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明梓跟他道别，推门下车，刚走出一步，穆时森叫住她。
明梓回头，愣住，不知道他要干嘛。
穆时森下了车，手里拿着她的包：“你这么慌干什么。”
明梓略显僵硬地笑了下，伸手把包接过来。
她抬头看他，路灯映着他的侧脸，他眼里有光，像闪着星星的夜空一般，温柔深情。
他说：“不要躲我，我们谈谈。”
明梓第一次发现，穆时森在她的家里，和她单独相处，居然会有些局促不安。
他先是坐在沙发上，又站起来，挪动了下脚步，站一站，走到玄关，低头看看她搜罗的小摆件，最后他走到阳台，久久不动，似乎被外面的万家灯火吸引。
明梓在茶台边泡好茶，端过去递给他一杯。他接过去默默品茶，明梓也不说话，望着窗外温柔的夜。
片刻，穆时森把茶杯放在窗台上，轻咳一声，转头看她一眼，又移开落在窗上。
明梓心想，还说她躲，真到了这一刻，要把自己的心丝丝缕缕地展开给人看，谁又能真的安之若素，而不会波澜涌动。
她的心在涌动着莫名情绪，她先开了口，她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我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穆时森仰头，回味片刻。
“我没有特别留意。是你说要搬出去的时候，我就想你干嘛搬出去，一直这么住着不挺好吗。”
明梓两手握住茶杯，指尖轻轻滑过杯壁。她心里纠结，不平静，一开口又是云淡风轻的：“我们是朋友，怎么可能有感觉。”
话说到这，穆时森像突然都想通了似的，心思清明：“你这是自欺欺人，我知道你对我有感觉。”
明梓：“……”她无法否认。
穆时森转身面对她，然后向她走一步，她心里一慌，咽了下喉咙，低下头。
“没感觉吗？”他温柔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他的气息是热的，烫得她耳尖发烧。
她无法回应他。她说不出话。身体有些缩紧，脚下一动不动。他的脚尖和她的碰在一起。
“怎么了，不敢看我？”
她抬起头，他低下头，唇与唇碰在一起。
明梓下意识倒吸了口气，心里那根弦绷得要断掉。
穆时森环住她的腰，她整个人都软了，轻轻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回应他，像蜂蜜吮吸花朵，他忽然像发了狠，带着炙热的渴望侵吞她，她亦如此回应，如岩浆交融，热烈滚烫。
-
两天后，明梓去杜伊苓家玩，家里只有杜伊苓和乔亚清在，杜伊苓打她进门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怪不自在的。
她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变怪物了？”
杜伊苓搭着她的肩：“怪，几天不见，你更美了，容光焕发。”
明梓下意识低头，羞涩一笑。
乔亚清瞬间捕捉到，问她是不是恋爱了。
杜伊苓兴致勃勃追问她野男人是谁。这男人能降服她的心，死水变活水，想必有两把刷子。跟乔亚清使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不离十是那谁。
明梓把穆时森“供”出来，也把自己心里的纠结和盘托出，两个人太熟悉，别扭，而且他妈妈也不支持，以前对她客客气气的，没想到她兔子要吃窝边草。
杜伊苓一拍大腿，那算个什么，难得她能对一个人上心，纠结犹豫，望而却步，这种情感多么珍贵，不要活成老古板亏待了自己。
乔亚清眼里也闪起小星星，对呀，享受恋爱，你们两个人的爱情，跟他妈没关系。
得到了姐妹们的支持，明梓心里踏实多了。
下午，去奶奶家，奶奶让她叫穆时森来吃晚饭，她走到院子里打电话，发现自己的语气很自然，理所应当，一点不像外人。
结束通话，她握着手机摩挲下巴，不由回想起那天晚上的那个吻。
那个吻像喂给她的一剂药，令她心跳紊乱，极其兴奋，甜蜜又微痛。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
当他松开她，轻握一下她的肩，与她道别，她靠在窗台，半天没有回神。听到关门声，才醒过来，走到沙发边坐下，脸埋在臂弯里，耳尖又热起来。
之后，她借口工作忙，躲了他两天。自己也搞不清楚是尴尬，还是为自己的情难自禁而羞耻。
到了今天，好像是杜伊苓和乔亚清帮她落定了“恋爱”的感觉，再面对他，觉得不是一件难事。
回到屋里，奶奶和明洋在客厅，奶奶让明洋给爸爸和明书薇打电话，让他们也过来吃饭，明洋拉着个脸，抗拒这项任务。
