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破旧的蕾丝窗帘斑驳地洒在地板上。许笠从硬沙发上醒来，脖颈僵硬得像块木板。安全屋的老式挂钟显示早上七点十六分，但她感觉只睡了几分钟。
林与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的阴影处摆弄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
"有新闻了？"许笠嗓音沙哑。
林与转过屏幕。本地新闻网站的头条赫然写着：《大学连环谋杀案：警方通缉两名女学生》。下面并列着许笠和林与的学生照，以及一段耸人听闻的报道：
"...在心理学系张教授谋杀现场发现两名嫌疑人的DNA证据...据警方消息人士透露，两人可能与近期多起'新月连环杀手'案件有关..."
许笠的胃部一阵绞痛。照片上她笑得那么天真，完全不知道即将成为通缉犯。
"DNA证据？"她难以置信地问，"我们甚至没靠近过化学楼！"
"栽赃。"林与冷声道，"邵文渊在警局有人。"她调出另一则新闻，"更糟的是这个。"
屏幕上是宿舍管理员接受采访的视频："...许笠同学最近行为异常，经常深夜外出，还问过我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化学楼监控死角在哪..."
"我从没问过这个！"许笠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咖啡桌，"他们在编造证据！"
林与示意她冷静："看这个。"她播放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显示两个身形与她们相似的女孩在化学楼附近徘徊。"昨晚七点左右，有人假扮我们踩点。"
许笠感到一阵眩晕。对手比想象的更狡猾，不仅栽赃，还精心构建了完整的"犯罪故事"。
"我们得离开城市。"林与合上电脑，"去查陆雪的下落。她是关键。"
许笠摇头："先找我父亲的老同事。日记里提到他信任过几个警局的人。"她翻到一页，"特别是这个'老陈'。"
林与皱眉："太冒险了。现在每个警察都在找我们。"
"老陈退休了。"许笠指着一段文字，"父亲写'老陈被迫提前退休，因为坚持调查新月学校失踪案'。如果他因此受处分，很可能不是邵文渊的人。"
林与仍然犹豫，许笠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一个沙哑的男声警惕地问："谁？"
"陈叔叔？我是许志安的女儿。"许笠尽量让声音平稳，"我父亲日记里说，有东西要交给您保管..."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小笠？"老陈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天啊，新闻上...你在哪？"
"我需要见您，关于父亲和...新月学校的事。"
又是一阵沉默。"老地方。"老陈最终说，"两小时后。只你一个人。"
电话挂断了。许笠抬头看向林与："他说'老地方'...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与已经拿起外套："你父亲常去的地方？咖啡馆？公园？"
许笠翻遍日记，终于在一页角落发现潦草的记录："'和老陈在第三码头钓鱼，告诉他陆雪的事...'"
"第三码头。"林与迅速搜索地图，"废弃工业区，人迹罕至...完美的地方设伏。"
许笠知道林与的担忧有道理，但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坚持老陈值得信任。"我必须冒险。他是唯一可能知道陆雪下落的人。"
林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装置。"追踪器。"她递给许笠，"含在舌下。如果出事，我能找到你。"
许笠接过那个比米粒稍大的金属片，喉咙发紧。林与的指尖在她掌心停留了一瞬，两人都想起了昨天那个未完成的靠近。
"谢谢。"许笠轻声说，"我会小心。"
第三码头是城市边缘一片荒废的工业区，锈蚀的起重机像巨兽骨架般耸立在铅灰色天空下。许笠按照指示独自走到7号仓库，每一步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一分。
仓库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示意她进去。老陈比许笠记忆中苍老许多，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然如鹰般警觉。
"小笠。"他快速扫视她身后，确认无人跟踪才关门，"你惹上大麻烦了。"
"我是被栽赃的，陈叔叔。"许笠直接切入主题，"您知道我父亲调查的新月学校，对吗？"
老陈领她走向仓库深处一张简陋的工作台，上面堆满文件和照片。"你父亲是我见过最好的警察。"他声音低沉，"也是唯一相信我发现的人。"
他翻开一个泛黄的档案袋，取出一张烧焦的照片残片。上面是三个孩子站在新月校徽下的合影，只能看清最前面小女孩的脸——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惧。
"陆雪？"许笠猜测。
老陈点头："2003年，我接到报案说新月学校有学生失踪。调查时校方声称只是转学，但家长坚持孩子被绑架了。"他指向照片背面的一行字："他们不记得自己是谁..."
"什么意思？"
"记忆操纵。"老陈的声音变得沉重，"你父亲发现新月计划不只是关于预知能力，还包括记忆删除和植入。那些孩子...包括你...被改写了记忆。"
许笠的世界仿佛倾斜了。她五岁前的记忆确实模糊不清，父亲总说是因为一场高烧...
