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云雁丘坐在案前,烛火在罗刹玉上投下流金般的光晕,将他凝重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两界。白玉在他掌心泛着温润光泽,却映不亮他眼底的沉郁。
正看得正入神,叩门声突兀响起。他将玉纳入怀中启门,浓烈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蹙眉。
“云前辈~”叶盈盈歪斜倚着门框,双颊绯红,眼眸蒙着水雾冲他傻笑。
云雁丘略微有些困惑,一时不明白她这是唱的哪出:“你从哪儿找的酒?”
“那个...没人的院子里...”她含糊答道,身子一晃险些跌倒。云雁丘伸手扶住,触到她滚烫的腕间——竟是饮了赵怀仁所赠的烈酒。那酒性极烈,三杯便能放倒壮汉。
“我有话想跟你说。”叶盈盈打了个醉嗝。
“什么话非得喝酒才能说?”他忍着酒气将人扶稳。
“不喝我说不出口。”她软糯的尾音像羽毛搔过心尖。云雁丘喉结微动,烛光里可见他耳廓渐染绯色:“说吧,什么事?”
可叶盈盈只是痴痴望他,水眸倒映着跳动的烛火。那目光太过灼热,惹得他颈后沁出薄汗:“你说不说?”
叶盈盈微微眯眼,她突然凑近,酒气混着女儿香扑面而来:“我死了你不会入魔吧?”
“……啊?”云雁丘尚未反应过来,那温软的身躯已跌入怀中。她将发烫的脸颊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传来:“想永远陪着你...你去哪我都跟着...从来没人待我这般好...”
“你……”云雁丘看着她埋在自己胸前自言自语的模样,欲言又止。
“老头只会使唤我...我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活着...”叶盈盈的指尖无意识揪紧他的衣襟,像抓住救命浮木。突然,她环住他的腰,耳贴胸膛听见骤然加速的心跳,“我真的好喜欢你...不想让你难过...”
云雁丘呼吸一滞,捧起她泛红的脸颊。烛泪啪嗒滴落,在他眼底漾开温柔涟漪:“此话当真?”
“嗯。”她声音发颤,顺势蹭了蹭他的掌心。
“你不会醒酒后就忘了吧?”
“怎么可能。”她故作生气地嘟嘴,顺势蹭了蹭云雁丘的手心,“我才不是那种人……”
云雁丘微愣,随即忍俊不禁,那弯起的眉眼如皎洁的月牙,明亮清澈,甚是好看。叶盈盈痴痴地望着那上扬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抬手勾住了云雁丘的脖颈。云雁丘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仅存的犹豫忽然变得微不足道。即使身处幻境,但至少这一刻的感觉无比真实。带着酒香的呼吸喷洒在云雁丘唇边,叶盈盈含糊地呢喃,话语消失在相贴的唇瓣间,只剩下无声的旖旎。
松雪的气息与酒香交织,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叶盈盈生涩地啃咬着他的下唇,像只贪杯的小兽,不得要领地索取。云雁丘也不急,只轻柔地托住她的后脑,耐心地配合她的动作。叶盈盈忽然感觉这吻像是温酒,回甘无穷,越尝越醉。她一瞬间忘记了呼吸,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最后一丝清明也消散在他炙热的怀抱里。
“盈盈。”缠绵悱恻之间,他贴在她耳边,低声念着她的名字,连喘息声都格外清晰,“一直待在这儿好不好?”
叶盈盈晕乎乎的,在起伏的巨浪里根本顾不上回答。她紧紧攀住云雁丘的肩背,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抵御那翻涌的浪潮,生怕不经意的失神便会被巨浪冲走。
可云雁丘却不依不饶,反复呼喊她的名字,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才肯罢休。叶盈盈挨不住他的连番追问,只能连连点头答应。本以为这样他会消停些,不曾想云雁丘这家伙竟然还得寸进尺,惹得叶盈盈更加头晕目眩。
晨光透过窗棂时,叶盈盈因为宿醉的头疼而直皱眉头。她揉着额角蜷缩身子,寒意掠过肩头时下意识往温暖源贴近,却在触到一片温热肌肤时骤然僵住。她颤巍巍地睁眼,只见云雁丘沉睡的容颜近在咫尺,长睫在晨光中投下蝶翅般的阴影,搭在她腰间的臂膀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叶盈盈怔怔支起酸软的身子,目光清明地描摹枕边人轮廓。记忆的轨迹正在如期重演,她轻轻挪开腰间的手臂,俯身去拾取散落衣衫时,蓦然瞥见那块通透白玉——罗刹玉静静卧在凌乱的衣褶间,在柔和的晨光下熠熠生辉。
那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习惯性的渴望驱使她伸出了手——
“拿去吧。”身后响起一声轻叹,叶盈盈猛然回首,见云雁丘不知何时已坐起身,墨发如瀑散落肩头。他拢了拢松垮的衣襟,伸手为她拨开额前碎发:“它是你的了。”
“可以吗……?”她心跳如擂鼓,声音轻得似雪落。
云雁丘低笑一声,俯身在她额间印下蜻蜓点水的吻。叶盈盈抚着残留温热的肌肤,心头咯噔一下,忘了言语。见他目露关切,她急忙扬起笑靥:“那我先走了,可别太想我。”说着,她利落套好衣衫,将白玉揣入怀中,又突然凑近在他颊边印下一个响吻:“一定要等我!”