明梓主动要把这活揽过来，奶奶不许。
“让洋洋打。”奶奶起身往厨房去，“她一天到晚说不到三句话，再不张张嘴，我怕她嘴巴要粘起来了。”
明洋低着头玩手游，充耳不闻。
明梓拿出手机：“还是我替你吧。”
明洋懒洋洋道：“哦，谈恋爱了，心情好。”
明梓一愣，白她一眼：“你知道个什么。”
“看你笑得那样，谁不知道你在谈恋爱。”
明梓：“……”
“谈恋爱就是不一样，都与人为善，普度众生了。”
“你话太多，超过三句了啊。”
门铃响的时候，明梓下意识起身去开门，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闪过一个念头：应该是他，他离得近。
打开门，穆时森站在门外。
明梓心里轻盈地跳了一下，如一只蝴蝶飞起。
他看着她笑，眼睛里有光，眼神蜜一样。
明梓立马低下头，听见他轻声说：“你有没有跟奶奶说？”
她也压着声音：“说什么？”
“时森来了。”身后突然传来奶奶的声音。明梓莫名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回客厅。
穆时森笑呵呵跟奶奶打招呼，然后打开鞋柜拿拖鞋，没拿稳，其中一只掉在地板上。
落在奶奶眼里就有了几分毛脚女婿初次上门的感觉。
“快去客厅坐。阿姨今天做了好多菜，一会儿你们都多吃点。”
穆时森点头：“哎，好嘞。”又有一丝微妙的不知所措：“奶奶您也来坐。”
奶奶有点意外，以前这孩子见了她皮得很，今儿反倒客气起来。不动声色瞥了眼自家大孙女，眼里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你们年轻人聊。我去给那两个孩子做个菜。”
穆时森像是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淡定多了：“奶奶，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奶奶拍拍他，“叫你来玩的，不让你干活。”
穆时森腼腆地笑了笑。明梓不忍直视，低下头去。
穆时森走到客厅，看了看明梓，在她对面坐下，和明洋打了个招呼，拿出手机给明梓发消息：【你有没有跟奶奶说咱俩的事？】
【什么事？】
【咱俩恋爱的事。】
明梓脸一热：【谁要跟你谈恋爱。】
穆时森抬头瞧她一眼，心里那个着急。
【那天……我们都那样了。】
【那样怎么了。】那样，也可以如梦一场，放在回忆里。前两天，她真这么想过。
穆时森：【你不负责任，你这样好吗？】
【我还没想好。】
【那行，你再好好想想。】
明洋突然探头过来窥屏，吓得穆时森差点把手机扔了。
明洋“切”一声：“你俩面对面坐着，用得着互发消息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穆时森抓起抱枕砸她脑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明洋抢过抱枕也砸他脑袋，被他躲过去。
明洋觉得吃亏了，不甘心，打架打不过，嘴上也要赢：“你这叫恼羞成怒，看来你们果然见不得人了。”
这下穆时森气得咬牙，又拿她没办法。
明梓心知自己也不是对手，只能劝穆时森别理她，她今天话多的很，而且逮谁咬谁，躲着点比较好。
穆时森记起明洋前段时间自伤的事，倒觉得她这个状态挺好，至少让人放心。
“话多好啊。洋洋今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姐……姐姐哥哥陪你聊。”
明梓也意识到他是嘴瓢了，听他那个话音，是想说“姐夫”，再看他差点出一头汗。
她发个信息给他：【你倒也不用这么紧张。】
穆时森：【你还没有承认我，我也不好表现的太没脸没皮，免得让你家人觉得我油腻腻的。】
明梓心想，若是别人在她家说这话，肯定油腻，但若是他说的，便不油。不过，这话她不能对他说，太腻歪。
-
天黑时，明韬荣带着女儿女婿出现。
明书薇显怀了，走路稍显笨重，一来就独自到阳台坐着玩手机，爸爸替她跟奶奶解释，她现在还有点孕吐，闻不了厨房的油烟味，奶奶能理解，让阿姨给她送水果。
张宇坤表情僵硬地跟大家打了招呼，手脚都没地方放，尴尬别扭，格格不入，不知是因为看到明梓这个熟人，还是跟明书薇关系不好，抗拒接触她娘家人，亦或是本身就小家子，上不得台面。
开饭后，大家入座，偌大的餐桌有一大半空着。
老太太和明韬荣商量带明洋出去读书的事。明洋还是咬死了不出国，也不想读书。
