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中午,我吃完饭路过篮球场,看见白泠坐在篮球场边的休息凳上,正朝着最远处那个篮筐看去。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正在仰头喝水的黄郁杨。
“你隔这么远,看得清球吗。”我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也朝黄郁杨看去。
“你也知道我看的不是球。”她冲我笑,却有些无奈:“只有在篮球场上,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看他。”
就和我一样,说是想学打篮球,实则是想和他更近一点,我心想,篮球是白泠的借口,也是我的。
“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啊。”我一直很好奇,白泠好像很早就喜欢上黄郁杨了,高一一开学,她喜欢他的八卦除了黄郁杨本人,全校皆知。
“他曾经为了我,和别人打了一架。”她望着黄郁杨模糊的背影,随即又反应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于恩,这件事对他不好,你千万别说出去啊。”
可我已经丧失了将这句话装进心里的能力,我的大脑在短时间的一片空白后,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关于白泠。甚至关于我。
“你呢,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啊?”白泠的突然发问,将我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我…?我…我可不喜欢他。”我措手不及,慌忙否认,但我说完又意识到,我的否认多余了。
她笑了,摇了摇头。
午休预备铃响了,白泠站起身来,没有和我打招呼就离开了,留我一个人还坐在休息凳上。
这时黄郁杨的脸突然在我面前越放越大。
“于恩,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随意地朝着各个方向支起,可我只闻到他刚套上的校服外套的洗衣液味道,栀子花味的,很甜。
可我心里发苦,因此脑子也运转不得,没能阻止我的嘴问道:“你喜欢白泠,对吗?”
黄郁杨有些惊讶:“白泠?为什么这么问?”
“看来是真的。”他没说,但我觉得不应该再问下去了。
“我不喜欢她。”他挨着我坐下来,将篮球放在脚边。此时我已经恢复了理智,我努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喜欢就喜欢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诶,我真不喜欢她。我要是喜欢她,帮扶我就不会和丁向森换了。”
“初三的时候,你为了白泠和隔壁班的那群混混打架,你要是不喜欢她,你会管这闲事?”
“又不是只有你爱管闲事。”
“你什么意思?”我瞪他一眼。
“当时那个情况,不管是不是白泠,我都会去的。我真的不喜欢白泠,我甚至是因为丁向森才记住她的名字的。”
我相信了他,他话说得诚恳,我听得出来。其实后来回想,如果黄郁杨真的是因为喜欢白泠才和那群混混打架的话,白泠为什么还是只能这样远远地看他呢?是我当时丧失了理智,才会这样问他。
“黄郁杨。”
“嗯?”他应我。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我眼睛平视前方,不敢看他。
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下来。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
我想,已经有答案了。
其实有没有答案重要吗,我又不会是那个答案,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可我这一下午过得浑浑噩噩的,一放学我就拿了书包往教室外走,黄郁杨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校服。
“明天体育课,教你打球。”
我突然希望明天天气很好,就像我那一刻的心情。
/
五月的阳光实在刺眼,我仰头看向篮球框的时候,黄郁杨走过来用手挡住了我的视线。
他塞了一个篮球给我,将我从篮球场中间带到一边,对我说:
“你先练习拍球。”
合着我还是没能走进篮球场。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拍着球,一边看着黄郁杨换了篮球服在一群女同学的目光中投了一个标准的三分球,正翻了一个白眼,就看到他朝我看过来。我只好低头认真地拍了几下球,可就在这时,我感到一阵风向我扑来,黄郁杨一个箭步冲上来将我从迎面而来的篮球前扯开,球是躲了,我却因为他这一扯摔到地上。
“于恩,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
“没事。”其实我的脚痛得要命,可我还是嘴硬地摇了摇头。
我看他朝我伸出了手,准备拉我起来,可我其实起不来。
他察觉不对,问我:“摔到哪了?”
我指了指我的脚脖子。
他皱眉,随后转身蹲下来:“我背你,去医务室看看。”
我突然觉得我摔得比学打篮球值。
我在刚刚那群女同学的目光中被黄郁杨背了起来,说有点丢脸是肯定的,但我现在实在是无暇理会这些,我的心跳得很快。
我的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犹豫半天,还是圈住了他的脖子。
我隐隐听到他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阳光从我的背脊爬上近在咫尺的他的发梢,他背着我,我驮着整个夏天。
我骨折了,就这么轻轻一摔,就摔了个轻微骨折。
黄郁杨有些愧疚,他表示要背我上下学,直到我养好伤。
我佯装拒绝,实则生怕他以为我真的在拒绝。其实我知道黄郁杨肯定是真心的。
于是,我在黄郁杨背上度过了一整个夏天。
每天上学,他都准时等在我的家门口,本来我爸退休后无事可干,却没能领上这份接送我的差事,他也没多问,只每天给黄郁杨也准备了早餐。
他“小黄小黄”地叫着,有一天黄郁杨终于忍不住说:“你爸叫我像叫条狗。”
我哈哈大笑,说:“那么小狗,我们走吧。”随即趴上他的背。
“黄郁杨那小子,之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他是不是你男朋友?”有一天回家,我爸突然这样问我。
“不是啊爸,你别乱说。”我就知道他当面没表现出来,背地里已经上上下下打量了黄郁杨个干净,可能在他心里黄郁杨已经是我男朋友了。
“他家是干什么的?”
