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3,2,1!”
耳边的人刚念到数字1,床下忽然窜出了三个黑色的脑袋来,在炭黑的脸皮中满口的血就显得异常鲜红。在他们张开嘴向我们袭来前,我们已经依照指令插下了手中的长矛。和我与中间那位的精准不同,最右边的小弟只刺中了那人的脖子,被刺破的动脉使得血如喷泉一样外涌,但那黑脑袋却并没有像常人那样耷拉,而是继续左右摇晃,瞪大了无神的眼神又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就在人还有些无措的时候,一旁的领队补了一矛,直刺后脑勺后那脑袋终于不再挣扎。只是眼睛依旧瞪得老大,好像在看别人又好像在盯我,瞳孔里反倒像是有了愤怒的神色。
有些慌张的我后退着逃出了那个房间,楼外的街市说不上热闹,但一些生活必需品的交易又让那些摊档维持着营业。
丧尸,本世纪的电影已经描述得足够多了。眼前的街景却不同于喜欢描述这一物种的现代景象,而满是中式传统建筑。我对这设定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奇怪,好像已经在这世界里生活了一阵子。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炮声,身边的乡亲们传着丧尸又开始从城外进攻了纷纷收摊往家里躲避。
刚刚我们刺杀的就是被感染的人。好在这个中华古城有保留下来的完整城墙,只要关上城门就是天然的庇护所,居民从此都在高耸的城墙内安居乐业不问世事。不过也有不受规矩的人会忍不住翻出墙去看看,那些人的好奇心让他们染上可怕的丧尸病,好在只要像刚刚那样处理及时就不会带来多大的危险。
那些被感染的人是罪有应得,杀死他们是理所应当,这是城里其他老实百姓所有的共识,多谢了伟大的统治者Lord带领治安队维护了他们的安全。
“可你真的看过城墙外的世界吗?”
一下子就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一位身着道袍的老人拄着一根雕龙木杖站在我的面前。
“我倒是听到这样一个传说,丧尸不过是Lord拿来统治城中劳力的手段。有了危机,所谓的奉献宣传就能让他利用低报酬来驱动更多的劳动力。城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丧尸,更没有任何的战争和威胁,甚至利用低廉劳动力生产的产品还会到外面交易奢侈品。偶尔是会有企图解放这座城池的外来人,不过被抓捕后连带着与他们有染的人就会被接种使他们外貌变化的病毒,口齿不清的他们所说的话便也会被当作是疯言疯语。”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可是刚刚处理完两个丧尸……
“你自己爬上城墙看看外面不就知道了?”
“不是护城兵不能上城墙。”
“那你也成为护城兵不就可以了?”
“护城兵都是精通火器的精英,岂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的?”
“又是效率?精英政治比民主政治更有效率,这又是那些人给民众埋下的意识吧?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叫作精英呢?什么才是判断精英的标准呢?出题的是谁?评判的是谁?是擅长八股还是背景门生?由少数人决定的判定,再大公无私也有失准则,由多数人决定的判定,则会让已经获得的权力流失。相反的是,通过了这种考核的人,更容易获得让自己比别人更优的渥感,一方面更照着自己的意识对下级,对上级更是膜拜,也就此能维持Lord的统治。”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着我转了一圈,然后拿着木杖对黄土路面猛击了一下说:“李老师,你有足够的实力上去看看。”
他如此说完后我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成了护城军的制服。正好一个小队从这个路口经过,我跟在他们的后面上了城楼。
靠着城内这边城垣的人正卖力地表演者打仗的戏码,相比之下城外那一边的人就有些消极。不过为了配合还是规律地发出一些枪炮声。
我好奇地往墙外看去,真如那老道士所说城墙外除了黄土什么也没有。
“这些枪炮不都是用纳税人的钱造的吗?”
“我们演这些不就是为了他们吗?最近关于城外的谣言太多了,引得不少人往外溜。再这样下去这城里可就留不住什么人了,他们不知道和外面比起来,只有我们城里是最安全的吗?”
和城外那片安详比起来,身边那向我信誓旦旦地解释的人更让我觉得害怕。呼吸跟不上来,炮弹落地的声音却不断刺挠着我的心脏。
我猛的从竹榻上挺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眼民,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依然没从梦中醒来。正在给他擦身的护士姑娘笑着说:“大概是又有楼倒了吧,那些楼就是这样,一栋倒了压到另一栋上,一塌就要塌上几天。”
“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坐一会儿再给他……”
“没事,我现在是护士,又按医护领比其他人更多的物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她笑着说,“对了,渊你既然醒了,正好可以下楼跟着道长他们的三轮车去码头呢。”
“码头?”
