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询问如同清风拂过玉阶，平静无波，不带丝毫震惊，只有温和的肯定与一丝理所当然的询问。
应崇怜心中那根弦彻底松弛下来。
比起那支藏着无数秘密和裂痕的流云簪，境界突破反而成了一个可以坦然面对的、相对“安全”的话题。
他迎着师哥温和而带着赞许的目光，面上维持着清冷平静，微微颔首。
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嗯。师哥慧眼。确实……侥幸有所突破。”
他顺着师哥之前“劳心鬼界”的铺垫，以及此刻的“发现”，自然地解释道：
“此行在人间几处行走，遇到些盘踞作乱的小妖，顺手清理了。动手间偶有所得。”
“加之鬼界边缘气息虽阴冷，却也磨砺心神。归途之中，心有所感，便顺势而为，侥幸功成。”
应崇怜将突破归因于人间除妖的积累和在鬼界边缘的历练，听起来合情合理，模糊了最关键的部分。
应随临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发温煦，如同春风化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欣慰与骄傲。
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抬手，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带着兄长的亲昵，轻轻拍了拍应崇怜的肩膀
“甚好，甚好。”
他连说了两个“甚好”，语气中满是真诚的喜悦：
“宁宁天赋卓绝，道心坚定，此乃水到渠成之事，何来侥幸之说？”
“我灵宫又添一位道尊，实乃大喜。”
应随临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师长对弟子境界稳固的深切关切。
“飞升伊始，境界虽成，根基仍需细细打磨，方能圆融无碍，如臂使指。”
此乃重中之重，半点马虎不得。”
应随临的目光温和而专注地落在应崇怜脸上。
“云海玉崖道蕴躁动，虽需尽快处理。”
应随临的声音平稳从容，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安排：“但眼下，对你而言，稳固道基、体悟道尊境界的玄妙，才是根本。”
“贸然接触那等狂暴道蕴，万一引动你新晋境界不稳，反而不美，甚至可能留下难以察觉的隐患。”
他微微沉吟，仿佛在思考最适合应崇怜当前状态的去处。
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温声道：“这样，宁宁，你且不必急于去云渺境了。”
应崇怜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师哥。
不去云渺境？那玉崖之事……
应随临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笑容温和依旧，带着安抚的意味：“玉崖那边，天尊封镇尚稳，我稍后自会亲自前去查看，以策万全。你且安心。”
“宁宁如今初登道尊之境，” 应随临的语气转为关心。
“正是需要沉淀与体悟之时。一味枯坐静修，反不如在动中求静，在历练中印证道心，将境界之力融会贯通。”
他顿了顿，道：“说来也巧，今日早些时候，人间皇城那边传来急报。”
应随临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微光闪过，一封带着人间帝王印玺气息的玉简便悬浮在他掌心上方。
“说是皇城附近的洛水支流，近月来屡有异事发生。”
“有行船莫名倾覆，有沿岸村落牲畜失踪，更有渔夫声称在月夜下见过巨大黑影搅动河水，伴有惑人心神的低语。”
“皇城供奉院查探过，回报说水气阴寒异常，似有妖物盘踞，却未能寻得根源，恐非寻常水魅，特请灵宫出手相助。”
“此事。”
应随临的目光温和地看向应崇怜。
“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那妖物能避过皇城供奉探查，想来有些道行，又身处凡尘烟火气最盛之地，环境复杂。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你这新晋道尊之力，在凡俗之中得以锤炼。”
他轻轻将玉简推向应崇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与期许：“去人间走一趟吧，宁宁。一来，皇城乃人间气运汇聚之地，妖物作祟非同小可，需尽早解决，以免酿成祸患，殃及无辜。”
“二来……”
他加深了笑容，目光如同暖阳。
“此等程度的历练，既能让你熟悉道尊之力的运用，在实战中打磨根基，稳固境界，又不至于过于凶险，正适合你此刻的状态。顺道，也可体味一番人间烟火，涤荡刚从鬼界归来的清冷之气，于你心境亦有裨益。”
应随临的话语间充满了长兄对幼弟的拳拳爱护之心。
他完全站在应崇怜的角度，为他规划着最稳妥、最有效的成长路径。
“至于云渺境和玉崖……”
