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工业区的天空被纵横交错的管道切割成碎片。许笠跟在林与身后，穿梭于锈蚀的钢铁迷宫之间，每一步都让她的心跳加速一分。晨光中，那些高耸的红色烟囱像巨人的手指指向苍穹。
"就是那个仓库。"林与指向远处一栋低矮建筑，灰色外墙几乎与天空融为一体，"预知画面里的红色烟囱就在它后面。"
许笠眯起眼睛。仓库看起来废弃已久，但直觉告诉她里面藏着比锈铁更危险的东西。她下意识摸向手腕内侧的新月疤痕——自从得知这是实验标记后，这个习惯性动作就带上了新的含义。
"我们得小心。"许笠压低声音，"如果邵文渊真在那里，他一定设了防护。"
林与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和电击器。"正面突入太危险。我在预知中看到仓库西侧有个应急出口。"
两人沿着堆满废弃机械的小路迂回前进。许笠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这是预知即将发作的前兆。她咬紧牙关试图抵抗，但画面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仓库内部，一排排服务器机柜闪烁着蓝光...
——墙上显示屏跳动着脑波图案，其中两个标记着"7"和"13"...
——邵文渊背对门口操作控制台，左手蛇形戒指在荧光下泛着冷光...
"许笠？"林与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画面戛然而止，"又预知了？"
许笠点点头，呼吸急促。"里面是个实验室，他在监控我们的...脑波？"她描述所见，林与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所以他能追踪我们。"林与看向仓库，"那些服务器可能是神经信号的接收装置。"
"我们还要进去吗？"许笠问。明知对方有准备还自投罗网简直是疯狂，但放弃这个机会同样难以接受。
林与沉思片刻，突然从背包取出一个小装置。"电磁脉冲发生器，自制的。"她嘴角微微上扬，"范围不大，但足以瘫痪一个房间的电子设备。"
许笠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昨晚你睡着后。"林与轻描淡写地说，仿佛熬夜制作电磁武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我们的能力来自脑内植入物，那么干扰信号也许能暂时屏蔽他的监控。"
许笠想说这太冒险，但林与眼中那种决绝的光芒让她咽回了话语。她们需要答案，而答案就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面。
应急出口如预知中所示没有上锁。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置身于一条昏暗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味，让许笠想起医院的影像科。
走廊尽头是一扇气密门，观察窗透出幽蓝的光。林与示意许笠留在拐角处，自己匍匐前进到门边，小心窥视内部。
她返回时脸色异常苍白。"不只邵文渊。"她耳语道，"还有三个助手。他们在做手术。"
许笠胃部一阵翻涌。"什么手术？"
"不清楚，但手术台上的人..."林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左手腕有新月疤痕。"
又一个实验对象。许笠想起那些被判定为"自杀"的受害者——他们是否也曾躺在这个手术台上，然后被伪装成自杀？
"计划。"林与的声音将许笠拉回现实，"我引爆EMP，趁乱潜入获取资料，你守在出口策应。"
许笠想抗议这个危险的分工，但理性告诉她林与更擅长这种行动。她点点头，握住林与的手："小心。"
触碰的瞬间，预知画面再次闪现：林与成功潜入，却在操作电脑时触发隐藏警报...邵文渊从手术室冲出的画面...
"不行！"许笠抓紧林与的手，"电脑有陷阱，你会被发现！"
林与挑眉："你的预知越来越精确了。"
"因为我们在一起。"许笠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每次接触，预知就更清晰完整。"
林与若有所思："那么..."她双手捧住许笠的脸，额头相贴，"试试这样。"
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席卷而来。许笠感觉自己既站在走廊里，又同时漂浮在仓库上空，以360度视角看到每个房间的细节：手术室里无影灯下的受害者、控制室的服务器阵列、邵文渊正在调整的某种脑部扫描仪...
更惊人的是，她能看到未来几分钟的多种可能性：如果林与现在冲进去，会被左侧警卫发现；如果等待27秒，就能抓住换岗间隙...
"我看见了..."林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时间窗口...警卫轮换..."
