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被子指着的男人牙齿打战蹦出指责的话语,双手却已乖乖举起,生怕眼前的疯女人擦丨枪走火。
“是。”
男人被噎住了。
二三十条枪一起指向王桂英,王桂英只有一人一枪,吓的嘴唇都在哆嗦。
生理反应控制不了,情绪反应却可以控制。
王桂英胸膛打着紧锣密鼓,说话的声音却是沉稳的:“你们人多,我没法子,但我起码可以杀掉一个人。”
这个可以被杀掉的男人瞪大眼睛,忙劝告队友:“别开枪,别开枪!”
王俭咽了口唾沫:“妹子……”
“别碍事。”
王俭屏息退后,被这么多枪指着,他心脏早跳到嗓子眼了。
领头人出面和王桂英交涉,这回神情倒庄重许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已经说过了,”王桂英面无表情道,“我是赵副官的朋友。”
“胡说!赵副官岂是你能攀扯的?”
这话叫被枪指着的男人一哆嗦,好在没刺激到王桂英,这女人神色平静,什么话都听得进去。
“别开枪!别开枪什么都好商量!”
乌合之众看向领头的男人,男人硬着头皮走出来。
“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我是刘府的二奶奶,我要你们离开这里。”
一群人面面相觑,还是领头的男人说话了:“我们出来完成军部的任务,劝你不要碍事。”
王桂英冷笑:“完成军务的任务,还是完成长官的任务?”
“你!”
队友哗然,举手投降的男人移动脚尖。
“别动!”王桂英一声厉喝,叫那被枪口挟持的男人僵住了身子,“我没摸过枪,你最好小心点儿。”
“是、是。”
领头人神色凝重:“刘夫人,真闹起来,你可不好过。”
王桂英神情平静,陈述道:“都被打上家门了,还能怎么不好过?”
她扣紧扳机,吓得王俭也变了脸色,生怕妹妹做出不能收场的傻事,忙给她搭腔:“各位爷,你们行行好,再和上头的领导商量商量呗。”
上头的……
领头人又想起王桂英方才拿出的纸条。
“刘夫人,刚刚那张纸……”
王桂英将沾了泥的纸条抓出,伸直手臂递给领头人,另一只手依然牢牢拿着枪。
“刘夫人,你大可放下枪讲话。”
“不必了,”王桂英面无波澜,“拿着枪,别人才愿意听我讲话。”
领头人无奈,又将纸张展开,仔细看了两三遍,再次确认了落款的签名,他预设着和杜队长汇报的措辞,脑海中演练几个来回,觉得能说得通了,才放下心来。
他妥帖地将纸折好:“这份条约可否由我带回给上峰交差?”
“可以。”
达成共识,领头人沉声下令:“撤。”
在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里,并没有人有绝对的领导力,好在他和几个刺头嘀咕之后,还是成功说服众人。
浩浩荡荡而来的人群在刘府门前转了个弯儿,又浩浩荡荡地走。
队伍消失在第一个街口,剩下的最后一个男人垂头丧气:“姑奶奶,可以把枪还我了没?”
“再等等。”
“为啥?”男人跳脚,“我们人都撤走了!”
“我怕你们杀回来。”
王桂英说的平淡,男人没了脾气,坐在墙角生窝囊气。
斜阳西立,大街彻底安静下来,方才的吵闹仿佛戏班子散场,看门老头小心打开府门,看到二奶奶在,吐出一口浊气。
王桂英反握枪口,将枪柄递给男人。
“抱歉。”
她露出个和煦的笑容,这女人圆脸肉腮,倒显得慈眉善目。
男人咂舌,郑重接枪收好,愤愤转身离开,可才走两步,他又停下来。
男人转身平视王桂英。
“二奶奶好手段。”
王桂英依然歉意地看着他,他挠挠掌心,满到喉咙眼儿的嘲弄话竟也说不出来了。
“得亏是遇上我们,你们家二少爷,就没那么好运了。”
王桂英僵住。
“什么意思?”
她跑过去拽住男人衣领。
“我家二少爷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这得看杜队长的意思。”
他摊手,吊儿郎当转身走了。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却又得知另一场危机,王桂英心里乱做一团,恨不得立刻飞过去查看刘珉之的情况,可眼下,刘府又离不开她主事。
王俭围在她身边拱来拱去,一个劲儿问她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她烦躁的要命,巴掌拍出去却被黏住手掌。
“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你有什么不能和哥哥说?”