应随临最后温言道：“自有师哥在，你无需挂怀。待你处理好此事，境界也稳固了，我们再一同前去探查不迟。那时，你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再次轻轻拍了拍应崇怜的手臂，笑容温和而充满信任：“去吧。”
“处理完此事，回来好好跟师哥说说你这趟破境的感悟，还有……”
他的目光再带着长辈般的关心扫过应崇怜的袖口：“师哥给你的那簪子，这一路也记得好生护着，莫要沾了洛水的腥气。”
应崇怜修整一夜后，离开灵宫，御风而行，不过多时便抵达人界皇城。
收敛了道尊气息，他如寻常修士般步入繁华街巷。循着师哥指引，水妖作祟之处在洛水支流，临近东南水门。
他需先寻一处落脚。
然而，接连几家大客栈，竟都客满。
掌柜们无不歉然：“仙君恕罪，这几日洛神祭，实在腾不出房了。”
应崇怜微微蹙眉，皇城繁华，如此密集客满，透着蹊跷。
暮色渐起，他终于在东南水门附近一条稍僻静的巷子，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三层楼阁。
惜花小筑。
楼阁气派非凡，门庭却冷清。
应崇怜推门而入。
大堂极宽敞，陈设无不华贵清雅，熏香清冽昂贵。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气氛。
柜台后站着锦袍掌柜，旁边侍立着两个小二，角落还有擦瓶的杂役。
就在应崇怜踏入的瞬间，店里掌柜与小二动作都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
空气凝滞。
应崇怜脚步微顿，清冷目光扫过。
那些目光立刻慌乱躲闪，假装忙碌，但那紧绷感挥之不去。
他不动声色走向柜台。
那掌柜猛地惊醒，脸上瞬间堆起夸张到极点的笑容，几乎是蹦跳着绕出柜台，声音又响又亮，震得人耳膜嗡嗡。
“哎哟哟哟！仙君！是仙君驾临！稀客！天大的稀客啊！”
他搓着手，围着应崇怜打转，眼神亮得惊人。
“仙君！您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九天之上的人物！能光临小店，真是……”
“真是小店祖坟冒了青烟！蓬荜生辉都不够形容啊！”
唾沫星子差点喷出来……
应崇怜神色不动，避开他过分的热情：“可有清净上房？”
“有！必须有！仙君您开口，那就是天字第一号！”
掌柜拍着胸脯，锦缎袍子直晃悠，飞快地瞥了一眼柜台上一本崭新得可疑的册子，又猛地一拍脑门，动作大得吓人：
“哎哟喂！您瞧我这脑子！仙君！您可真是天命所归！福星高照哇！”
掌柜的声音激动：“?您是本店开张以来——
“呃，第……第……”
他装模作样掰手指，眼珠飞快瞟向旁边小二，那小二极快地比了个手势。
“第三百八十八位！对！第三百八十八位贵客！”
掌柜斩钉截铁，一脸“仙君你中头彩了”的狂喜。
“这可是本店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吉之数！天意！绝对是天意！”
他猛地站直，双手叉腰，那姿势透着一股与他精明掌柜外表不符的少年气。
宣布道：“所以！为了庆贺仙君您这位天选贵客！本店决定！”
“房钱、饭钱、酒水钱！全免！仙君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吩咐！分文不取！小店荣幸之至！”
这番话说得又快又响，充满了戏剧化的慷慨。
旁边的小二和杂役都低着头，肩膀可疑地微抖。
应崇怜：“……”
他看着眼前这咋咋呼呼、手舞足蹈、热情得近乎浮夸的掌柜，再感受着这华贵空旷、气氛诡异的大堂，以及那些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的伙计。
这“惜花小筑”，这免单的理由……
古怪得过分。
他心念微转，想起师哥那句“莫沾洛水腥气”，又看了看眼前这明显有异的掌柜。
罢了，落脚要紧。
水妖之事在即。
“如此。”
应崇怜神色依旧清冷平静，仿佛对方只是告知一件小事，“承情。带路。”
“好嘞！天字甲号房！绝对的清净雅致！包仙君满意！”
掌柜立刻应声，脸上笑容灿烂，仿佛做成了一笔天大的生意。
尽管分文不赚。
他亲自引路，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着“天意”、“贵人”、“小店荣幸”，引着应崇怜向楼上走去。
应崇怜步履从容跟上，心中对这惜花小筑及其古怪掌柜的疑虑更深。
总感觉眼前这个古怪掌柜像他见过的人……???
今日无奖竞猜：掌柜是谁[墨镜][墨镜][墨镜]
透露一下……等我看看存稿先[狗头]
下下章开始某宁就要开窍了[星星眼][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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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洛水惜花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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