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秋再次回家时，臂弯里多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孩，正是那位从墙上飘下来之后大庭广众之下随地大小变的校医。
良秋自诩见多识广，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但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一再缩水，活生生地缩成了四五岁的小孩。良秋大受震惊，满眼新奇地蹲在那里，要不是经理人及时阻止，他大概已经把校医的变身全过程给录下来了。
“话又说回来了，不管怎么说，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幼崽模样就是比成年体顺眼得多。”
校医缩水成小孩之后，虽然在昏迷着没睁眼，但良秋观察他的脸部比例，发现校医幼态时要比成年体无害得多。
良秋叹气：“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种可怕的大人。”
经理人跟在一旁，等着校医一醒就把他敲晕，生怕他再变大被良秋扔到街上。
“良秋先生！”/“良秋哥！”
路过街角的一个咖啡厅时，有两个高中生跟他打招呼。
良秋看过去，认出几人，“园子，小兰，是你们啊。”
短发女孩拉着朋友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笑容灿烂道：“今天下班很早呀良秋哥，这个孩子是你家亲戚吗？”
铃木园子，铃木家族的千金，与毛利兰和工藤新一是好友。东野家与铃木家有合作，且良秋之前就在铃木旗下的漫画社里工作，说起来还是铃木园子发出的邀请。
但良秋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已经辞职的事情，虽然她迟早都会知道，但是铃木园子对他似乎有什么误解，每次良秋用平淡的语气陈述的话都被她当作是在诉苦和委屈。
如果辞职这件事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指不定又会被曲解成受了欺负所以不得不离开，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是朋友家的孩子，最近寄宿在我这里。”良秋笑了笑，“你们今天放学也很早啊。”
铃木园子苦着脸道：“因为才考完试嘛。”
她说考完试后学校就放了假，计划要在两天内出成绩，开家长会，然后放冬假，所以他们这几天都没去上学。
良秋眨眨眼，不解道：“那不是很好吗？”
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良秋哥是优等生肯定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啦！”铃木园子有些崩溃地抓了抓头发，欲哭无泪地控诉，“因为我这一次考砸了，现在很焦虑啊！”
毛利兰一脸无奈：“不要多想啦园子，以往你出现这种感觉时考试结果都会很好啊。”
良秋恍然，有些失笑，“小兰说得对，不要担心，这次的结果你一定会满意的。”
“既然是良秋哥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铃木园子松了口气，继而双眼又亮起来，“那良秋哥可不可以帮我算一下我这个月会不会遇到桃花？”
“不行。”良秋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如果被你爸爸知道，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哎——？”
铃木园子又开始耍赖，拽着他的袖子要算桃花，良秋熟视无睹地看向另一个女孩，“小兰呢，需不需要算一下成绩？”
毛利兰摇摇头，笑着道：“我不用啦。”
不过她对良秋的这一手很好奇，问道：“我看良秋先生既没用塔罗，也没有占卜，那您是怎么算的呢？”
良秋笑容莫测：“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并不属于任何占卜，仅仅只是能看透一些无关紧要的未来，这是独属于东野家的秘密。
毛利兰被唬住了，不明觉厉地点头。
闲聊一会儿，良秋婉拒了两个女孩请他喝咖啡的邀请，抱小孩这么长时间，手臂早就酸了，如果不是有人在这里，良秋绝对会去超市买个推车把校医当商品一样推回去。
可惜附近也没有大型超市，良秋失望之余把目标放到经理人身上，“你除了说闲话，还能发挥一下其他的作用吗？”
经理人：“......比如说？”
“比如说抱孩子。”
经理人默默拒绝：“我是透明的，没人能看得见我，如果由我来抱孩子，他们会以为是见鬼了。”
“没关系。”良秋也不知道怎么确定了经理人的位置，不容置喙地把孩子塞到他怀里，十分阔达道：“人生在世，不见一次鬼岂不是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出现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啊啊啊鬼啊！”
夹着公文包的西装男仓皇逃窜，一头撞在墙上，就算眼镜粉身碎骨即便腿软到站不起来也要坚强地爬离这等地狱。
经理人：“......”
