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250年3月6日 周六 小雨 -3℃
今天温度有点低,视野蒙上一层凝白,脆弱的冰晶覆盖着荒芜的土地,有种空旷而奇异的美感。
余米放下做好一半的手套,添了两块大柴在火墙里。
还在下雨,风挟着雨在空中飞舞,横七竖八的倒在屋檐下,汇成一汪汪的水坑。
种下的小葱已经发出两指长的绿意,嫩生生的,十分可人,明后天就能吃了,她看着青嫩的颜色发了会儿呆,突然很想吃豆芽。
上次发完豆芽好像还剩两捧,放在哪了了呢,余米念念叨叨的想着,橱柜里没有,罐子里没有,也不可能放地窖里,那去哪儿了,翻了半天也找不到,
“算了算了。”
她重新拿起手套:“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时候再做吧。”
现在缝的是五指套,裁出两层模布,留出边缘对齐缝线,五指套一般用来家常干活,要轻便麻利,她没缝双层皮,只用硝制柔韧的鹿皮做套,每个半指套都接了尾套,中指尾套留卷线,手套钉好竹扣,干活时卷线可以扣在竹扣上。
揉揉眼,做太久了有点晃神。做好的手套用力搓揉几下可以让它变得更柔软,剪去多余的线头,连同剪刀棉线一起被放回篓里。
雨还在下,余米有些着急,前天的柴还没劈完,她不想拖到明天了,房顶墙壁还没重新检查过也不知道有没有要修补的地方,果然我生待明日,日日复蹉跎呀,她感叹了一句,难得也有这么有文化的时候。
闲着也是闲着,余米踱到储物间走走神,储物间很大,比她现在住的屋子都要大些,她小时候和阿爷阿奶一起住,再大一点阿奶就将储物间收拾出一块空间让阿爷用竹板和竹篾编成的屏风隔成小屋给她住,阿爷阿奶去世后她就搬去了之前他们住的屋子里。
现在这间小隔间还在,空荡荡的。
余米摸了摸木板,在床脚蹲了下来,脑袋百无聊赖的随意转动着。
有事做么,有,即使柴劈不了,下雨不能查看房顶坞墙,但事情总是有的,譬如墩凳上的垫子磨坏了还没补,团促的棉花可怜巴巴探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挂在凳脚,譬如肥皂松蜡等物什没有多的存货,炉膛和烟囱也没清理,猎枪没有上油等等,但是她不想动,瘫着多好,余米叹了口气,眼神撇过一团白色影子,老神在在的呆了一会儿,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挪步蹭过去拎过袋子一看,颗颗饱满的绿豆种和她大眼瞪小眼。
嗯,那还要不要瘫呢,这绿豆真愁人,余米认命的想着。
话说回来为什么绿豆会在床底下??
她一边不用心地回忆一边麻利的舀水冲洗,这种天气很适合发豆芽,冲洗干净后加水继续在瓮瓢里泡着,明天再捞出来 ,虽然屋内温度不低,但还是兑了温水泡。
另一半瓮瓢泡着几粒干花菇、干草菇和枣干,泡发了做午食。炉膛始终埋着火,余米升起火,斩下一只熏鸡腿放到蒸笼里蒸熟。鸡肉经熏制后柴硬咸干,直接炖煮煎炒味道不好,需蒸煮软烂才能烹饪。
趁着蒸煮无事可做,她又将几间屋子扫了一遍,将略有潦乱的角落、桌子简单归置好。
做完蹲在灶前,手上翻飞,这是刚刚翻出来的做了一半的草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了,也忘记是什么时候掉在角落里的,总之现在翻出来了就接着编。
往年集市除了框篾席篓,布酱果药等东西,她还会编一些草鞋竹镯之类的小东西拿去换买,遇上附近镇上或来自北方城镇的商人偶尔会贪新意买一两个。
揭开蒸笼,白色烟雾迎面扑来,晕开松木和盐的味道。余米捡出大红薯放在一旁,熏肉被水汽覆盖,露出乌红深沉的纹理,木筷戳出鸡肉,用水洗去多余的盐分和残余松灰,斩成两段放入陶锅,泡发的菌菇和红枣饱满水润,零零散散落入其中。
埋下的葱头长势喜人,浇过水的土壤重新湿润松软。
明天做生腌小葱。她想。
午食悠闲平淡,余米端着饭碗啜汤,雨不大不小的下了一早上,许是觉得疲倦,不再动作任由云雾晦茫。
三两下解决掉餐食,余米戴上蓑衣和手套,拖出最后两筏大柴,这两筏是前年开春的柴了,不是新柴,晾在外面一年多才收进仓库里,都是自然倒塌的橡木干,橡木粗厚耐烧、烟少,用来烧火最好,所以当时废了老大劲锯断拖回来,锯成圆柱块还是很大,现在还要对半锯开再劈。
竹筏上的橡木块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余米挨个搬下来,脚抵着树桩弓身发力,“咯吱咯吱”,锯子拉扯划过木块,陷入深处。
万籁俱寂,连风声都悄然离去,渐渐云消雾散,空际灰蓝,露出神秘萧弘的迷人。
锯声停散,余米抬头望着辽晦无垠的苍茫,天地庞然莫测,人如此渺小而孤独,辽远浩瀚的苍穹默然端视,人力卑微日久不息,文明簌簌,寥寥几语。
你在看着它,它又何曾不望着你,她脑中突然浮出这样的想法。
生命渺小而伟大,恢宏的终将消散,重获新生。
这句话是在哪本书来着,余米费劲的想着,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挺有感觉。
日落西山迟迟归,余米一屁股坐在柴堆里,两眼呆滞。
“累死了”
劈好的橡木块一摞摞堆在竹筏上等着主人拖回仓库,只是一旁的主人却并不着急,慢慢悠悠的用树枝画了个笑脸,泥土粘泞,画的有些歪曲滑稽,她却并不嫌弃,盯着半圆不椭的笑脸头顶深思(划掉)呆滞,最终还是加上了几根随性狂野的毛发,简笔画变成了抽象画。
余米保持着淡淡的满意将柴火搬回仓库。
烛火明明灭灭,余米翻开灯罩,双手拢上蜜色,凝固的松蜡在灼烧中稠泪垂垂,加满松蜡的烛台重新安静下来,她就着火光将手套和鞋装到布袋中。草草吃完晚食就开始赶工,刚好在睡前把最后一副手套做完,这样明天早上就能把鞋拿去给阿叔,然后在附近林子割椿汁。
余米堆够火墙的柴火,举着烛台回到小屋,脱下外衣细细抹了膏脂便迫不及待钻进被窝里,反手摸出一本书,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藏书”,现在的印刷技术远没有以前方便快捷,书本并不便宜,尤其是在远离人烟的森林和偏远的地区,书籍流通很少,识字率也不高,大部分人只能认得最日常简单的字词和短句,阿爷阿奶家原来只有一本带图画的辨别动植物的书,阿爸阿妈结婚后买了小半箱的书,余米宝贝的不得了。大部分都是讲酿酒种植编造一类的书,但也有几本小说诗歌,以前看过太多遍了就一直搁置着,今天忽然想翻出来看看。
诗歌绯涩晦丽,更像某则寓言的神秘故事,静下心细细琢磨,是消磨时间的良品。
最后,磨着磨着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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