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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东河喜夜

东河并不宽,却在夜里显得格外有神。两岸的灯笼隔水相望,像两条被灯火缝好的缎带。河面上雾气很薄,只有风口处起一点白,顺着水流慢慢推。沿河的石驳岸被扫得干净,只有几处喜铺的红纸没压牢,角在风里抖。

“喜在何处?”艾莉西亚收了兜帽,压着嗓问。

“前面第三座廊桥右拐。”Adrian停在阴影里,看一眼风向,“香顺水走。若香真在叫名,河湾处会重。”

果然,第二座桥下刚过,胡椒的热便从水面托上来;到第三座桥,酥鸭的脂香贴着石栏往上爬。再拐一角,桂花的甜像软指头一点,落在舌根。三香合一,不冲不腻,像有人掐着火候把锅一口一口接住。

喜铺搭在河边的戏台旁,红帐里人影往来,奏乐的板眼被热闹盖住,只能听见锣边的“当、当”。后厨开在河岸两间连着的木屋里,窗子全开,蒸汽翻,灶上三口锅,三样汤色不同。门口两个小厮守着,一人腰间挂铃——铃身漆黑,坠子却不是石,而是一枚银杏叶形状的小玉片。

“换了坠。”艾莉西亚眯眼。

“学得快。”Adrian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这样香走得慢,也稳。”

两人没靠门,先沿河绕到厨房另一侧的卸货口。那里有一排刚到的蒸笼,竹盖上印着厨号,最上头写着“夜三”。艾莉西亚蹲下,把手贴在一笼竹篾上。热穿竹而出,一寸一寸压在她掌心,带着甜酱与胡椒的潮。她把蒸笼挪开一指缝,透气。

卸货口内侧有说笑声。一个低沉的声线在嘈杂里仍清楚:“汤开不滚,面下三息。鸭皮第二次浇脂,不可过三杓。藕片不补刀,先糖后桂,先软后甜。”

“是他。”Adrian眉峰极轻地动了一动。

“谁?”

“我说的‘做饭的’。”他目光与河水平齐,“看灯的人,今晚在这儿开火。”

艾莉西亚没有再问。她把斗篷往里掖,挑帘进了卸货门。热浪扑面,眼前一层白。厨房很大,中间是一条受火道,左右两排灶口齐开。十几名伙计各司其事,却并不吵闹;每个人对自己手里的温度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把握。最里头一口小锅前立着一个人,衣袖挽到臂弯,掌心托着一只黑铃,铃坠是红石——不是她袋里的那种暗,而是小火里熬出来的亮。

他抬眼,先看见Adrian,再看见艾莉西亚,嘴角的弧度很浅:“客官来得巧,夜菜正起。”

“漆夜?”艾莉西亚脱口。

男人笑了一下,不否认也不追认:“今晚我姓漆,夜里开伙,勉强算得名实相符。”

他把铃轻轻一扣,扣在灶台边的木钉上。铃不响,汤却轻轻一动,面像听懂了吩咐,自己散开;鸭皮在油勺下起细密的泡,第二杓刚到,脂就停了;藕片在糖汤里翻一个身,桂花才落,香气从锅边薄薄地起,像云边被阳光咬了一口。

艾莉西亚站在他一臂之外,眼睛一下就亮了,又极力让自己别吸太深。静馋井留在胸口的那点冷此刻像一方镇纸,按着她的嗅觉不让它失手。Adrian没动,背靠梁,眼里像在看火,又像在看他掌上的铃。

“你认得我们。”Adrian开口。

“灯下见过,雾里也见过。”漆夜用筷子拨了拨面,语气平平,“你们走得斤两稳,不像来抢香的。”

“也不像来吃。”

“馋不馋,鼻子知道。”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旁人把三样夜菜各盛一份,放在他面前的窄案上。案上没有勺,没有筷,只有三碗白瓷,瓷沿薄得出声。

艾莉西亚的喉头一紧。她知道不能动,可那三碗像三盏照心灯,一盏盏把她记忆里不同的角点勾亮:南城回廊的裂光、王座厅的银盆、鬼街的红坠。她退半步,贴到Adrian身侧,压低声线:“他会叫。”

“他不会。”Adrian没看她,“今晚他做的是‘压’。”

漆夜听见了,笑意加深一分,像一根绷紧的弦松了丝毫:“被你识破,不大有趣。”

他转身,对着灶上三口锅,一字一顿:“关小,留边,停手。”

火候退,香气沉,厨房像忽然一起吐了一口气。漆夜摘下铃,掌心一扣,坠子的红石热度当场落去半分。他把铃放到案边,抬眼看艾莉西亚:“你带着另一粒,一直在忍。”

她没有否认:“你开席,是叫我吃,还是叫我不过去?”

“都不是。”漆夜摇头,“是叫他们不过来。”

他眼神一偏——门口。方才守门的两个小厮已不见,只剩下门外的锣声和人声在帐后乱。艾莉西亚这才看清,河风把喜铺的红纸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另一个门:门内影绰,几个挂铃的影子正试着避开厨房的“压”,悄悄以他们的香引香。

她这才懂:“你在帮我们拦香线。”

“拦一会儿。”漆夜坦诚,“三样夜食下去,东河今晚就会少几盏被铃叫亮的灯。我会做饭,但我也不过借火救急。路,要你们自己走。”

Adrian终于向前一步:“第三处‘铃馆’在哪?”