“你调查户口啊?”
“不是,我总觉得这孩子我见过。”我爸皱着眉头,好像真的在努力回想。
“初中就是同学,你也可能见过嘛。”我解释。
“哦,是这样啊。”他往茶杯里倒茶,直到茶溢出来也没发现。
腿折了以后,我做人都低调了许多,班主任每次从我身边经过,都要轻笑两声,说一些诸如“终于是个正常人了”的话。然后再看看黄郁杨:“是不是要专门给你安个垃圾桶装情书啊?”
黄郁杨很诚恳地点了点头,随即,他被罚倒垃圾一星期。
我突然有了帮他拒绝情书的理由。
黄郁杨听了我的提议摇了摇头,说我不懂,她写情书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看,实则是喜欢的情感没有地方发泄罢了。
他曾经尝试过将它们归还,并明确拒绝,可第二天还是有一封新的摆在他桌上。他又不好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只好收进课桌里去。今天还没来得及收就被看到了。
“你打开看过里面的内容吗?”
“一开始是要看的,不过后来发现都写得差不多。”
“比如?”
“我喜欢你。”黄郁杨说。
“你真是会总结啊。”我赞叹。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随即将厚厚一摞情书收到课桌里。
虽然黄郁杨天天当我的黄包车我是挺开心的,但被一个天天收情书的帅哥背着,难免会有流言蜚语。对此我的解释是,是他给我弄骨折的,所以得由他负责。这个解释很无力,因为丁向森提出他来背的时候,我问他:“你不怕白泠误会啊?”
丁向森觉得有道理,可突然又觉得不对:“黄郁杨,那你这么天天背她,你不怕被误会啊?”
黄郁杨指了指桌上的情书:“你没发现最近没那么频繁了吗?”
我顿时心凉了。
原来我把他当工具人,他也在利用我。
好你个黄郁杨,这时候脑子怎么开始转了。
怪不得我最近总感觉有好多双绿眼睛盯着我,大夏天给我盯出冷汗了。
黄郁杨刚背我上下学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虽说这段时间我的关系确实有飞跃性进展,但离得太近了,我还是会心虚。
我怕我的心跳太剧烈,他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我怕我紧绷着的躯体,使他察觉到什么。
可心跳的快慢我无法控制,紧张的我也放松不了。
“你别老绷着,你一用力,我更累。”他当然察觉得到。
“我不知道怎么办嘛…”
“你就,趴在我身上就行,你别撑着。”于是我按照他说的,一整个贴在他的背上,我的头贴着他的头,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黄郁杨。”我凑到他耳朵边喊他。
“嗯?”他可能觉得耳朵有些痒,偏了偏头。
“我重吗?”
“还好,不重。”为了让他轻松点,我这几天都吃得比平时少。
“今天上午有个女生来找我,叫我离你远一点。”我开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是你非要离我这么近。你说我说得对吗?”
“嗯,对。”
“你为什么不反驳我?”
“懒得。”
“那你喜欢的人呢,你不怕她介意吗?”绕了这么大一圈,我就是想问这个。
“她不介意。”黄郁杨说。
“那她根本就不喜欢你吧。”我嘲笑他,也嘲笑我自己。
“也许吧。”之前的对话如果都是开玩笑的话,我听得出来,这句话黄郁杨说得很认真,因为他突然变得有些严肃。
“哎,你有这么多人追,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安慰他:“不如换一棵树吊吧。”
“啊?换谁?”
“我啊。”
“我”字一出口我就后悔了,霎时我的心跳得像在打鼓,我只得不再紧贴他的背,不知道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将我的心跳听得太清楚。
“虽然是棵歪脖子树,但也可以考虑。”他却突然开起玩笑。
“喂,你可别当真了。”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突然站定:“你看反正我俩现在在别人眼里也跟谈了似的,要不然我们试试?”
“诶,行啊,反正我现在在你手上,跑都跑不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听我这样说,他笑出声来,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要是是真的多好,但这些话我们都没有当真。
“我不乘人之危。”我听见他说。
“我不强人所难。”我在心里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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