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占据了乔雨的床铺。她颇有兴致地巡视乔雨的小屋，就像将这据为己有的黑猫。“你的床好软，我好喜欢。薄荷色的被子我也喜欢，你眼光不错呀！”
乔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场面，只能靠在墙边静静俯视少年兴奋得在床上翻滚。
好一会，少年终于安静下来，双臂敞开，“大”字铺在被子上。
“你是谁？”
“你不知道吗？”少年并不看她。
“……你为什么会出现？”
“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做那个梦？”
“不知道。”少年讨厌她的提问，抗拒地缩成一团。
“你的记忆是到哪里？你知道那些年发生了什么吧。你是希望我记起那些时间吗？”
“……你好烦，我不想回答了。”少年把枕头盖住脑袋。
乔雨束手无策，放软声音：“好吧，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小朋友。”
少年抬起一边枕头，露出的棕色瞳孔，亮晶晶的，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你应该会在我这住几天吧，我不想叫你乔雨，那样太奇怪了。”乔雨耐心解释，走到少年身边。
少年右手边的床铺塌下一块，少年迅速抬头，棕色瞳孔很认真地盯着乔雨。“叫我星星。”
“星星？为什么？”乔雨不解。
“不许问我，自己想！”少年跳起身，跑到阳台，占领乔雨的专属躺椅。
————
乔雨一手撑头，一手操控鼠标，漫无目的地点击着桌面。
“你们就这样偷懒啊，老板干嘛要给你们这些懒货发工资啊？”少年跟随乔雨来到公司。
——宝贝，你还年轻，等你到姐姐这个年纪就懂了
“你怎么和那些大人一样说话，我讨厌你。”星星头发一甩，留给乔雨一个潇洒的背影，飘到叶晓身旁。她抖抖身子，盘起双腿，与叶晓面对面。“你的衣服好看，我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叶晓忙着在键盘上敲字，一双手快到飞起，眼睛不曾离开屏幕一刻。
星星的目光在叶晓和她的屏幕上来回切换，最终停在叶晓聚精会神的脸上。她伸出手，朝叶晓的脑袋抓去。下一刻，穿过叶晓的脑袋，她的手心空荡荡的。
如同恐怖片中的情景再现，乔雨却颇有兴致观看。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这个同自己模样无异的少年，接触不到除自己家以外的任何东西，也不被他人看见。她是鬼魂还是自己的幻想？
许是盯了星星太久了，她又有些生气了，飘回乔雨身边，气势汹汹，像要讨伐某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干什么，怕我对她们动手啊？不要一直看我，我讨厌你的眼睛！”
——她们看不见你
“我知道！”
——她叫叶晓
“那个女人吗，名字挺好听的。”
——你摸不到这些东西吗
“干嘛，你不是看得到吗？！”
——可是在我家你可以碰到的
“我不知道。”
星星好像要哭了。乔雨感觉自己养了一只声色厉茬的小猫，想抬着爪子吓人，可是锋利的指甲却被柔软的爪垫包裹，叫人想更过分地欺负她，看她露出更多可怜的表情。
——你想要那个发卡吗
叶晓脑袋上别着一个黄色的星星发卡。
“想要，你会给我买吗？太好……”
——那你和我讲讲原来的事吧
“你应该自己去想。”星星抱起双臂，不想理她。
——我不记得了
——如果你想让我记起来，你可以亲口告诉我，这样不好吗
“不好！”星星更生气了，整个人跳到乔雨的办公桌上，“是你忘记我的！你要自己记起来！否则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缠着你！”
乔雨叹了口气，重新打字。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记忆这么庞大的东西，我一点方向都没有啊
星星的表情有了点松动，重新坐下，双腿在办公桌下晃荡。“只要你想，你就可以记起来。”
——如果我一直都记不起来呢
“你会死的。”少年直勾勾地盯着乔雨，态度异常认真。乔雨心跳停滞一秒，潜意识相信了少年的话。
睫毛颤抖几下，乔雨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少年的眼睛，只在屏幕上打下几句话。
——我会给你买发卡。作为交换，你可以给我一些提示吗
“好吧，你要说话算话哦。”
乔雨点点头，少年很开心地笑出来了，嘴角一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乔雨闻到了柠檬的香味。
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午休时间终于到了。
“乔雨，今天吃什么呀？”“还是食堂吧，也没什么想吃的。”乔雨顺手接过叶晓递来的零食，“又是果干呀，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
“我也不想的。还不是我妈，她出去玩买了好多这个回来。说什么当地特产，对身体可好了，寄了超级多给我，我一点都不喜欢。”
看来真的很不喜欢呢，话都变少了，乔雨腹诽。
“看我们宝这可怜的，别哭啊，等会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呜呜，姐姐，姐姐，你能不能把我家的果干都搬走啊。”“哈哈，姐姐也无能为力啊，姐姐也不喜欢这个。”“姐姐好没用哦……”
端着盘子，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星星沉默地跟着乔雨在一旁落座。
“叶晓？你也有一个星星吧。我可以看见她。”
叶晓不答，依旧夹着餐盘里的菜。但这句话像一颗惊雷，在乔雨心里炸出许多疑问。
乔雨收起笑容，放下筷子，凝视叶晓片刻，转头看向少年：“你能看见她吗？”
叶晓扬起嘴角，好笑得看过来。“干嘛，我还没到瞎了的程度吧，你在开玩笑吗？”
乔雨不言，头依旧朝向星星的方向，“一个女孩，长得和我一样的女孩。”
星星不再说话，转头与乔雨对视。
叶晓的笑容僵住，嘴角弧度一点点消失。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语无伦次得回道：“什，什么啊，这里什么也没有啊，叶晓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怕乔雨不信，叶晓还坐到乔雨身边。
“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小雨，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上次放假没休息好吗，你还在做梦吗？我们去看看吧……”
叶晓一边说一边摸上乔雨的额头，乔雨给不出任何反应。她看到叶晓穿过星星的身体，坐在星星的位置上，两人身影逐渐重合，两张脸变成同一个模样，耳边传来关心的话语。
“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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