"陆雪是第一个反抗的。"老陈继续道，"她逃出来找到父母，但第二天就'自愿'返回学校，还坚称之前是恶作剧。"他苦笑，"官方调查不了了之，但你父亲私下继续追查，直到..."
"直到他被杀。"许笠声音颤抖，"不是意外，对吗？"
老陈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没有证据。但车祸前一小时，他打电话说发现了'蛇夫'的真实身份。"他从抽屉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他留在我这的备份资料。"
许笠急切地翻开。里面是几页手写笔记和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邵文渊与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在深夜会面。警察的左手戴着某种戒指，但因像素太低看不清形状。
"警局内鬼？"
"很可能。"老陈叹气，"你父亲死后，所有相关档案都被封存。我被强制退休，案子彻底冷藏。"
许笠翻到最后一页，呼吸一滞——那是一份名单，顶端写着"净化序列"，下面列着十几个名字，包括她和林与。但最惊人的是名单底部的签名：不是邵文渊，而是一个缩写"L.S."。
"这不是邵文渊的名单？"
老陈摇头："我们一直怀疑新月计划背后有更高层的人。'蛇夫'可能只是个执行者。"
许笠的手机突然震动。林与的加密信息：「警察无线电提到第三码头，快走！」
几乎同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老陈脸色骤变："有人跟踪你！"
"不可能！我绕了—"
"不是你的问题。"老陈迅速收拾文件，"他们可能监视我很久了。后门走！"
他塞给许笠一把车钥匙和一张纸条："我的钓鱼小屋地址，今晚我会联系你。现在跑！"
许笠刚冲出后门，就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声音和警察的喊叫声。她钻进老陈的旧丰田，低头避开可能的路面监控，朝与林与约定的汇合点疾驰。
后视镜里，警车的闪光渐渐远去，但许笠的心跳仍未平静。父亲留下的碎片开始拼凑：记忆操纵、净化序列、神秘的"L.S."...而她和林与是这个拼图的最后几块。
林与在废弃加油站等她，一上车就快速检查许笠是否受伤。"顺利吗？"
许笠递过文件："比预期的多。我父亲怀疑警局有内鬼，而且..."她指向名单底部的签名，"这可能不是邵文渊一个人的计划。"
林与仔细查看资料，突然停在某页上："等等...这个日期。"她调出手机里的文件，"邵文渊的日程表显示这天他在国外开会，不可能在警局出现。"
"所以监控里和他见面的是..."
"另一个'蛇夫'。"林与的声音变得尖锐，"一个团队，或者...一个代号。"
这个可能性让车内陷入沉默。许笠发动汽车，按老陈给的地址设置导航。钓鱼小屋在城北湖区，需要两小时车程。
"还有更奇怪的。"许笠打破沉默，"老陈说我们...记忆被修改过。我完全不记得新月学校的事。"
林与的表情变得复杂："我有些碎片...白色房间，测试，但不连贯。"她犹豫了一下，"昨晚我解析了部分仓库文件，发现我们的植入物有特殊功能——不仅能接收预知信号，还能...抑制特定记忆。"
许笠差点踩下刹车。"你是说我们脑子里有...记忆控制器？"
"更准确说是记忆过滤器。"林与指向太阳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预知有时清晰有时模糊。有人在远程调节参数。"
这个想法令人毛骨悚然。许笠突然意识到，连她此刻的"自由意志"都可能被某种看不见的技术所影响。
"陆雪是突破口。"林与坚定地说，"她是唯一逃脱的实验对象，而且知道'蛇夫'是谁。"
"如果她还活着。"许笠轻声说，"二十年了..."
林与没有回答，只是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从邵文渊电脑恢复的。这是陆雪最后的已知影像。"
照片上的女孩约十二三岁，站在某栋建筑前比着胜利手势。许笠盯着那张脸，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我觉得我认识她..."