“去给船队送别啊,他们今天不是要启程了吗?道长和贺教授给他们送最后一批药材,刚刚还看到他们在院子里打包晒干的药材呢。你看,他们装完车了。我听说你和船队的人关系不错吧?一定得和他们道个别啊。别担心,这儿有我呢。”
一定……吗?我并不那么确定,但这几日听到船队要出发的消息后,身边的人都这么说。虽然眼前只有护士一个人,但她这么说后我却更觉得全城的人都在如此催促我,犹豫着,我还是离开了那病房。
其实民虽然没有醒来,但据道长每日诊脉说照脉象看他的体征还算平稳。所以我并不是必须每天到这里探望,只是工作完静下来后,总还是放心不下。
“李老师,正好!我给你在车上留了个位置。”贺教授一见到我就招呼我上车,下楼的间隙他们已经做好了发车的准备,下山的速度很快,似乎是在催着我们前行。
“这一天终于来了,可我们还没做好准备,道长很担心吧?”
贺教授笑着问出的问题,道长却用沉默作为了回应。安格斯回去已经多日了,他带着那些弹药回去后,就再没传来那边的消息。西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但郑夫人带领的船队一支在我们之间起到了屏障作用,他们离开后西方会怎么做尚不知晓,熟知大陆先进技术的船队走后,我们该怎么在这岛上生活也更没底。
“放心吧,等我们探访完美洲大陆后,就会带着美洲的物资再回来了。”阿吉今天的笑容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灿烂。
“美洲的物资就一定比亚洲的好吗?”
“不一定好,但一定有差异。历史上促进世界大发展的正是大航海时代,不同的地方有不同领先的部门,将他们整合后反促社会分工,从而提升生产的效率,让大家过上富足的生活。交流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合作吗?”
“人类就是一味追求效率,最后制作出了AI吧?”
“只要控制好度,就能防止重蹈覆辙吧?至少,我们不至于继续过这种吃不饱饭的日子。”
听阿吉这样反驳贺教授,另一位乡亲又问:“可是,像我们现在这样赖活着也不是问题。和我们这小岛比起来,大陆地大物博,应该不缺吃的才是吧?我倒是觉得到我们这里都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是趁着这机会回国的比较好。至少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这里还有人,走熟悉的路回去总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好得多吧?等美洲那边也有人过来了,两边不就连上了?”
“可还不知道那边怎么样吧?你是担心我们不再来了吧?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不可能的,现在可没有能带这么多能源的船。想要穿过太平洋,必须顺着洋流的方向,回来的季节该从北面回去更方便吧?顺着夏威夷岛西行也安全得多了。”
“确实如此,但因为地球进入了新的冰河纪,所以洋流的变化也大。”阿吉回答说,“不过我可是这时代最伟大的船长。”
“是因为这里还有你未办完的事吧?”道长回答说,“你就安心去吧,下一次来你船员的队伍一定会比现在更完整。不过到时候记得给我们带来新的粮种。”
“拜托道长了,不,张市长。到时候,不止是粮种,还有更多的药品。如果你们也想见见大陆的模样,也一定会让你们更安全快捷地来回旅行。”阿吉说,“怎么样?随地大小睡,你真的不跟我们去美洲吗?”
经历了海难的船队海员,也有因此患上了心理阴影不愿再出海决定留在我们这里的,相对应的,我们的幸存者里也有想要跟着船队出海的,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时候道长已经走到了那几位乡亲面前给他们送行,还给了他们岛上的特产作为纪念。
“等航路探熟了也可以去大陆,为什么这么急着走呢?”
“总要有开路的人,船队也正需要人手。”“我们本来就是太平洋航线的枢纽,要是贸易能畅通,我们这座岛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吧?”“我倒是觉得老是呆在这岛上也很无聊,不如出去看看。”“这样才能算人吧?只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有什么意思?不如冒险来得有趣。”
人类说到底是个神奇的生物,按理说安全最重要,但要是没有那么多冒险的人,人类社会也不会发展出如此高度的文明。
我听他们这样聊着,转回头去看到阿吉殷切的眼神,只好说:“现在岛上正是需要劳力的时候,我也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等你下次来的时候,也带我去世界看看吧。”
他弯了下嘴角,看了看那边已经成为了主角的出海乡亲说:“遇到老高的话,只要告诉他我们在凤凰岛上遇到的事就可以了。他的本心并不坏,但在对世事的判断上总会有极端的人。他要是知道了他母亲还活着,想应该不会再执着这些,岛上的人也会去掉一个威胁。”
老高?因为那巨人已经很久没有攻击人了,又出现了所谓的机器人,市民不再谈起这个怪物的名字,所以我也差点忘了这样一号人物。
不过……
“Captain!粮船已经在那边了,我们也该出港了!所有人立即登船!”