两人同时睁开眼睛，默契地点头。无需言语，她们共享了同一幅预知画面。
林与按下EMP按钮的瞬间，整个仓库的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只有紧急出口标志还亮着微弱的红光。两人按预知中的路线快速移动，避开警卫的巡逻路径。
控制室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林与直奔主电脑，插入准备好的U盘开始下载数据。许笠守在门口，听见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还需要90秒。"林与紧盯进度条。
许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预知画面显示警卫比预期更快折返。"加速，45秒后有人来！"
林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强行终止非必要进程...好了！"她拔出U盘，两人迅速撤向备用出口。
刚转过拐角，前方就传来脚步声。许笠拉住林与，两人紧贴在一排储物柜后。警卫的手电光从几厘米外扫过，许笠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烟味。
最危险的时刻，林与的手找到了许笠的，十指相扣。奇妙的是，预知没有带来混乱，反而像雷达般清晰显示出警卫的下一步动向：他会检查左侧房间，然后...
"右边，现在！"林与轻推许笠。
两人蛇行至一扇标有"出口"的门前，却发现链条锁从外面扣住了。身后的脚步声再次逼近。
"死角。"许笠环顾四周，发现一排大型配电箱与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勉强能容纳两人。
她们挤进缝隙，身体紧贴在一起。许笠能感觉到林与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频率几乎与自己同步。空间如此狭小，以至于每次呼吸都会让两人的身体产生摩擦。
警卫的手电光扫过配电箱，短暂停留在链条锁上。"又他妈的老鼠弄断的？"他嘟囔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危机暂时解除，但两人都没有移动。在这个黑暗的庇护所里，时间仿佛静止。许笠抬头，发现林与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错。一种比预知更原始的冲动在体内苏醒，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仓库。
"被发现了！"林与瞬间清醒，用力推开配电箱侧板，"这边！"
两人钻出缝隙，发现警报来自手术室方向。趁着混乱，她们找到一扇破旧的窗户，先后爬出仓库，跌入外面的灌木丛中。
狂奔数百米后，两人躲进一个废弃的管道维修井，确认没有追兵才敢喘息。
"资料拿到了吗？"许笠问，肺部火辣辣地疼。
林与掏出U盘，嘴角上扬："不仅拿到了，还留了个小礼物。"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远程监控程序，"我在他们系统里种了后门。"
屏幕上显示仓库内部的实时画面：邵文渊愤怒地指挥手下检查设备，他的白大褂上沾着血迹。
"他们在找什么？"许笠凑近屏幕。
林与放大画面。邵文渊正对着手机吼叫："...植入物已经降解，无法提取...是的，7号和13号来过..."
"提取？"许笠皱眉，"他们想从受害者脑中取出什么东西？"
林与的表情变得凝重。"看这个。"她调出下载文件中的一张设计图，"神经植入物原型图，标注着'自毁程序'和'记忆编码'。"
许笠倒吸一口冷气。那些受害者不是被随机杀害的——他们是实验品，被"回收"的实验品。
回城的公交车上，两人仔细检查U盘中的资料。大部分文件加密严重，但能解开的已足够骇人：新月计划是一项针对特殊儿童的前瞻性感知实验，通过纳米级脑部植入物增强松果腺功能，人为诱发预知能力。
"三十个实验对象..."林与翻看名单，"二十三个标注'终止'，四个'失控'，只有三个'稳定'——7号、13号和...21号？"
许笠凑近看屏幕："21号，陆雪，状态'逃亡'..."她突然瞪大眼睛，"这个名字...我父亲日记里提到过！"
她掏出手机，翻拍父亲日记中的一页："'陆雪的父母今天又来抗议，声称女儿能看见死人。邵坚持那是植入物成功连接的证据，但我怀疑实验已经失控...'"
"陆雪还活着？"林与迅速搜索这个名字，但一无所获，"没有死亡记录，也没有近二十年的任何信息。"
许笠继续翻阅父亲日记，突然停在一页上："'蛇夫又开始新一轮筛选，我必须阻止他，哪怕付出...'"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模糊，"这是什么意思？'蛇夫'？"
"蛇形戒指..."林与若有所思，"可能是邵文渊在项目中的代号。很多秘密研究都用星座或神话人物当代号。"
公交车突然急刹车，许笠的手机滑落在地。捡起时，她无意中翻到了日记最后一页——父亲死亡当天写的文字：
"'发现蛇夫的真实目的。不是预知，是控制。他需要特定序列的植入物共振才能启动系统。陆雪是对的，那些孩子是钥匙...小笠必须永远不知道...'"
