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又不接电话，她好忙啊。乔雨有些难过，姐姐总是这么忙，两个人不在一个地方生活就会被地域拉开距离啊。昨夜乔雨又做梦了，梦变长了……
天气还是很好，星星依旧挂在夜空。乔雨背着她的白色书包，一步步踱回家。又是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楼道，熟悉的关不上的门。
但是今天的乔雨没有醒。梦境还在继续。
乔雨想要离开，所以她后退一步。这一次，她成功了。心中的恐惧好像都随着这一步抽离。还来不及庆幸，再次抬头，却发现面前有一个女孩仍然维持着乔雨刚刚的姿势。乔雨，变成了旁观者。
那个女孩站在玄关处，盯着门后的世界。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脚步，重新走到大门前，握住把手，一下下关上门。
并没有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的事发生，这扇棕红色的门依旧一次次弹开。
她不死心地拉着门把，直到胳膊开始发酸，手指间的汗打湿门把。她终于受不住了，蹲下来，脑袋埋进胳膊里，浑身颤抖，直到楼道里布满她藏不住的哽咽。
呜呜的哽咽声持续到乔雨梦醒，她后知后觉原来是自己在哭。
————
——你记得我们之前有住过有棕红色门的房子吗？
乔雨对备注栏为“姐姐”的人发去消息。“不知道她要什么时候回我啊，能不能理一下我啊。”乔雨对姐姐的联络态度有很多抱怨。真的太远了，几千公里的距离困住乔雨太久了，她们只有过年才能短暂相见。乔雨讨厌这样的生活。
——……
——你傻了吗？
——我们原来的家啊，你咋了，怎么想起这个了？
是个好消息，今天的姐姐正好在线。
——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正好梦到了一扇棕红色的大门，但是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乔雨诉诸自己的疑问。
——不记得也挺好的
——做梦的频率很高吗？要不要去看看，最近还会头疼吗？
姐姐还是一贯的冷静，乔雨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还好，不怎么头痛了，但是一直做同一个梦，所以有点烦躁
——你会不会太忙了，总是不接我电话，我也要伤心了
如果可以的话，乔雨好想把这个梦完全告诉姐姐，可心底有个莫名的声音在抗拒这种做法，乔雨只好暂压下吐露的想法。
——确实有点忙，有事还是发消息吧。
——我看到就会回你的。
——我高中时是不是背着一个白色的书包啊
——嗯，当时妈妈还说你这书包肯定脏的很快，但你就喜欢。
——不过你竟然用了很久呢。
好吧，乔雨这下确定梦中的女孩是自己了。但是当时的自己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呢？
她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了。这件事她一直知道，但是即便如此也平安过了这么多年，记不起来也没什么大碍吧。为什么一定要她回想起来呢？
乔雨不想再做梦了，那实在太累人了，所以她决定去找到这部分记忆。
“还好这几天放假，要不来整理一下吧！”乔雨对自己说话。
拖延症在突然的好奇心下失去了作用，乔雨很快就把小屋的东西各自归位。
“接下来就是打扫卫生了！”乔雨给自己打气。
小屋焕然一新，乔雨也停下不停劳动的身影。
“竟然这么久，明明这屋子这么小啊，我真的好累啊。”乔雨想哭。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乔雨起身，拿着两个本子走到阳台，开始享受她的躺椅。
“这个应该是日记本吧，我竟然也会写这种东西，它们怎么留下来的，我竟然没丢掉它。”这真是能归功到世界十大未解之谜里了。
天气多变，突然开始下起点小雨，不算小的风将雨丝的轨迹打乱，不断飘进乔雨的阳台。“我干嘛要坐这里啊，都下雨了，蠢死我吧。”有点埋怨，乔雨却不想动了，“不过还挺舒服的，我暂时原谅你了哦。”
不去管撩人的雨丝和不懂风情的风，乔雨拿起其中印着一座灰色的铁塔为封面的本子。
“我的眼光还不错嘛，这本子挺好看的。”乔雨心情不错地点评。
翻开扉页，稚嫩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一样强大，并永远站在我身边。我渴望有人毁灭我并被我毁灭……
“这是诗吗？当年的我这么文艺吗，我不会是个中二少年吧。”乔雨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了，她怕看到一个满页写着一些矫情字句的少年。停留了好久，直到乔雨做好忍受羞耻的心理准备，终于翻开了下一页。
当看到满满一整页的黑色笔迹时，乔雨愣了一下，刚装备好的羞耻心盔甲不攻自破。
那是满满一整页的读后感，凝着一位少年当时对整个世界和这个故事的全部理解。她的认真叫乔雨有了些许愧疚。
“对不起。”乔雨小声地对着日记本道歉。
她重新凝神，一字一句看过去，阅读着那份比作文还用心的篇章。
——作者大大真的太厉害了，我真的超级喜欢这个故事，以上只是我个人对于这个故事的全部想法。如果你能看到的话，我一定会非常非常的高兴，谢谢大大愿意分出一点心思观看我的想法，我会永远爱你的！
这是一封信，信的对象是已经被她完全忘记的某个网络作家。乔雨不知道她为什么写下这封信，并且直到如今也没有寄出。但乔雨心中好像明白了自己反复做梦的原因。因为那个曾经那个热爱阅读、喜欢诗篇的女孩渐渐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不想知道那个女孩发生了什么。她忘记了她的诗歌，忘记了她喜爱的故事，忘记了那个曾经想要寄出一封信的对象。她甚至在某个时刻对那个女孩发出嘲笑。
乔雨合上了书页，她重新审视封面。那座灰色的、破败的铁塔屹立在广阔的天地间，而飘扬在空中的沙尘和脚下低矮的房屋却缠绕成的蛛网，将它牢牢笼住了。
不是雨丝，乔雨的脸上滑落泪痕。
————
及肩的黑发披散在脖颈，厚重的刘海盖在额前，叫人看不清少年认真的的神情。
她伏在白橡木的书桌上，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不停舞动，嘴里小声地念着诗句。“我渴望有人至死都暴烈地爱我，明白爱和死亡一样强大……”
随着少年的话语，窗外植株投下的绿影不断黯淡，星星一点点爬上天空。她的声音渐渐染上泣音，越发飘渺。“哒、哒”，泪水打湿这个空间，霉菌爬上书桌，书架的书书页发潮、起皱，散发着一股酸腐味。
转眼，卧室的光线被驱赶完全，再看不见那个女孩的身影。
乔雨捂着胸口，蹲在卧室门口，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不知哪一刻，乔雨面前响起“嗒、嗒”的脚步声，暖黄的灯光骤然亮起。那个女孩步履缓缓，转过台阶，出现在乔雨眼前。她看见那个女孩重复着往常的动作。打开门，回到家，关上门。她又是局外人。
她再看不见那扇关不上的门，女孩的动作像巡回马戏团里不专业的小丑，无实物表演着一场默剧。直到又一次雨下，乔雨终于醒来。
“下雨了啊。”阳台的衣服还没收，乔雨有些倦怠。她抱膝而坐，背上披着薄毯，双眼盯着窗外的雨幕。她想起了那个女孩的模样。
少年挺拔的身影，与人谈笑时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她总是笑着，但是又很快抽离，她喜欢阅读别人的故事，毫不吝啬分享自己的感受。
乔雨看见放学路上，她大声欢笑，与同伴交换喜爱的作品。她说，来看看这个故事吧，
“你一定不会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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