良秋双手合十，满目慈悲：“从此，他的人生没有遗憾了。”
事后，西装男颤颤巍巍地接受东京塔的采访，电视台打码很不严谨，把马赛克放到了嘴上，他一边流泪一边手舞足蹈地描述当日见到的恐怖景象。
“那是个吃小孩子的鬼！”
后台默默把马赛克挪到他的眼睛上。
“我路过时，那个小孩正飘在空中，他正用无形的手缓缓地把小孩往自己口中递！我无意间与他对视，看到他那张满是蛊惑性的脸上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我立马逃跑，听到他无处不在的声音在我身后轻柔地说‘你的人生到此结束了’。他是鬼！是会吃小孩子，吸食人的精魄的艳鬼！”
记者举起话筒提问：“了解了，艳鬼和下班族吗？很有趣的故事呢，那么XX导演，这部作品会在什么时候发布呢？”
就算几十年以后，已经垂垂老矣的西装男会躺在摇椅上，灯油枯尽，枯叶凋零，老人用嘶哑苍老的声音对子孙讲述：“爷爷我啊，年轻时遇到过一位艳鬼，至今难以忘记。”
子孙绕膝，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提问：“是那位差点成为爷爷初恋的艳鬼吗？爸爸说爷爷与他曾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感情故事，是真的吗？”
西装男眼泛泪光：“是啊......他改变了我的一生。”
后院门“刷”地拉开，满头华发的老奶奶怒斥：“老不死的东西！又在跟孩子们讲你那见鬼的初恋吗？！”
良秋：“......”
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深觉人言可畏。
经理人把小孩放在沙发上，自觉递上冰袋，好奇地问：“但是你既然能看透未来，为什么看不穿自己会被系统绑定？”
良秋闭着眼，懒洋洋道：“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的，只能看清‘无关紧要’的未来。”
经理人：“可是那个上班族从此改变了一生的命运，这不是一件小事吧？”
“但对我来说是。”良秋轻声道，一声轻叹悄无声息地散入灯光下飞舞的尘埃。
“与我无关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所谓的无关紧要，界定范围全由自己决定，但在良秋看来，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可是长辈告诉他，东野家的孩子，总得有个挂念，不然身无牵挂，看到的是世界的尽头，人类无比渺小，没有牵挂的人迟早有天会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
说他豁达也好自私也好，良秋思来想去，并不想挂念太多。
有着心脏的缺陷，他活在这世上的每天都是在开盲盒，说不定哪天打开就是坟墓。良秋不想活得太累，自觉走入时间没什么不好，迷失在时间之中，总比迷茫地死去要体面得多。
唯独自己的生活，可以稍微在意，偶尔期盼一下明天的日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今天是阴天还是晴天，会不会遇到有趣的事情，如果自己都不在意了，那么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良秋也不会在被系统绑定时感到惊奇，也不会在校医变成小孩子时感到惊讶，就连此刻，也不会因为校医明明早就醒来却把脑袋埋进毛毯里装睡偷听这件事情感到有趣。
“所以，森医生，你听到自己需要的情报了吗？”良秋弯腰俯身在白褂小孩面前，掀开他头上的毛毯，笑容和善。
森鸥外，已经变小的森鸥外悄悄地捂住眼睛，掩耳盗铃地说：“我没有在偷听！”
说这话时还偷偷地透过指缝偷看大人的表情，一对上良秋的眼睛，又欲盖弥彰地小声嘟囔：“没有偷听，没有偷听......”
仿佛这样就能安慰自己一般。
“我知道了，你没有偷听。”良秋把毛毯盖回去，若有所思，“好神奇，就连心智都变成了小孩子。”
“大概是‘温室’的自动防御机制发挥作用了，”经理人说，“‘温室’规则，所有会给孩童带来潜在危险的存在都会变回幼崽状态。”
“啊，这样啊......”良秋有些失落地叹气，“我还想问一下我会不会也变成幼崽呢。”
虽然不清楚森鸥外身上的“潜在威胁”是什么，但联想一下他方才对洛丽塔裙的狂热，不难想到他个人或许存在某些怪癖，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心理阴影。
良秋又掀开森鸥外脸上的毯子，说道：“没办法了，森医生已经变成没有生存能力的小孩子，那么在你变回大人之前只能暂时留在我身边了。”
森医生拽着毯子捂住半边脸，只露出红色的狐狸眼望着他，头发凌乱，一脸无辜。
良秋与他对视几秒，怜爱道：“这孩子的发际线有些危险了。”
森鸥外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良秋又道：“啊，看样子什么都懂呢。”
老狐狸就算变小了也只是会变成小狐狸，而不会变成人。
三岁看老，满心满眼都是算计的成年体就算变回幼崽了，也绝对不是什么都听不懂的小可怜。
在森鸥外情绪低沉地上楼之后，经理人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在装无辜？”
“大概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之前见识过更精湛的演技，于是他的假装就不算什么了，毕竟他就算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良秋说道，接着分别从左右袖口上摘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在经理人震惊的注视下，良秋漫不经心道：“就算是变小了，也改不了见了人就往人身上粘窃听器的习惯。”
经理人怀疑人生地问森医生到底是什么人啊，良秋说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归根到底只是一个想要救人的狂徒。
只是他还没多说什么，就听到手机“叮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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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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