许笠的手开始颤抖。"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他发现了邵文渊的秘密。"
林与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次没有预知闪现，只有安静的安慰。"我们会查清真相。"她低声承诺，"为你父亲，也为所有受害者。"
回到大学已是傍晚。两人决定分头行动：林与去解析U盘中的加密文件，许笠回宿舍取父亲的完整日记。
刚走到宿舍楼下，许笠就感到不对劲。大门敞开，管理员不在岗位。她放慢脚步，警觉地观察四周——走廊尽头的窗户破了，玻璃碎片散落在地...
预知画面突袭而来：
——她的房间被翻得底朝天...
——一个黑衣人正将某种液体倒在床头...
——地板上用那液体画着新月符号...
许笠转身就跑，同时掏出手机拨打林与的号码。无人接听。第二遍时，电话那头传来林与急促的呼吸："许笠？我在你宿舍！有人..."
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电话没有挂断，但只剩一片死寂。
"林与！林与！"许笠对着手机大喊，同时狂奔向心理学系。林与说过要去那里使用专业设备解析文件。
预科楼空荡荡的，大多数教室已经锁门。许笠直奔地下实验室，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
"林与？"她小声呼唤，推开门。
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许笠本能地挣扎，直到闻到熟悉的茉莉香气。
"嘘。"林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他们在外面。"
许笠适应黑暗后，发现实验室一片狼藉。电脑被砸毁，文件散落一地。林与的额角有一道血痕，衬衫也被撕破了一角。
"怎么回事？"许笠低声问。
"我刚到就发现有人搜查过。"林与拉着她蹲在实验台下，"是两个穿黑衣的，不像学校保安。我躲了起来，但他们好像..."她停顿了一下，"在找我们。"
许笠简要描述了宿舍的情况。"他们知道我们去了仓库，现在要销毁我们的一切资料。"
"不只是销毁。"林与的声音紧绷，"听。"
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有人报警了？"许笠问。
林与摇头，表情凝重："不，我猜是有人'发现'了什么罪证...指向我们的罪证。"
话音刚落，许笠的手机响了。是室友张雅的短信：「警察来宿舍找你！有人说看见你和林与昨晚在化学楼附近晃悠，就在张教授死前！怎么回事啊？」
许笠和林与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状况。
"栽赃。"林与冷笑，"邵文渊要把我们变成杀人犯。"
许笠的预知能力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一连串画面如闪电般劈过脑海：
——警车包围心理学系...
——他们被带上手铐的画面登上晚间新闻...
——拘留所里，一个穿制服的警察左手戴着蛇形戒指...
"不能被抓。"许笠抓住林与的手臂，"警察里有他们的人！"
林与迅速做出决定："安全屋。我有个地方他们找不到。"
两人从后窗爬出，借着夜色掩护穿过校园灌木丛。刚翻过西侧围墙，警车就呼啸着驶入校园主道。
林与的"安全屋"是城郊一栋破旧的联排别墅，显然空置已久。她用藏在门廊花盆下的钥匙开门，屋内灰尘满布但基本生活设施齐全。
"我姑妈的老房子。"林与简单解释，"没人知道这个地址。"
许笠瘫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天的情绪和体力消耗几乎到达极限。她模糊地意识到林与正在检查她的额头，说着"轻微发烧"之类的话。
"休息一下。"林与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去弄点吃的..."
许笠想回应，但黑暗已经席卷而来。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林与轻柔地将她放平，然后一个温软的触感轻轻落在她的前额——可能只是幻觉，但她希望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许笠在微弱的灯光中醒来。身上盖着一件外套，林与的气味淡淡萦绕。她撑起身子，看见林与蜷缩在对面扶手椅上睡着了，膝上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许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给林与盖上毯子，却被屏幕上的内容吸引——那是一份打开的加密文件，标题为《蛇夫座协议》。
文件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阶段三：通过特定序列的神经植入物共振，实现对群体潜意识的定向干预...关键激活序列：7-13-21...」
「净化程序：回收并提取已激活的植入物，消除不稳定因素...」
最后是一份名单，按"净化顺序"排列。许笠赫然发现，最后两个名字正是她和林与。
而倒数第三个，是"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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