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线外的天色虽明,却带着一种褪色的苍白。海风夹着干涩的咸味,吹得斗篷猎猎作响。单桅船在外港抛锚时,艾莉西亚第一次看清港口全貌——
这里比南城更破旧。石墙上布满海藻的斑痕,木栈桥东倒西歪,钉子露在外面,仿佛随时会崩塌。码头边只有几艘船,船身的油漆早被盐风剥落,露出灰白的木骨。
“灰港。”Adrian在她身旁低声说,“白沙塔的船多半会在这里补给,再换船向内陆去。”
他们登岸时,空气里有一股混合的气味——焦油、鱼腥,还有不知从哪家小馆飘来的炖肉香。艾莉西亚敏锐地闻到,那香气的底调和糖桂花的甜意极为相似,像从另一个梦里渗出来。她心口微微一跳,却没开口。
沿着木栈桥走向港务楼的路上,他们经过一队搬运工。那些人穿着同样的灰布衫,眼神却悄悄从艾莉西亚手中的皮囊滑到Adrian怀里的信上。
她注意到其中一人,腰间挂着一只铜铃,铃面刻着花纹——花纹很细,像是某种符记。
“是他们?”她压低声音。
“也许。”Adrian的步伐没有放慢,“别看他们的眼睛。”
港务楼是座三层的木石混合建筑,楼顶的风标早已生锈,指向与风向毫无关系的方位。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穿深色披风的男子拦住去路。他的脸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声音嘶哑:“信,交给我。”
Adrian没有停:“这信只给收信人。”
那人冷笑:“收信人就在港里。”说着,他的手微微抬起,披风下闪过金属的寒光。
几名灰布衫的人不知何时已绕到背后。艾莉西亚被迫退到木墙一侧,手摸上斗篷里的小匕首。海风从侧窗灌进来,带着潮湿的腥味和铃声——那是铜铃轻晃的声音,清脆而近。
铃声一响,灰布衫的人动作忽然一致地停下,仿佛在等待某个信号。Adrian趁机上前一步,反手扣住披风男子的手腕,将那柄短刀扭下。
刀落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下一刻,铃声又响了,这一次更急,像是在催促。
灰布衫的人齐齐抬头,眼神比刚才更空。艾莉西亚注意到,他们的眼白上似乎浮着一层淡淡的灰色雾影,就像海上的雾凝成了膜。她心底一凉——那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走!”Adrian低声喝道,护着她朝楼后的窄巷退去。铃声紧随其后,像一道无形的钩子勾住他们的脚步。
他们冲进巷子,脚下的青石因海潮而湿滑,溅起的水带着冷意。巷子尽头是一扇半掩的木门,门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和铜铃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Adrian推门进去,里面是一间低矮的仓屋。木梁上挂着成串的干鱼和晾晒的海藻,空气里有股厚重的咸味。门一关上,外面的铃声却突然变得模糊,像隔着厚布。
“这里能避开他们?”艾莉西亚问。
“暂时。”Adrian将信塞进斗篷内层的暗袋,“铃声有引路的作用,他们不是在找路,而是在找我们。”
艾莉西亚看着他,忽然问:“漆夜是谁?”
Adrian的手停了一瞬,才说:“你最好在这一梦结束前都别知道。”
她皱眉:“梦?”
他没有解释,只走到木梁下,从一串干鱼后取下一只小巧的陶瓶,瓶口用红绳封着。他解开红绳,将瓶口对着门外的缝隙倾倒——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像胡椒与海盐的混合。
外面的铃声顿了一顿,随后渐渐远去。
仓屋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海浪在堤岸拍打的声音。
艾莉西亚靠在墙上,心跳还没完全平复。她忽然意识到,斗篷内侧有一点细微的温度——那不是她的体温,而是更深、更有节奏的跳动。她伸手进去,指尖碰到一颗小小的红石,温热,像在呼吸。
那一瞬间,她眼前的空气仿佛被轻轻撕开了一道缝——
裂缝的另一侧,不是灰港的仓屋,而是一条狭长的街道,纸灯笼一盏盏挂在檐下,灯光暖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
香气甜而不腻,像糖桂花,却又更厚重,夹着炖肉的咸香和汤面的热气。
她看见街口站着一个人,背影修长,黑发半束,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铃——铃身的漆光在灯下闪了一下。
铃声响起。
艾莉西亚的心脏猛地一紧,她下意识想跨过去——
“殿下!”Adrian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她猛地回神,街道与灯火像被海浪卷走,仓屋的咸腥味重新涌回鼻腔。
她看向Adrian,他的眼神里有罕见的压抑:“你看见了什么?”
“……街道。灯笼。还有……一个人。”
“长什么样?”
“看不清。”她顿了顿,“铃声是他的。”
Adrian的手慢慢收紧:“那就别再看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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