不等他回应叶盈盈便转身奔出,留云雁丘徒然伸着手僵坐榻上。他无奈行至门边,望着空茫雪景,轻声叹息:“最后再信你一次……”
叶盈盈在雪地里狂奔,冰冷的雪粒刮过脚踝,却浇不灭心头翻涌的灼热。玄明山的苍松急速后退,枝头的积雪簌簌震落,在她身后扬起一片迷蒙雪雾。
穿过结界时,她猝然踉跄,跪倒在地。识海中的封印层层崩裂,支离破碎的记忆如锋利的冰碴刺入脑海——鬼算子枯爪般的手掐住她的脖颈,面貌狰狞地冲她怒吼:“养不熟的东西!当初就不该让你活过来!”
记忆里的窒息感真实得令人战栗,叶盈盈猛地一怔,脑中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她蜷缩在雪地里,唇瓣咬出血痕仍止不住颤抖。
“去死吧!”记忆中的咆哮震得耳膜生疼。她缓了缓神,强忍剧痛撑起身,继续蹒跚前行。
山路渐被幽暗密林取代,腐叶在脚下发出粘腻声响。叶盈盈扶住古树喘息,五指深深抠进树身。鬼算子的怒吼依旧在耳畔回荡,心脏的震颤随着逐渐清晰的记忆愈发剧烈。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叶盈盈的喘息间满是疲惫。正当她被记忆搅得心神俱震时,一声沉闷叹息响起:“这下就不会再有人碍事了……”
话音落下,脑海里终于回归沉寂——
叶盈盈深吸一口气,缓缓垂下手臂,指甲缝里满是残留的木屑与血垢。她继续抬脚朝着山顶走去,迷嗔山的雾霭像毒蛇缠绕周身。越接近山顶,硫磺味就越发刺鼻,其间还夹杂着一股血肉烧焦的臭味,令人作呕。
她拖着身体走到炼器室的门前,炼器室门缝渗出的红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叶盈盈颤抖着推开门,热浪扑面而来。鬼算子佝偻的背影在器炉前晃动,听到声响缓缓转身。他面无表情,浑浊的眼睛在看见她手上那块白玉的刹那也不曾露出任何情绪。
“难怪你要杀我。”叶盈盈瞪着他的双眼冷笑,“你早就有个见不得人的计划,那个计划最大的阻碍便是云雁丘。奈何你杀不了他,便趁他为李洲白的死消沉时,假借净化罗刹玉之名行禁锢之实。”
“让我去取玉,也不过是趁此继续监视他的幌子。对吧,鬼算子?”
鬼算子目光骤厉,炉火噼啪爆响照亮他惨白的脸。
“我从前不知道你和李洲白他们的过往,所以怎么也想不通你到底为何如此……”叶盈盈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挑衅,“说来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造出来的幻境,我恐怕这辈子也看不透真相。”
“所以呢?”鬼算子突然开口,枯哑的嗓音如同砂纸磨过朽木,“你想明白了什么?”
“我取回罗刹玉,反倒解除了云雁丘的限制,你怕计划败露,数百年的筹谋功亏一篑,这才痛下杀手。”她步步紧逼,眼中幽蓝火苗愈盛,“可杀完你又悔了——因你深知我是真火孕育的神魂,肉身湮灭不过形同蜕壳。只要真火不熄,我便不死。”
“于是你索性将我魂火打散,任其流落天地之间。”她字字如刀,劈开弥漫的硫磺雾气,“只要火焰一日未重聚,我的记忆便永远残缺。而云雁丘为复活我奔波,自然也无暇阻碍你的计划。”
“即便我收复了火焰,要让它们重新彻底融合仍需百年千年,这段时间,足够你完成大计。”
“可鬼算子,你千算万算,可曾算到——”她眼底骤然迸射出灼目蓝焰,“你布下的幻境提前唤醒了我的记忆,让我能掐着这个点回来找你报仇?”
鬼算子面部肌肉突然抽搐,炉火在他浑浊的瞳孔里投下跳动的阴影。他枯爪般的手指缓缓收拢,眼中终于裂出阴狠毒光:“的确,还是小瞧你了,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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