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我一直在循环做着同一个梦，梦见我在不停地逃跑，但是不停地失败，可是在每个梦结束之后都不记得上一个梦的细节了。
缓慢睁开眼，我发现全身连着线，头顶的白炽灯 24 小时亮着，刺得视网膜发痛。只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戴着口罩进出，起初她只是记录数据，金属器械的碰撞声、仪器的嗡鸣声，成了每日唯一的声响。她的记录笔在夹板上滑动时，我会盯着她指尖的动作——那双手总是很稳，直到有次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她的笔突然划破纸页，诊室里的寂静像块浸了冰水的抹布，堵住喉咙。
直到那天半梦半醒间，我听见她和陌生人的对话。「镜像体 7 号的意识稳定性超出预期。」陌生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上头决定提前启动融合实验，三天后转移至核心实验室。」我浑身的监测线跟着心跳狂颤，睫毛缝隙里，看见她攥紧的拳头——那双手曾轻柔地调整过我腕间的电极贴片，此刻却青筋暴起，指甲掐进掌心。
第二天她来检查时，动作格外轻，口罩上方的眼睛盛着我读不懂的东西。「木棉，」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醒沉睡的警报，「我来帮你逃跑，路线是……」话没说完，红色警报就撕裂了空气。她猛地转身，有个冰冷的物件被塞进掌心，我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形状，实验室的门就被撞开，黑色面罩涌了进来。
被拽起时，掌心的金属硌得生疼。我瞥见她白大褂下闪过的红色——那是反抗组织的蔷薇刺青。「老实点！」枪托砸在后脑的瞬间，我听见她压抑的抽气声，混着仪器的尖啸，在密闭空间里炸成碎片。
转移通道有股潮湿的铁锈味，我垂着头假装昏迷，余光扫过墙壁缝隙的微型摄像头。守卫经过第三道虹膜门时，我撞向左侧的人，袖口的数据针精准刺入他脖颈。电子锁蓝光亮起时，我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的数据流，和我梦里并肩作战的画面重叠了。
核心实验室的穹顶垂着无数神经接驳线，像悬空的机械章鱼。我被固定在环形实验舱里，看见操作台上的她指尖顿了顿，转身时白大褂扫过紧急制动按钮。警报响起的刹那，束缚装置的电流突然变弱。我扯断胸前的线，接住她抛来的记忆密钥，金属外壳的蔷薇花纹，和她腕间的刺青严丝合缝。「去通风管道！」她的声音带着电磁杂音，可我看见她瞳孔深处的倒计时——她在过载实验室的能源系统。
指尖触到密钥时，实验舱玻璃泛起猩红电流。我隔着扭曲的光纹，看见她摘下口罩——皮肤苍白如纸，眉骨有道淡粉色疤痕，琥珀色瞳孔布满血丝，下眼睑青灰得像被暴雨浸透的纸。她发梢滴着汗，白大褂紧贴脊背，操作台上的汗珠溅起细小的电火花。
「你疯了！这会把实验室炸成数据流！」我扯着束缚带，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指尖的纳米粒子聚成能量匕首，却在刺向防护罩时碎成星屑。她转身时，眼底的倒计时只剩 03:21。神经接驳线插进控制台的瞬间，全息屏炸开记忆碎片：「镜像计划不是实验，是屠杀！失败品全是反抗者！」投影里，戴蔷薇刺青的人被推进焚化炉，我视网膜上浮现出陌生的操作界面——是她偷偷植入的后门程序。
「为什么不早说？」我的声音发颤，想起她每次欲言又止，想起那些被篡改的记忆里，她藏在数据背后的眼神。警报变成刺耳的长鸣，实验舱开始倾斜。她踉跄着扑向舱门，白大褂扫过的金属表面，烫出蔷薇花纹。「出去后找钟楼！」话没说完，天花板的神经接驳线砸下来，蓝光探针刺入她后颈。
我怒吼着震碎防护罩，接住坠落的她，摸到她后颈凸起的芯片——和我记忆里的型号相同。她嘴角溢出数据流，瞳孔里最后的画面，是镜像空间里我递给她的那朵像素化木棉花。
画面一转，又到了另一个场景。我的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墙壁，在苍白的灯光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汗迹。走廊似乎永无止境，每隔十米就有一扇相同的灰色门，上面用黑色字体标注着编号：B-47、B-48、B-49……我的视线开始模糊，那些数字在我眼中扭曲变形。
「又迷路了吗，木棉？」
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走廊拐角处。她穿着和我一样的白色连体服，栗色的短发乱蓬蓬的，像是很久没有梳理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琥珀色，在实验室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你是谁？」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背抵在墙上。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我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木棉，知道这里是新希望生物科技公司的地下实验室，但除此之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都叫我铃兰。"女孩歪着头看我，那只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你是 B 区的完美实验体，我之前一直是你的测试大夫。"
实验体。这个词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太阳穴。我按住突突跳动的额头，一些零碎的画面闪过——白色的房间、刺眼的灯光、穿着白大褂的人影、手臂上的针孔……
"你想离开这里吗？"铃兰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我知道出口在哪里。"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离开？这可能吗？每天早晚的例行检查，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走廊尽头的生物识别锁……但当我看着铃兰的双瞳，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帮我？」我警惕地问。
铃兰的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微笑："因为我也受够了当小白鼠的日子。而且..."她停顿了一下，"你不一样。你是他们最重要的实验体，如果你消失了，整个实验室都会乱套。"
远处传来脚步声，铃兰迅速拉着我闪进一个储物间。脚步声渐渐远去，铃兰松了一口气。
"听着，"她低声说，"每天凌晨三点，C 区和 B 区之间的警卫会换班，有五分钟的空档期。C 区尽头有一部紧急逃生电梯，不需要身份验证。"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难以置信地问。
铃兰的笑容变得神秘："我在这个实验室待了三年，观察是我的专长。"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天生的，是他们给我移植的。说是什么'视觉感知增强实验'。"
我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实验室到底在进行什么可怕的研究？
"今晚三点，"铃兰说，"我会来找你。准备好。"
没等我回答，她就溜出了储物间，像一只灵巧的猫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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