满足。
紧接着,他极其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前方愈发拥挤的人潮。
玄色的宽袖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极其“不着痕迹”地向下微微一垂。
恰好将那捏着竹签的手和竹签本身,都笼在了宽大袖袍形成的阴影里。
就在这视线被袖袍和前方人潮短暂遮蔽的瞬间,李渡捏着竹签的手指轻微地一动。
那根带着甜香余韵和某人专属印记的小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李渡袖中乾坤。
之内动作快如风过,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仿佛那竹签从未存在过。
“前面人愈发多了,吵嚷得紧。”
李渡的声音平稳如初,仿佛刚才只是拂了拂衣袖。
目光投向桃林更深处那条落英厚积的僻静小径:
“影山后另有一处,人迹罕至,或许更得清净。宁宁可愿随我移步?”
应崇怜的注意力完全被李渡的话和前方的小径吸引。
看着李渡沉静等待的目光,他心头那点因竹签被拿走而产生的微小涟漪早已平复,只觉对方处处体贴。
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点了点头。
“好。”
李渡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深沉的弧度,转身引路。
玄色的袖袍随着李渡沉稳的步伐轻轻摆动。
那根微不足道的竹签,成了这喧嚣花朝里,一个只有他知晓的、带着甜香、暖意与隐秘占有痕迹的凭证。
一个无人知晓的,关于“宁宁”的秘密。
婚后某人清晨
李渡:其实我有点收集癖宁宁信吗?
应崇怜:渡郎,我没说什么,只是……这签子不会发霉吗……
小王:老大你怎么开始捡垃圾了
李渡盯着小王:[愤怒][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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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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