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苍溪是谁。
突如其来的疑问,让谢清越愣怔片刻,旋即回过神来,她是真的忘记了苍溪。
借助流光晷,他们横跨了近万年的岁月,但切实经历的,不过短短数日。
出现变故,也情有可原。
看似离奇,实则却是将偏离的记忆拉回正道,因为她和苍溪,本就不识。
错误的记忆,也终会被修正。
谢清越摸着袖中的流光晷,将暗格中的痕迹抹去,笑了笑道:“一个不重要的人。”
令仪喃喃:“是吗?”
可她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正欲追问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匆促地闯进无极天,正高举双臂呼喊:“我想……”
循声望去,只见明松雪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殿下,我……”
明松雪正想说他想起来了,却看见谢清越站在令仪身后,悄悄向他比了个手势,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声音戛然而止。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明松雪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对着令仪道:“呃……那个……殿下,我方才瞧见,三重天有神君飞升。”
“又来一个?”
令仪变出飞升册,翻到最后一页:“呀,竟是小宋大人。”
坤元三万年,神君们陆续飞升,按照顺序,本次飞升的神君,是宋知微。
在纸上圈出名字后,令仪吩咐道:“等人醒了,把他带到无极天。”
接着,她转过头,和谢清越对视一眼:“对了,方才我问你什么来着?”
被明松雪这么一打断,令仪竟忘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
久未开口的谢清越偏了下头,迎上她的视线,也不顾明松雪在场:“方才你问我,要不要去下一个时点。”
下个时点,为坤元四万年。
乃苍溪陨落、回鹤飞升之年。
不知她会不会想起来,谢清越有些紧张,在袖中摸索着流光晷的纹路,等待她的回应。
“不急,再过几日。”令仪并未起疑,思量道,“等见过小宋大人再说。”
谢清越:“好。”
还有人在呢。
站在一旁的明松雪眼珠直转,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犹豫是否要提醒。
算了,还是闭嘴的好。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明松雪才敢走上前,准备行礼告辞。
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最后落在令仪脸上,笑得意味不明:“殿下今日的妆,很是特别的呢。”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明松雪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地跑远,留下令仪一脸不解地站在原地。
此人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能问谢清越:“他什么意思,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清越垂下眼,摸了摸鼻尖:“没有东西。”
令仪抬手朝脸摸去,指尖刚碰到脸颊,便摸到些许细小的碎屑,她定睛一瞧,发现是几颗光粒,正散发着微弱灵光。
察觉到不对,令仪赶忙化出铜镜照容,借着日光,她看见镜中之人,眉心处写着一个工整的“王”字。
落笔之人以光代墨,想必是当时手边没有墨水可用,便用光粒替代。
她顿时反应过来。
先前制灯时,她伏在桌上睡了一会儿,中途觉得额头有点痒,本想去挠,奈何实在困得厉害,只好作罢。
“谢清越——!”
令仪攥着他的衣领使劲摇晃,佯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戏弄!”
谢清越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举起双手认错道:“是我的错,等下,如果我说,这是富贵弄的,殿下信吗?”
“你当我傻?”令仪冷笑,作势要揍他,“我还说你是我生的,你信吗?”
“为何不信?”谢清越握住她的手,身体向前倾了倾,“别动。”
俊朗的面容在面前骤然放大,令仪一下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那笑容引得她晃了下神,令仪耳根发烫,竟一时忘记移开视线。
紧接着,清润的竹香钻入鼻腔,面上传来微热的温度,指尖掠过,眉心的光粒被尽数拂去。
二人离得极近,起伏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谢清越略微俯身,指尖顺着眉心,轻柔地划过鼻尖,最后落在她温软的唇上。
似有若无的撩拨,弄得令仪心猿意马,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无端的,她想起明虚殿中那个,带着几分戏弄的吻。
眼神无意识地下移,停在谢清越那张薄唇上,唇色透着极淡的粉,莫名多了些勾人的味道。
思绪开始游离,她竟然在想,虽然谢清越的脸冷冰冰的,嘴唇却格外柔软,看上去很好亲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令仪面颊一红,隐隐有热意传来,她缓缓眨了下眼,身形未动,默许他的靠近。
然而在光粒消失后,谢清越很快抽回手,往后退了两步,放在身后的手捻着指尖,感受未消散的余温。
令仪愣了一下,继而腹诽。
这你都不亲!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谢清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戏谑道:“殿下在失望什么?”