“就在你脚下。”漆夜用下巴示意灶前地砖,“他们不在屋里,在地上。砖底下埋了三只小铃,坠子用的是藕节里取的‘心眼’。香自地缝往上走,人闻了会记起第一次吃到某样东西的地方。名字不用叫,自会自己走。”

艾莉西亚闪过一念——那是她在王城第一次喝到胡椒汤时,鼻尖被辣到出泪,却还要撑着勺再舀一口的狼狈。她咽下去,问:“怎么破?”

“把火停,三锅同时盖上,十息内揭开。”漆夜答,“盖上是‘闭’,揭开是‘翻’,翻得齐,地里的香会短一寸。”

“十息?”Adrian确认。

“过了就迟。”漆夜把一只盖子递给艾莉西亚,另一只递给Adrian,第三只自己握着,“我数。”

他不看人,也不看门,只看火。火极听话,像认识他的手。漆夜在心里数“一、二”,声丝不出,胡椒汤面上的白气先收一层,酥鸭红里少一点亮,桂花藕的糖水把泡别过去。数到“五”,他忽然停了半息,看了艾莉西亚一眼:“你手抖。”

“冷。”她硬声。

“想吃。”

她闭了闭眼:“想。”

“很好。”漆夜像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继续数,“六、七、八——盖!”

三只盖子同时落下。火被隔,香气全往下坠,像被抽走的潮。厨房里的人不由自主低头深吸一口——是习惯,也是人心。数到“十”,漆夜腕一翻:“开。”

三只盖子同刻掀起。白气冲顶又落下去,落在地砖的缝里,发出一声极细极细的“嘶”。艾莉西亚几乎听不见,却从腕骨下感到那粒小石暗暗一沉,像把某条看不见的线从她身上拔出了一寸。

门外的脚步声也在这一瞬乱了。原本顺着香来的那些影子,仿佛失了北,站在门槛上往里探,不知该退还是进。Adrian趁势从案下抽出一桶清水,往灶前地面泼。水沿砖纹渗入,一寸寸压住埋在底下的小铃。铃没响,馋却被浇灭了火苗。

“第三处破了。”漆夜把铃重新扣在木钉上,“你们可以走了。”

艾莉西亚没有动。她看着案上三碗夜菜,低声问:“我可以吃一口吗?”

“可以。”漆夜笑,“你今晚压住了自己,吃一口也是在给香留路。”

她端起那碗胡椒汤,吹了一下,第一口入口。热腾、直、清,辣到鼻尖发酸,眼角有水。她没擦,第二口换了桂花藕,甜从齿间出来,又被她咽回去。第三口是酥皮鸭,皮薄,脂不腻,盐度刚好。三口之后,她把碗放下,忽然很平静:“够了。”

“好。”漆夜把铃从木钉上取下,轻轻摇了一下——没有声,只有坠子里的红石跳了一跳,像打拍子。他朝她与Adrian微微一欠身,“东河的喜夜,还得办下去。你们的路,也得走下去。”

Adrian却没动:“你跟我们走。”

“我在这儿更有用。”漆夜看他,“你知道。”

“会有第四处、第五处。”

“会。”漆夜不否认,“我能拦的只是一夜。北面的护信环能撑过第二夜,你们要做的是在第三夜之前把名字护牢。”

“怎么护?”艾莉西亚问。

“找灯。”漆夜道,“不是街灯,是你心里的那一盏。它不照脸,也不照路,只照你自己的名字。”

他说完,像忽然想起什么,从案角取出一只小小的漆盒。盒里躺着一枚红石,比坠子上的浅一点,形状却更规整,像被人反复磨过。“借你。”他把石递向艾莉西亚,“挂在你的护信环上,能挡半夜的香。记得——别让它发热太久。”

艾莉西亚接过,指尖一凉一热,像碰到海水又碰到火。她用细链把石系上护信环,石贴在银上,微微一沉。她抬眼:“我欠你一口。”

“明夜还。”漆夜笑,“去西郊,有一家小馆,汤好,火稳。”

“你不跟?”

“我做饭。”他把铃收入袖口,“我不走路。”

门外锣声骤起,喜乐再响。厨房的人像被一支看不见的手统一点了拍子,各自转身,继续他们刚才停下的动作。锅里的香安分,灶前的火听话,河风把红纸压实,东河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出卸货口时,艾莉西亚回头看了一眼。漆夜抬手,极微地晃了晃袖里的铃。没有声,却像在说:快走,别回头。

Adrian领她沿河而下,过第三座桥,香开始淡去。到第二座桥时,只剩胡椒在夜里留的一点清。第一座桥下,水声接替一切。艾莉西亚把护信环扣好,怀里的心石与新系上的红石在胸前同拍一息,又各自归位。

“第三处破了。”她吐出一口气。

“还有人看灯。”Adrian看向更远的黑,“我们要走在他们前面。”

“明夜西郊。”

两道影子顺着水影往前走。风把他们的脚步收进河声里,喜铺的锣鼓在身后一点点变小,只留下夜的呼吸,稳、长、可供人把名字一笔一画写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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