明韬荣气得张嘴就想训她，老太太示意让他消停，耐着性子对明洋说：“那你先去陪我一段时间，就当度假。如果呆的不舒服，你再回来。”
明书薇莫名不爽：“你当然不想出国读书，天天在家摊尸，啥也不干，家里养着你，一堆人供着你，哄着你。公主也没你这日子好过。”
明洋马上怼回去：“我靠我妈遗产养，你如果羡慕，也让你妈给你留份遗产。”
明书薇正想发疯，明韬荣猛拍一下桌子，指着明洋说：“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明洋也拍桌子，她豁出去了，啥也不怕：“怎么了，我说错了？我妈没有给我留遗产吗，她没有叽叽歪歪冷嘲热讽？你要管就管好你女儿，好好养她的胎，当个好母亲，别一天到晚嘴贱，不利于胎教。”
“行了。”老太太皱眉，头疼得很，“现在你们俩孩子都闭嘴，不许说话。”
明梓自打他们三个进门，就没打算多说话，入座前特意选了靠边的位置，就为了能远离纷争，专心吃饭。
穆时森挨着她坐，在那边吵架时，他还下意识多夹了几样菜给明梓，让她多吃菜，少费心。有两个长辈在，她也不需要再给妹妹当家长。
饭桌上总算消停下来。
老太太又谈起公司的事，说集团有人向她反应，有个别分公司管理混乱，负责人带头钻漏洞，以权谋私。
明韬荣回复老太太，集团高层已经在着手调查，不会姑息。轻则辞退，重则入刑。
老太太点点头：“公正才能服众。食品公司西南地区销售负责人赵国华抽油水很严重，不能由着他是书薇的舅舅，就放任不管。”
明书薇一惊，本能袒护：“我舅舅没有。”
老太太问：“这是你妈跟你说的？据我了解，你妈大概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恨不得整个公司的利润都流到你舅舅口袋里。”
明韬荣也瞪大眼睛，而后缓了缓，笑着安抚老太太：“妈，你别生气，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懿华跟我提过，国华有那一两次扣了经销商的一些费用，填了别的窟窿，没有报给公司，懿华也罚过他了，扣了奖金，还降薪一次。”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不信我，你自己去查。那间公司这两年亏损严重，你总归要把方方面面的原因都找一找，有窟窿就该堵上。”
明书薇听老太太这么说，一脸惊慌，悄悄拿着手机不知给谁发消息，饭后稍坐了会，就跟奶奶道别，叫上张宇坤离开。
-
明书薇绷着脸，走得很快，到了院门口，猛地停住，转身对着张宇坤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干什么来了？”
张宇坤张着嘴呼口气，下巴都抻长了：“你冲我发什么邪火？你舅贪污，你奶不待见你，是你活该，管我什么事？”
明书薇一手叉腰，猛挥一下手：“你不要给我扯别的，我说的就是你，你拿钱不办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你看看人家那男的，给女的又夹菜又盛汤的，你跟我出来，这么点事都不做，要你有什么用？”
明梓和穆时森出来，走到院子拐角处，忽然就听到这一句，天雷滚滚。两人面面相觑，默契地挪两步，到旁边小树林边坐下，等那两人吵完了再走。
明书薇越来越激动：“你自己算算我妈给你家多少钱，你妈做手术，你妹找工作，哪次没帮衬你们，你们就是这么回报的？连个好脸都没有。一家子白眼狼！”
“拿钱办什么事？给你肚子里的杂种当爹？那这事我不是办了吗？你还不满意？”张宇坤冷笑起来，“那行啊，等孩子生出来，让他好好管我叫爹，他叫的越好听，我脸色就越好看，我脸色好，你不就满意了。”
时间静默。
明梓感到莫名的骇人。
过了几秒钟，她听到明书薇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敢说这孩子是我的？”
明书薇声音更大了：“那你是什么意思？婚礼也办了，钱也拿了，现在想当大爷了，你配吗？”
明梓站起身：“咱们还是走吧。”乱七八糟的污染耳朵，实在难以忍受。
他们走出去。
明书薇还在嚷着什么，听到有人走来，马上收声。
明梓目不斜视，从旁路过，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穆时森对那两人点点头，打扰，路过，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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