这分明是在逗她。
令仪气得踢起脚边的石子,握在手中,朝着他的肩膀狠狠砸去,然后转头就走。
身后传来谢清越带笑的声音,他话锋一转,轻声询问:“对于宋知微,殿下是如何打算的?”
提到宋知微,令仪停下脚步,转过身打量他许久,忽然露出个温和的笑。
她举起手,朝远处勾了勾指,一只通体金黄的小雀便飞了过来,站在手指上抖动着翅膀。
翅羽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藏在里面的光粒簌簌落下,碎若流沙。
“衔光鸟生于天界,也只能存于天界,一旦飞出九重天,就会因灵气相斥而死亡。”
令仪抚摸着衔光鸟的脑袋,旋即用指甲裁去它翅膀尾部的羽毛。
尾羽化为薄片粘在令仪指尖,她伸手在谢清越面前挥了挥。
“若将此羽附在宋知微身上,便能掌握他的行踪,一旦他走出九重天,光羽另一端的人就会有所感应。”
今菀是魔族的人,她与宋知微相识,绝不可能在天界。
因此只要知道,宋知微离开天界后发生的事,就能顺势探出二人的关系。
一旦宋知微离开天界,附在他身上的印记就会消失。
这时,连结在光羽另一端的人,就能通过光羽,以宋知微的视角,看见所发生的事。
至于连光羽的人……
令仪将光羽丢给谢清越,笑眯眯道:“这光羽,就交给你了。”
谢清越接过光羽,颇为意外:“嗯?为何给我?”
“小宋大人生性风流,若看到些不该看的,岂非尴尬。”令仪理所当然地道,“再说了,偷窥非君子所为,我贵为尊神,自然不能做出如此行径。”
被迫偷窥的某人:“……”
谢清越收起光羽,无奈道:“行。”
万事俱备,只等宋知微到来。
据明松雪说,宋知微破阵时,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找不出一处完好的地方,明松雪灌了许多吊命的药下去,才让他能尽快下地。
被带到无极天,已是半月之后。
无极天红霞满天,一走入恍若置身于火海之中,偌大的空地传来清脆的铃音,两位尊神并肩而立,听到脚步声后,齐齐回头。
宋知微大步上前,俯身向二人行礼:“下君宋知微,见过帝君、帝姬。”
“起来吧。”
令仪微微颔首,示意谢清越上前,他径直走到宋知微面前,思索该如何开口。
不想多费口舌,又要表现的合理,谢清越默了许久,才生硬地挤出一句:“阵破得不错。”
说完,他眼含欣慰,重重地拍了拍宋知微的肩,以示鼓励。
宋知微一脸迷茫:“啊?”
在说谁,他吗?
被阵中的妖兽追着跑,后背都快被挠烂了,若不是那妖兽跑得太快,磕到了头,他早就亡于兽口之下,根本无法破阵,更别说飞升。
而现在,帝君居然说他,阵破得不错,这是在嘲讽吧。
于是宋知微低下头,惭愧道:“是下君无能,辜负了帝君的厚望。”
“大人何必妄自菲薄?”令仪莞尔道,“大人是军师出身,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先前在浮世境中,润阳一战打得极其漂亮,而今遇上那耗体力的法阵,只能说运气不佳。”
此话并非宽慰。
其实宋知微的运气,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
当年的宋知微,也同现在一样,原本是过不了阵的,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完全斗不过护阵妖兽。
却不曾想,那妖兽法力虽高,但实在蠢笨,跑得太快一头磕在结界上,竟把自己撞死了,这才给宋知微破阵的机会。
他能飞升,实属侥幸。
所以宋知微刚飞升时,受封的官位并不算高。
他是在飞升之后,逐渐展露实力的,是以过了万年,令仪才决定请他入主神司,只是没想到,他最终去了谢清越司下。
提及出身,宋知微抬眸,飞快地瞄了谢清越一眼:“可是下君听闻,帝君也是文官出身,却以凡人之躯,对战三十六守仙。”
“你非要和他比么……”令仪轻叹一声,“那我也没办法。”
宋知微:“……”
倒是他自取其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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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吉光片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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