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尚早,裴淮原本想要过来看看裴棠依的情况,却在门外听到里面传出女子痛苦的哭喊声。
他担心裴棠依出了什么意外,呼唤她几声未果后,便闯了进来。
只是他没想到,因做了噩梦而脆弱不已的少女,已然将自己看作是庇护的依靠,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怀中少女哭得太过伤心,仿佛将这段时日压抑着的所有痛苦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
裴淮迟疑片刻,终是伸出手拥抱着此刻紧紧依赖着自己的妹妹。
“是做噩梦了吗?”裴淮温声问道。
裴棠依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不,不是梦,我总感觉那些事都是会发生的。”
噩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甚至连现在身上都留有皮开肉绽的痛感。
他被袁涟鞭笞着,逃不掉只能落入欺凌至死的下场。
恐惧使她只能再度紧紧地抱住裴淮,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些。
裴淮问她道:“你都梦见了什么?”
裴棠依沉默着,似乎就算是将梦中之事说出来都让她难以启齿。
裴淮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循循善诱道:“不要怕,我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那些都是梦,是梦就不会发生。”
裴棠依崩溃的情绪在裴淮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了些,她仰起头,眼角边还挂着颗将落未落的泪珠,眼尾上的红痣在泪水的浸润上更加鲜艳欲滴。
裴淮垂下眼,缓缓收回了抚摸她发顶的手。
“我梦见,我嫁给了袁涟,他待我很不好,经常……虐待我,用鞭子抽打我,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会被他打死的。”说着说着,裴棠依又控制不住情绪,抽泣了起来。
“梦都是假的,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裴淮指尖微蜷,抬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抬手为裴棠依擦拭了颊上的泪水。
少女晶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落在的不是地上,是人的心尖。
裴淮不得不承认,看着裴棠依如今的模样,他对她更加不忍心了。
明明最初的一时心软,他只是想暂且帮帮她罢了。她与袁涟的婚事是裴严一手促成,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可少女哭得这般凄惨,以她这柔弱的性子,轻易会被别人欺了去,而婚姻更会将她推入更可怕的深渊。
裴棠依眸中水雾弥漫,她的声音也仿若飘渺的雾气,“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对么?”
“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被折磨致死的,对么?”
裴淮定了定神,看向裴棠依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放心,你不会嫁给袁涟,也不会陷入如此绝境。”
“有我在,有哥哥在,你放心。”
裴棠依深呼了一口气,神情缓和了几分,至少不像方才那般恐惧不安了。
“谢谢哥哥,愿意帮我。”她腼腆地笑了笑,松开了拥着裴淮腰身的双臂,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
她重新坐回到榻上,从噩梦中缓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因恐惧而变得惨白的脸此刻像染了红霞。幸好她在主腰外穿了件雪白的中衣,否则她真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她声如蚊蚋,羞赧地不敢去看一旁的裴淮,“哥哥,我刚刚……冒犯于你,你莫要生气。”
裴淮却是轻笑一声,这也使得裴棠依的脸更红了。
他拍了拍裴棠依此刻被锦被裹住的肩膀,“我没有生气,你我是兄妹,何来冒犯一说?”
闻言,裴棠依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可对于自己的举止还是尴尬得指尖都蜷了起来。
裴淮道:“今日我来,是有事想同你说,袁涟昨日递拜帖给我,想要邀你一见,你想见他吗?”
“什么?”裴棠依慌乱抬头,也顾不上自己内心的羞意,急道:“我不要见他!我……”
“你放心。”裴淮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既不愿意就不见了。”
他原意也是想来试探裴棠依对袁涟的态度,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裴棠依轻轻“嗯”了一下,望着裴淮的眸光透露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钦佩之情。
“午时左右会有人来此,相信你看到她会很高兴的。”裴淮唇角噙着笑意。
裴棠依的眼神不由得亮了亮。
裴淮并未停留多长时间便离开了,因怀有心事,裴棠溪草草用了早膳后就等在了厢房门口,盼望着裴淮口中那个会让她高兴的人。
约莫午时三刻,院门被人从外推开,“姑娘!”
熟悉的声音一出,裴棠依拎起裙摆跑下石阶,主仆二人激动地相拥在一起。
在清荷的口中,裴棠依了解到娘亲的现状。她虽被裴严关着,但有裴淮暗中照拂,短时间内不必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况且依据当朝律法,凡登记在册的妾室是无法擅自休弃和伤害的,裴严顾及颜面,必不会真的对苏芙做些什么。
而之所以将清荷带来,一是为了照顾裴棠依,二来也是避免清荷因裴棠依私逃之事受到处罚。
裴棠依感念于裴淮的面面俱到,愈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愧于他。
她想要报答他,可裴淮这般高贵之人,他又怎会有不可得之物呢?