船头的水手向这边大喊了一声后吹响了海螺,几声螺声的时间里,刚刚还在码头依依惜别的人全都登上了船。就和我之前错乱的记忆与所猜测的一样,那高大的巨人果然就是船队的人。因为他之前在岛上不停攻击改造人,已经成为了岛民的敌人,害怕岛民因此对船队有嫌隙,所以一直隐瞒着他是船队成员的事实。因为他的三缄其口,我们对他的认知一直没有进展。
可他这番话又给了我新的疑问,在我来不及进一步提问的时候,他已经站上了大船的甲板。看着他站在船头向我们招手道别,那笑容分明好像是对我一个人的嘱咐。奈何这么多人的场合之下,我又不能就这样朝他大喊,毕竟船队在这里的这阵子给大家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老高的事更可能造成恐慌。
就因为这样让我无心再理会向大船道别的事,等从犹豫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不知为何也跟着大家一起摆动。感觉到酸痛时,才发现那比中华城里任何一栋楼都高的大船已经成为了小小的模样,和从工业区出发的那两艘船编在了一起,在海浪的摇曳之下,渐渐消失在了海平线上。
对了,既然老高真如我所猜测是船队的人,船队也有几个人留下决定加入我们的社区,只要问问他们一定能知道一二。
不过这回神也让我错过了分辨哪些是船队留下来的人,好不容易沿着清出来的那条唯一的道路,一路快要追到城墙的时候,我才勉强追上了走在最后面的几个乡亲。
“哦,他们和道长一起去看城西边新修的屋子了。西头那几间倒塌的屋子最近修好了,正好可以给他们用。虽然……听说他们并不想住在城内。”
我听后赶紧加快脚步在城里的街道跑起来,或许是因为修缮得越来越完善,对这个社区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浓,说不清是觉得找回了大灾难之前的中华城光景,还是恍惚间见到了城里熟悉的人,包括这会儿显然还没有回来的昊。
直到跑过社区另一端的角落,原本被房屋挡住视线的江南岭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船队的人吗?他们去江边了。”道长听完我的问题后答到。
“江边?”这里离江边说近不近,何况都是江南城的建筑废墟,平时没什么人会去。
“你们之前不是有从江对岸的商业大学取回不少民商法的书籍吗?我和他们说后他们想去上游找找那条可以去对岸的河堰,然后找出去对岸的道路。”
“那些河堰都已经被江水冲垮了。”更何况如果老高真的就住在江对岸的话,重新建立起通路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海岛气候就是这样,小岛留不住水所以一下暴雨水流就格外急。不过因为高层建筑的坍塌,上游的建筑垃圾也容易形成新的河堰,甚至是堰塞湖。所以他们还是打算去看看,因为想要开发八方森林的耕地。”道长回答说,“其实他们虽然想要加入我们的社区,但提出了新的合作方案,并不想编入我们目前的生产队。”
“他们想自成一组?不过毕竟船队在江对岸的地方经营了这么久,平整开垦了不少土地,就这么荒废了也太可惜了。”
“因为曾经是密度最高的都市区,我们这里可以开垦的土地也有限。穿过未来城的八方森林是都区绿带的一部分,开垦的难度比炫灯山还要简单。如果能借用工业区的大型机械开垦种植,口粮的问题就能很好的缓解。”他说,“不过因为留下的人手就只有零星几个,所以必须借由我们的人手。如果可以通陆路,他们希望能利用未来城和中景山过度的底层住宅区当作居住地,然后交一部分粮食当税收给我们,生活还有很多帮衬的地方,以此为基础就成为我们社区的一部分。”
“在AI逐渐进入政治领域后,**国家也变得越来越少。社会本就有足够的资源养活所有的人口,当分配体制改变后,大部分人都能安居乐业。但那也让人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穷人没有基础资源,虽然有普发福利却只有少数人能获得职业的机会,人类变得像是被AI圈养一样活着。”道长说,“而在这之前,生产力还不足的年代,税收一直都是维护公共事务支出的来源。”
“同时也是权贵们维持统治的资金。”
“虽然**时代如此,但只要建立起公开的体制,也能起到缓冲的作用。渊,你觉得如何?”
“啊?什么觉得如何?”
“你也注意到船队带来的那些种子退化严重吧?眼前丰收的模样就像是昙花一样,虽然如梦一样美好,但很快会凋谢,还不容易再开。现在从大难中活下来,什么事都像是好事一件件激励大家,可日子终究会归于平常,如果维持这种分配模式大家很快就会懈怠,不愿意为集体出力。到时候,大家可能会陷入更危险的贫乏。”
“不会的。”我看着炫灯山上虽然已经倒下不少但依旧在用力收割的稻谷说,“给制度分明的定义不过是以前统治者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而已。世事本就没那么绝对非此即彼,只要你能主事,我相信你能够看情况的发展一步步慢慢调整。”
道长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是像以前那样。”
“道长你在大灾难之前就认识我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后转身走向山的方向说:“虽然给了我又一次机会,可我也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这世上不是没有永恒之物,而是为了未来的新生不能有永恒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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