"你们是同期实验对象。"林与放大背景，"关键是这个地方。"她指向女孩身后的建筑轮廓，"我查过了，是西山儿童福利院。"
许笠的导航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前方500米有警方检查站。"
两人瞬间绷紧。这条路没有岔道，掉头更可疑。
"藏起来不及了。"林与快速评估，"自然点，他们找的是两个女孩，而我..."她突然摘下皮筋，让长发披散，然后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女式衬衫，"可以假装情侣。"
许笠差点咬到舌头："什...什么？"
"你当司机，我假装是你女朋友。"林与已经调整了姿态和表情，整个人气质瞬间从硬朗变得柔美，"摇下车窗，自然点。"
许笠手心冒汗，但还是按林与说的做了。检查站越来越近，她能看清三个警察在挨个检查车辆，其中一个正拿着平板比对照片。
"放松。"林与轻声说，突然伸手抚摸许笠的后颈，"看着我，微笑。"
许笠转头，瞬间忘了呼吸——林与的眼神柔软而亲昵，唇角挂着甜蜜的微笑，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冷静克制的犯罪学学生。
"好...好的，亲爱的。"许笠结结巴巴地回应，感觉脸颊发烫。
轮到她们了。一个年轻警察走近车窗："例行检查，请出示驾照。"
许笠递上老陈留在车里的驾照，心跳如鼓。警察仔细比对照片，又瞥了眼车内。林与正"深情"地望着许笠，手指在她肩上画圈。
"这么早去湖区？"警察问。
"周年纪念。"林与抢先回答，声音甜得能滴蜜，"我们第一次约会就在钓鱼小屋。"她靠向许笠，"对吧，宝贝？"
许笠只能点头，喉咙干得像沙漠。警察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游移，又看了看后座上的渔具包——老陈的备用装备。
"稍等。"警察走向同伴，低声交谈。许笠看见他指了指平板，又摇头。
漫长的几十秒后，警察回来归还驾照："注意安全。最近有逃犯在附近活动。"
车窗升起的一刻，许笠几乎瘫在座位上。林与立刻恢复常态，但耳尖还泛着红。
"演技不错。"她干巴巴地评价。
许笠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词汇都卡在喉咙里。刚才那一刻...太真实了。林与的触摸、眼神、语气...如果这是演技，那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车开出一段距离后，林与突然说："你的心跳声，隔着座位都能听见。"
许笠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我...我只是紧张。"
"我知道。"林与转向窗外，但许笠还是捕捉到她嘴角的一丝笑意，"我也是。"
两小时后，湖区映入眼帘。老陈的钓鱼小屋藏在湖边树林深处，简陋但隐蔽。两人迅速检查了周围环境，确认安全后才进屋。
小屋只有一间卧室兼客厅，小厨房和卫生间。家具陈旧但干净，墙上挂着各种鱼饵和几张老陈与许笠父亲的合影。
许笠驻足在一张照片前：父亲搂着年幼的她站在湖边，两人笑得那么开心。那是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的场景，现在却不知道是否真实。
"许笠。"林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过来看这个。"
她在橱柜后面发现了一个隐藏保险箱，密码锁已经被人破坏，箱门微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便条：「小笠，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他们找到了我。去找陆雪，她知道全部真相。钥匙在老地方。——老陈」
"什么钥匙？什么老地方？"许笠烦躁地抓抓头发，"为什么大人们总爱打哑谜！"
林与却盯着便条若有所思："你父亲和老陈有共同的'老地方'...钓鱼码头？"
"但第三码头已经被警察—"
"不，是真正钓鱼的地方。"林与指向墙上的照片，"看背景，都是同一个湖岸。老陈说'钥匙'，很可能是字面意义的钥匙。"
两人立刻出门，沿着湖岸寻找照片中的地点。日落后湖区雾气弥漫，给搜索增加了难度。许笠的预知能力突然闪现：一棵歪脖子柳树下的石头...
"这边！"她拉着林与奔向湖北侧。果然，一棵形状独特的柳树歪斜地伸向湖面，树根处有几块大石头。
她们搬开最平整的那块，下面是一个生锈的铁盒。盒里是一把老式钥匙和一张纸条：「西山福利院，储物柜214」
"陆雪。"林与轻声说，"老陈知道她在哪。"
回小屋的路上，雾气更浓了。许笠走在前面，突然听见林与一声闷哼。她转身看见林与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表情痛苦。
"林与！"许笠冲过去扶住她。
"太多画面...太快了..."林与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在...调整频率...试图定位我们..."
许笠立刻明白了——有人远程激活了林与脑中的植入物，导致预知超载。她捧起林与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看着我，只看着我。屏蔽其他画面。"
林与的瞳孔扩散，冷汗浸透了衣领。许笠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额头，然后是鼻尖，最后轻轻贴上她的嘴唇——不是出于**，而是一种本能的连接需求。
奇迹般地，林与的颤抖减轻了。她慢慢聚焦，看清许笠的脸。"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许笠诚实地说，"只是想让你回来。"
林与虚弱地笑了："我哪也不去。"她想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但我们需要尽快离开。他们现在能追踪到我了。"
两人搀扶着回到小屋，简单收拾后准备连夜前往西山。许笠启动车子时，林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她的眼睛再次失去焦点，但这次没有恐慌："陆雪...她在等我们...但有人跟着她...红色卡车..."
许笠握紧方向盘："具体位置？"
"福利院后山...一个白色小房子..."林与的声音飘忽，"她受伤了...流血..."
许笠踩下油门，汽车冲入夜色。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她们已经无路可退——陆雪是揭开所有谜团的最后钥匙，而钥匙正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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