裴棠依斜倚在软榻上,双目出神望着前方,思索着该如何报答裴淮。
目光触及侧前方的书架,书籍整齐地堆放在上面,未落下一丝尘灰,一看便知是主人精心爱护着的。
裴棠依忽得忆起周千同她说过的话,裴淮尤爱山水游记一类的书,或许自己可以从这上面下功夫。
她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指腹轻轻划开纸页,眉眼专注地翻看起来。
书册中的许多地方裴棠依都没有去过,甚至都没有听过名字,看着这些钟灵毓秀的宝地,她升起一种想要亲自走过各地大好河山的冲动。
裴棠依思索出要送裴淮何物了,她自己别无所长,唯独在娘亲的教导下勉强能够作画,她想根据游记中的描述,为裴淮画一幅宁国山水图。
念头一出,裴棠依开始仔细翻阅起各地游记,游记不仅记录了宁朝各处的大好山河,对于京都的介绍也是洋洋洒洒。
游记中记载了京都许多的名胜传说,有一处紫雾阁,是许多文人墨客不惜花费重金,也要亲临一观的地方。
在这里,无论谁人,身份如何,只要花费足够金银,都可入内。花费的金财越多,能去的楼层也就越高,传闻能有资格进入顶层之人,屈指可数。
故而篇幅中大量记载了其余楼层的盛况,无不是金镶玉裹,富丽堂皇。但对于顶层的描述,却未着一言。
也正因如此,裴棠依不禁幻想着紫雾阁顶楼的风光,更是好奇究竟会有何人能够有幸登临顶层。
而此时的紫雾阁,她的兄长裴淮登临了她最为向往的顶层。
说是楼层,实际上是座金碧辉煌的殿宇,琼玉为基,玉石为顶,甚至连廊柱都镶嵌着晶莹碧透的珍珠宝石。
一湖泊巧夺天工般流淌在殿宇正中央,湖水在周遭各类宝物的照耀下,明亮如镜。
围绕湖面四周有许多由珠链隔开的席位,供人们在此赏景和用餐。而在殿宇的四个角落,则分设了四处私席,临窗而坐,可以饱览京城的繁华美景。
面对这些穷尽奢华的场景,裴淮面不改色地走进私席,袁涟早已坐在席上,手捧着茶盏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随着他轻微的摇动,青花缠枝莲纹杯也发出泠泠的响声。
“裴弟怎得没把棠依带来,我与她乃未婚夫妻,见一面不过分吧?”袁涟在裴淮身后没有看到心念的佳人身影,内心颇有些不满。
裴淮未答,沉默地把玩着手指上的虬角扳指。
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你们的婚事还未定下,棠依是我的妹妹,我要顾及她的名声。”
袁涟蓦地笑出了声,“裴弟惯会开玩笑,此婚事是你父亲亲口应下的,哪来什么未定之说。”
他不善地眯了眯眼睛,“还是说你不希望我娶你的妹妹,上次我派人送去的砚台不合你的心意,你喜欢什么我都能找人给你寻到。”
此等张扬做派太过嚣张,可他似乎偏偏就有这样的资本。
裴淮望向他的目光多了层深意,“我独有这一个妹妹,自然是希望她好的。”
袁涟促狭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此言差矣,妹妹怎会只有一个,你想要什么样的妹妹,我都能帮你找到。”
此中深意,不必言说也能明白。袁涟后院那么多美人,或许对他来说那些都是他的“妹妹” 。
甚至不仅如此……
想起今日暗卫送来的情报,裴淮唇角笑意渐渐淡了下去,自然也没有理会袁涟这话语中的暗示。
袁涟在心中暗嘲了几声,他早就看不惯裴淮的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了,男人谁不是都想要左拥右抱,温香软玉在怀的,他裴淮装什么清高?
二人不欢而散,临去前袁涟拍了拍裴淮的肩膀,撂下一句话,“过些时日我会登门拜访,希望到时候裴弟让我见棠依一面,否则我怕我过于思念美人,做出什么冲动之举呢。”
茶水淡淡的清香充斥在席间,由袁涟身上所带来的香粉味也逐渐被冲散。
裴淮厌恶地擦了擦被袁涟碰触过的肩膀。
迈出紫雾阁的大门时,夜幕早已降临,袁涟身边的暗探从黑暗中隐蔽而来,凑在他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袁涟脸色大变,“什么?你说裴棠依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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