“没你的事。”
看门老头迎她进府,她心烦意乱,王俭却还是狗皮膏药一样黏住她。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那群人被你一张纸就吓退了,”王俭突然眼前一亮,“是不是你答应给他们钱了?”
"钱钱钱!我哪里来的钱?"王桂英瞪他,“刘家都这样了,你还来凑乱子!”
王俭喊冤:“我是来帮你的!”
他将刘家米铺被军队强占的事儿说了,王桂英果然不知道,脸色又白了三分。
“怎么一天功夫,漳县就变天了?”
王俭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
王桂英吩咐小葱带人去打听米铺和刘珉之的情况,本想将王俭也差遣出去,可这家伙就是铁了心缠住她,怎么也甩不掉。
王桂英又将府里下人挨个敲打一番,天色更晚,刘伯参也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要找王桂英,王桂英连忙应声,往暖房去。
她最怕刘伯参傍晚睡醒,这个点将昏未昏,是老人家最讨厌的时间。刘伯参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一天一个样,王桂英猜不到他想做什么,若只是骂她两句还好,最怕他胡思乱想,要和她诉起衷肠。
她将王俭好生训斥几句,叫他在暖房外头待着不许进去,王俭不情不愿地应了。
暖房里已点起厚厚的蜡烛,橙色的烛火像另一个迟暮的太阳。刘伯参瘦的皮肉相脱,白胡子上沾着几颗吞咽不及的白沫子。
“爹。”
她轻柔的叫喊没掀起一点波澜,王桂英多等了一会儿,上前两步。
“爹?”
“咳,咳咳!”
王桂英忙扶他起来拍背,须臾,老人的气儿顺了。
“外头,怎么没音了?”
王桂英捋着他的胸口,恭顺回答:“就几个当兵的过道儿,早过去了。”
刘伯参哦了一声,安静地看头顶的天花。
王桂英眼观鼻鼻观心,企盼着他快些睡过去。
良久,刘伯参重重叹了口气。
“一个月了,琼越走了一个月了,还没回来……”
王桂英不敢答话,沉默着将他被子掖好。
“桂英,苦了你了。”
“爹,您跟我客气啥。”
刘伯参侧过身子,担心起另一个儿子。
“珉之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去,几天都不见影儿。”
王桂英动作一顿,不自觉捏紧颤抖的拳头。
好在刘伯参又换了话题。
“下人呢,是不是他们偷懒?”
“不是的,爹,是我——”
“算了,是你做主的就行,”刘伯参打断她急切的解释,带着几分释然道,“这阵子当家不容易,你自己看着办,我不给你添乱了。”
王桂英急忙捂住嘴,却控制不住眼眶湿润。
刘家待她不薄。她进府一个月,刘母就将刘府中馈交给她管,对她知无不言、尽心提点。
刘伯参更是用人不疑。
刘琼越离开漳县后,刘伯参让刘珉之负责米铺的生意,但并没将祖契家产交给他,反倒是交给了王桂英。
老人将田契宅契和自己攒的体己钱全存在汇丰银行的保险账户,在病的不理世事之前,刘伯参将账户交给了王桂英。
他说,就算刘家败了,王桂英也能把所有人安顿好。
他相信她。
王桂英不能辜负他的信任,每日谨言慎行、战战兢兢,维持刘家正常运作。
可前几日刘珉之进了监狱,她怕的要命,终究下了一招险棋。
她将刘家在汇丰银行的账户转赠到赵副官名下,许诺他若刘家衰败,刘家一应家私双手奉与副官,只求赵副官庇护家人安全。
她在赌,赌赵副官对刘琼越的忠诚,赌刘家在漳县只有杜家一个敌人。
果不其然,今天派人来抄家的是杜家的人,她用赵副官和刘家的财产交割书劝退了对方。这相当于一份警告:刘家的财务会由赵副官接手,轮不到别人。
今天是应付过去了,可明天呢?后天呢?
她能担起这个家吗?
“妹子,那老头是不是又骂你了?”
王俭咋咋呼呼的声音让她更加疲惫。
“没有。”
“我不信,那老头根本不是个东西,我呸!等咱们拿到他们家的钱,哥哥马上带你去云南,再不受他家这鸟气!”
王桂英疲惫地推开他:“你小点声。”
两人才过垂花门,小葱急急忙忙跑过来。
“二奶奶!二奶奶!”
“嘘!”
王桂英忙摆手。
“轻点,不许吵着老爷。”
小葱憋的一蹦三尺高,话直接从喉咙里蹿出来。
“二少爷被杜其骏用刑了!”
王俭大叫:“什么?”
王桂英猛一踉跄,眼前发白发晕,彻底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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